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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侍衛很快回來禀告,他畏懼得兩股戰戰,汗濕了後背,盡量大着聲音說:“王子請您去見他。”
光是轉達這句話,他就覺得已經用盡了他畢生的勇氣。
仙人高于凡人,仙人等閑不出現,就算是諸國王侯,也必須敬着仙道中人。
而蓮州公子竟然讓仙人過去見他?卻不是自己前來見仙人!
實在是……實在是……
他們昭國的蓮州公子可真厲害,這正是因為在仙山長大,所以才能這樣雲淡風輕地回複吧。
至于“妻子”一說,他們聽見後,都當自己是聾子。
已有人去告訴王上與王後。
這邊卻不敢耽擱怠慢,得了蓮州公子的命令,帶領仙人前往紫微宮。
說起來,這位仙人還算是很講禮數的,從正門過來,還要先道明來意。
他記得之前帶走王子的那一位,直接降在王上的寝宮前,哪還跟你打個招呼?
岑雲谏微微皺了皺眉,心下奇怪,怎麽是澹臺蓮州讓他過去,而不是澹臺蓮州過來見他?
他沒在此處做文章,只是點頭應下:“勞煩了。”
他不是不能直接到澹臺蓮州所住的地方。這人族皇宮的禁制對他來說只能說形同虛設。
昨日看到澹臺蓮州回城的行駕,那他似乎也應該稍微正式一些,腦子裏想起了澹臺蓮州以前跟他說過的人間的婚姻如何如何。他記不太清。但很明顯,直接出現并不可取,還是叩門問訪更好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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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衛做了個“請”的手勢,四個內侍躬着身子,旁邊一架局促的小轎子:“請坐轎子。”
岑雲谏:“……不用。
“你領路,帶着我走過去就好了。”
從宮門口到紫微宮的路程需要兩刻鐘,岑雲谏想不起自己上次用腳慢慢地走這麽多路是在幾歲了。
走到半路,昭仁王乘坐一頂軟轎,四個轎夫被催促,為了盡快趕到,跑得滿頭大汗,呼哧喘氣,在看到岑雲谏的身影時,他心髒一緊,趕緊喊停:“停下!停下!”
仙人都沒有乘轎,他怎麽敢?!
接着昭仁王下轎,自己快步疾走到岑雲谏面前,殷勤地道:“仙人,還請留步。孤是昭國的君王,蓮州是孤的孩兒,孤來帶您過去。”
是澹臺蓮州的父親。岑雲谏打量了一下,心想:長得不大像啊。不過,還是好聲好氣地回了:“那勞煩了。”
昭仁王道:“不煩,不煩。”
揮退了其他侍衛。
又與他說話。
“仙人,您在宮門口說孤的孩兒是您的妻子?”
“正是,我們結了親。”
“未曾聽孤的孩兒提起過。”
岑雲谏停住腳步,問:“他沒跟旁人說嗎?”
昭仁王不過腦地實話實說:“沒有啊,孤原還想着他年歲不小,也二十歲了,理應成親了,還想幫他張羅張羅。孤在他這麽大的時候都已經生下他了。沒想到他在仙山上已經與人成過親了?!
“這孩子!怎麽不跟孤說呢?因為是個男子所以不好開口嗎?
“我們人間沒有男子與男子成親的,難道是覺得丢人?”
說完以後,他感覺空氣好像變得有點冷,擡頭一看,這位仙人的目光寒如冰棱,才一個激靈,冷汗直冒,納悶地想:自己是不是又說錯話了?
岑雲谏鄭重地道:“我們十八歲成親,成親已有足足三年了。”
這次他一定把局面找補回來,昭仁王連忙恭維:“您也才二十出頭啊!我觀您的氣度風華,如此沉穩端重!還以為得有個五百、一千年的修行道行呢!”
岑雲谏臉色一沉。
他看上去有那麽老嗎?可這是澹臺蓮州的父親,他又不能直接問。
昭仁王特意帶領岑雲谏從他精心設計的禦花園過。
時值暮春,滿園鮮花盛開,争奇鬥豔,岑雲谏身旁的白牆上挂着一大叢茂盛的薔薇花。
岑雲谏一本正經地辯駁:“我與蓮州一道修煉,早幾年入門,與他同歲。”
昭仁王正要繼續說時,王後的行駕也到了。她的态度與王截然不同,笑盈盈地說:“蓮州身子骨不爽利,其實他現在不方便見您,不如由我來接待您吧。”
岑雲谏一見她,馬上認出來了:噢,這就是澹臺蓮州的母後。
幼時,小蓮州常在他耳邊叨叨:“我覺得我母後一定是世界上最美的母親。我母後又厲害又美麗,她有時對我好溫柔,有時對我好兇狠。我好想念她呀。”
果然,與澹臺蓮州長得很像。
氣質不一樣。
王後的衣着比昭仁王要更為整齊莊重。
昭仁王聽說仙人莅臨時才剛起床,趕緊換了一身君王正裝就匆匆趕來了。
王後起床早,她本來是打算去找孩子用早膳,路上聽說來了個仙人,還自稱是澹臺蓮州的丈夫,便掉頭過來。
可惜,竟然還是沒昭仁王跑得快。
她遠遠見到,就輕聲啐一句:“每次都是這種時候腳步比誰都快。冠都戴歪了。”
因為澹臺蓮州,岑雲谏對她的态度很好,轉向她,微微恭了個禮,還突然間記起來稱呼:“見過岳母。”
又溫文有禮地說:“久聞大名了。蓮州以前時常跟我說起、誇獎你,他在山上的時候就很想念你,看到一朵漂亮的花就會說想要摘回去送給他的母親。”
王後很難接這一招。
伸手不打笑臉人,岑雲谏雖然臉上不笑,但是禮數周到,還兩三句話就說了她愛聽的話,太順耳了。
但王後想起昨晚自家孩子私下與她說起婚事時避而不談的模樣,還是堅定地站在孩子的一邊,即便她所面對的是一位高高在上的仙人。
岑雲谏道:“我昨天看見了,他見到你的時候很高興。
“請帶我去見他。”
看岑雲谏似乎也不是那等過于傲慢無禮的仙人。王後想着,深吸了一口氣,索性單刀直入地說:“仙人,您到底是來找蓮州做什麽的呢?你說他是你的妻子,可你們的婚姻也沒知會過我,在我們人間,結婚要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們就沒有過。
“這婚究竟算是婚嗎?我不懂仙界如何,但在我們人間,是不算的。
“就算在你們仙界算,可你們不是已經和離了嗎?您來找他是有什麽其他正事?”
岑雲谏蒙了。
昭仁王一驚一乍:“啊?又離了?”
自己想通了,冷靜下來:“也是……沒離怎麽會回來。”
他與澹臺蓮州和離了?
他本人怎麽不知道?
自澹臺蓮州離開起,仿佛過幾息,就有一根微如毫毛的小針紮在他心尖上,一根兩根不覺得痛,呼吸平緩時也不覺得痛,現在,終于開始痛了。
岑雲谏不自覺地威壓沉凝起來,眸光暗了下,道:“我沒跟他和離。誰說我們和離了。”
話音未落。
左手邊響起個聲音:“我說的。我單方面跟你和離了。”
岑雲谏轉頭望去。
兩人終于打了個照面。
明明時隔一年多。
但這一眼卻像是過了很久很久,久到有如陌路相逢。
澹臺蓮州站在一架雘紅色的榫木小拱橋上,小橋流水,芳草萋萋,仍然是那樣地美,卻又與以前在昆侖時不同了。
他換下了昆侖道服,穿上了王室的禮服,金妝玉裹,貴氣不凡,發絲也梳得一絲不亂,露出整張光潔的臉龐。
日光懶懶地搭在他的肩頭,沿上臉頰輪廓,描出一層金邊。
“我說怎麽一直沒來,問了他們,才與我說是在路上耽擱了。
“母後,父王,沒事,我能應付得過來,我自己接待他吧。”
澹臺蓮州如與一位老友打招呼,一點也不怵岑雲谏的陰沉沉的氣壓。
他一邊從小拱橋的拱頂緩步而下,一邊淺淺笑着說:“許久不見了,我是不是應該先恭賀您一聲?仙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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