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第56章

韋國是一個小國。

他無法跟昭、幽、慶這些萬乘大國相比,甚至連許多千乘小國也比不上。全國上下所有兵備湊在一起也沒有一千輛戰車。

但是韋國處在各國接壤的交通樞紐,時常需要迎來送往各國來客。

都城的守官提前七日就收到了昭國太子送來的過境書,而昭太子的隊伍正與約定的時間相同,甚至還提前半天抵達。

韋國的百姓對于外國軍隊的路過完全不感到高興。

小國還好說,大國實在是讓人讨厭,盡管他們已經很久沒有接待過昭國了。

因為大國的權貴與軍隊來到他們這裏,往往需要韋國自掏腰包接待,要錦衣玉食,要絲竹弦樂,要歌舞侑酒,要進一步地從這片貧瘠的土地上刮出一層脂膏。

而且那些人往往輕蔑他們,一毛不拔,白吃白喝不說,還往往不遵守他們國家的律法,甚至在此犯罪,做出奸淫擄掠的惡事。

昭國近年來國力大增,不可小觑。

韋國國君盡管聽說過昭太子的名聲,但沒見過真人,誰知道是不是吹的?說不定本人其實是個心胸狹隘之人。他們一介小國不能得罪大國,所以打算按照來信的時間,大概在中午左右去城門外迎接下午到達的昭太子。

是日清晨,他還在梳洗更衣,侍人匆忙禀告:“昭太子已到城門口。”

韋王大驚失色:“這麽快?”

侍人問:“現在就放行?還是等王上過去再放?”

韋王無奈道:“人都到了,總不能把人關在門外半日。請丞相等人先去把人迎進來,孤慢一步去。”

等韋王趕到時,發現昭太子才剛進城門,轉而奇怪:“怎麽這麽慢?”

Advertisement

城門官說:“昭太子見有農人挑了擔子進城給人送菜,面有急色,便讓行一邊,給農人先進城。是以等到現在才依序進城。”

韋王:“?”

昭太子率兩百騎兵與三百步兵進城,步兵乘無頂的戰車,一輛車坐十人,皆是一樣的衣物與武器,手持長矛,身穿铠甲,頭戴兜鍪。

當他們進城時,騎兵不下馬,但是都脫下了兜鍪,抱在懷中,勒馬慢行。而步兵皆下戰車,脫掉兜鍪,并且将長矛放在車上,随車步行。

只見他們全部右列,行走間步履整齊,無一人聊天嬉鬧。

因為軍隊入城,街上的韋國百姓不敢吵鬧,而昭軍也不喧嘩,一時間,街面上靜得離奇。

只能聽見昭軍戰馬清脆的馬蹄聲、戰車的車轍辘辘聲,還有步兵整齊的腳步聲。

韋國百姓見此情狀,心下驚詫不已的同時,又不可避免地升起了一絲羨慕。

若是他們的國家也有這樣的軍隊,豈會怕被他國欺淩?昭國不愧是大國,國力強盛,戰馬健壯,戰車平穩牢固。

當然最讓人心驚的是這支軍隊的紀律嚴明,對他國百姓也尊重守禮。

韋國從未見過這樣的軍隊。

也讓他們愈發好奇,能夠訓練出這樣一支軍隊的昭太子究竟是怎樣的人物?

昭太子沒有騎在馬上,他坐在騎兵隊伍中後屏有翠帷的馬車裏,尊貴而神秘。

韋王等了好一會兒,只看到馬車。

失望之餘,好奇心一下子被吊得更高了。

澹臺蓮州并非不能騎馬,只是,他更樂意坐在馬車中讀書,盡管有些颠簸,但總比騎在馬上要方便看書。

馬車裏,他的座位旁邊堆着好多書簡。

他需要補的學問實在是太多了,實在不想浪費時間,打發旅途無聊也很不錯。

當抵達韋國為他們準備的驿站時,澹臺蓮州吩咐從者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打聽打聽這座都城賣書的地方在何處,他打算這幾天修整時去逛一逛。

他們出發前,不光帶了錢幣,也帶了一些昭國特産。東西是由秦夫人幫他們選的,讓他們到了某個地方,大概出多少價格賣掉,賺了錢,再買當地的某某特産,再帶去別的地方換錢,屆時可以讓太子認識一下各地的物産,而不僅僅是在書上看看。

終于,人們見到昭太子的馬車停下。

車夫停好車,擺好踩腳的板凳,然後為他揭開沉沉的竹簾。

瑣窗,疏風,金蓮帳,冷光輕曳。

隐約可見一個青色人影,正要看清,一位騎士策馬過去,俯身湊上前,擋住了窺探的視線。

趙蛟饞嘴地問:“太子,我剛才路過聞見一家酒館的酒太香了,可能讓我去買兩甕回來?”

澹臺蓮州答:“把你的隊伍安頓好再去。”

澹臺蓮州說這話時并不嚴厲,而是溫和的,溫和卻不容置疑。

趙蛟野慣了,原先他除了孟白乙,別人都不服——即便這個別人是孟白乙的主公。

孟白乙派他護送太子去黃金臺,他其實很不樂意。

他這人雖然作戰勇猛,是個不可多得的騎兵,但是貪圖享樂,平日裏除了打仗,就好個吃喝玩樂、快哉人生。

出門在外幾個月,這就意味着很多時候要風餐露宿,絕對不可能吃好喝好了。

臨行前一晚,孟白乙與他抵足夜談。

魔音灌耳一整夜,叫他要遵從太子的命令。

趙蛟聽得很不耐煩,睡也沒睡好,忍不住抱怨:“我生來這個脾氣二十幾年,你要是信不過我,大可讓別人去。”

孟白乙道:“護送太子需要最好的戰士。你就是我見過的最好的戰士,別人都比不過你,不讓你去讓誰去呢?”

趙蛟被恭維得臉紅了紅,心想,孟白乙這人平時為了名利,十分之長袖善舞,對他的态度是如兄如父,多有訓誡。偶爾像這樣說一兩句真誠的話,他總是很受用,軟下來,嘀咕:“我聽你的話就是了。”

孟白乙嘆氣:“不是聽我的話,是聽太子的話。”

趙蛟:“是,是。”

他看看孟白乙的腿,要是有什麽法子能幫孟白乙治好腿的話該有多好?

那他們就可以一起護送太子了。

讓他一個人來作護衛,委實有點無聊。

但這一路過來,他跟太子也熟悉了一些。只要他乖乖地遵守規矩,太子是很好說話的,還會緊着他吃喝。

有次他不守規矩,太子就扣了他的酒肉。

忍了吧。

趙蛟想。

澹臺蓮州見他小孩子一樣饞舌的模樣,覺得好笑,說:“我聽說韋國的燒羊肉很好吃,他們有一種醬油很好吃,你可以去買點來嘗嘗。”

“太子怎麽連這也知道?”趙蛟立時高興了起來。

澹臺蓮州笑說:“聽人講的。”

太子就是這樣,好像天底下所有事都知道。趙蛟想着,興致勃勃地說:“我等下去買。”說完記起主公在面前,記起孟白乙的叮囑,粗聲粗氣地補充,“到時先給太子您一份。”

他心裏提前想到了澹臺蓮州會說什麽,果不其然地聽見澹臺蓮州答:“我不用。你們自己吃就好。記得規矩就行。”

規矩就是要按市價給錢,不能強買強賣。

趙蛟讓開以後,澹臺蓮州走下馬車。

不多時,韋王迎了上來:“見過昭太子,孤起得晚了,沒能來得及去城外迎接你。初次見面,有失遠迎。多有失禮,實在抱歉。”

澹臺蓮州微微一笑,這一瞬,仿佛貼在天邊的日輪都更亮了幾分,他眉心舒展,舉止文雅,聲音清輕徐朗:“無妨,是我們到得早了。我的士兵馬疲人渴,我想快些到,讓他們早點休息。”

韋王瞄了一眼旁邊那呼哧喘氣的高頭大馬,再看看滿面容光、精神奕奕的士兵,不由地腹诽:啊?這是疲乏的樣子嗎?看上去随時都可以拉出去打一仗,而且是勝仗。

他手下的那些士兵根本沒法比。

韋王道:“我們已經做好了飯菜和熱水,盡管吃喝,由我招待。傍晚孤還為接待太子設置好了宴席,請太子務必要參加。”

澹臺蓮州拱手,臉上的笑容一直挂着:“我一定準時赴宴。我也準備了昭國的禮物,到時帶去贈予韋國。”

晚宴備了美酒,韋王原本打算喝個痛快,可現在酒還沒喝,他卻已經覺得醉了。

這昭太子不光人長得美,說話也好聽,态度更是有禮,他相當受寵若驚。要知道,別說是大國的太子,他還曾經被幽國的大臣羞辱過,被羞辱了還得忍氣吞聲,生怕被幽國攻打。

澹臺蓮州:“這兒亂糟糟的,不便說話,讓您見笑了。”

韋王:“不要緊,太子的士兵訓練有素,虔敬知禮,看上去每一個都不同凡響,實在是讓孤敬佩。”

路過的一個士兵聽見這番誇獎,直覺得身心舒暢,不自覺地把脊背又挺直了一些。

他還聽見有百姓猜測他們都是昭國的貴族官宦出身,不然不會這樣舉止從容。其實呢?其實他們大部分人在一年以前還在荒城中像野獸一樣生活。

會選擇留在澹臺蓮州身邊的,絕大多數是像他這樣無家可歸的庶民甚至賤民。

短短一年時間,他們不光被太子教授了武藝,甚至還學會了不少字。

沒錯,識字。

出發以後過了幾天,因為無事可做,有兩個一直看彼此不順眼的士兵差點起了小摩擦。太子調解以後,突發奇想,親自教他們識字,每天半個時辰,不多,一天教一兩個字,講得深入淺出,大家都愛聽。

有了這項“娛樂”,占去插科打诨的時間,大家就是比也是比誰學得好,打架也不打了。

他住進屋子裏以後就得意洋洋地把這事給同伴講了。

同伴嘿嘿一笑,說:“我也是,今兒我看到那些人睜圓眼睛,用那種敬仰的眼神看着我,我心裏頭可真舒服。”

這種對于自身品德提升的得意感染了隊伍裏的每個人。

不需要用鞭子警告他們,他們自發地想要維護太子為之搭建起來的尊嚴。

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呢?

他們已經再世為人了。

剛整理好,院子裏飄來一股引人流涎的肉香。

大夥循着味道找過去,發現是趙蛟在吃肉,餓狼般圍過去分食,一陣嘻嘻哈哈,不分尊卑上下。

負責在驿站接待他們的韋國小官見了,不免困惑不已:

這個昭太子的人馬究竟是怎麽回事?你說他們不守規矩吧,但是進城的時候比哪支軍隊都要更加的令行禁止、紀律嚴明;你說他們守規矩吧,那個将士買肉回來,自己吃獨食,也不獻給太子,他手下的士兵還敢大咧咧地來問他要肉吃,然後他也笑哈哈地給了。

澹臺蓮州住在樓上廂房,聽見吵鬧,他推開窗戶。

韋國小官心想,可是要叱責他們了?

卻聽見昭太子寬厚慈愛地對士兵們高聲叮囑說:“趙蛟,少喝點酒,晚上韋王設宴,別到時候失态。”

衆人齊聲笑答:“遵命!”

傍晚,澹臺蓮州簡單梳洗以後,換了一身合乎太子身份的禮服,配上高冠和環佩,帶着喝得微醺的趙蛟等人去到韋國王宮。

他行過處,宮女紛紛臉紅羞怯,把頭低得更深。

在進行了基本的外交禮儀之後,韋王招待他們喝酒吃肉,欣賞歌舞,旁邊還有韋國的貴族和清客坐旁相陪,吟詩熱宴,使場面不至于枯燥無聊。

宴會的空氣漸漸變得稠密起來。

澹臺蓮州也喝了幾杯酒,他的酒量如今是越來越好了,酒酣耳熱之際,他與大自己十歲的韋王稱兄道弟,聊着聊着,得知一件事,詫異地道:“啊?我們昭國是第一個路過的?”

“可昭國離黃金臺甚遠啊。”

韋王醉醺醺地道:“當今世道,道德大廢,上下失序。捐禮讓而貴戰争。①”

“嗝,孤都沒想到你們昭國竟然還讓尊貴的太子親自去參加喪禮。”

說完,他自覺失言,趕緊閉上嘴巴。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小說關鍵詞:神話原生種無彈窗,神話原生種,神話原生種最新章節閱讀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