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第26章

“沙沙——”

就在這時候,在陽臺下方郁郁蔥蔥的灌木中。隐隐傳來了細微的窸窣聲。

齊骛終于回過了神,将目光投向腳下的暗影。

剛才拂過他耳邊的,似乎是夜風吹過樹梢時發出的聲響。可對于齊骛來說,黑暗中怪物那抑制不住的低沉咕嚕與喘息聲卻清晰得仿佛炸雷。

齊骛低下頭望向黑暗。

一抹灰白色的影子正在繁茂的樹叢下方蠕動游走,動作很快但精确輕柔絲滑得宛若的真正的爬行動物。

事實上,它現在看上去完全就是一只變異且畸形的大型爬行動物,通體都是一種暗淡的灰白色,在爬行的時候,它的四肢一直緊緊地貼在地面上,脖子被拉得很長,頭卻已經退化成小而扁的形态——就像是有人惡意用兩塊巨大的玻璃板在它的頭上重重夾了一下。

然後它的頭顱便被永久地固定在那個滑稽的狀态下。

它的五官徹底變形,平整的鑲嵌在圓盤狀的頭骨上方,鼻子成了兩排細長的深孔,眼珠翻白。

而它的嘴現在已經翻到了身體的另一面。

在靠近這裏的時候,怪物身上不斷分泌出新鮮的粘液。那些粘液在灌木叢亂糟糟的落葉層上,留下了一道亮晶晶的黏濕痕跡……空氣中逐漸有怪物特有的腥膻味蔓延開來。

*

齊骛的瞳孔縮成了細細一點。

他冷冷地盯着地上的怪物,原本變化莫測的表情瞬間凝固成了一種野獸般的嗜血與狂暴。

怪物的本能開始在他體內澎湃翻湧。

而就算不去理會那暴虐的怪物本能,齊骛身體裏屬于人類的那一部分,此時也處于極度暴躁的狀态中。

明明已經将謝希書睡覺的卧室封得嚴嚴實實。而謝希書本人身上更是填滿了屬于齊骛的氣息。

但也不知道為什麽,一整個晚上,原本應該對這裏避之而不及的低階怪物們,卻源源不斷飛蛾撲火般不斷企圖靠近。而且它們每一只都鮮明地用粘液,口水和身上散發出來的氣味,昭顯出對謝希書的極度渴望。

這完全就是在挑戰齊骛的地位。

【謝希書……】

【明明是他的所有物。】

齊骛咧了咧嘴,長長的舌頭倏然探出,在空氣中晃動了一下。

緊接着,幾根觸肢從他綻裂的掌心中緩緩垂落,如同死蛇一般有氣無力地垂在花園豐厚的落葉層上。

走在最前面的那只白色爬行怪物。在靠近別墅前大約十米的位置時候,陡然間停了下來。

它揚起自己扁扁的頭顱,在半空中嗅聞了好一會兒。

怪物喉嚨裏那種咔咔咔咔的古怪聲響變得更加頻繁,它的本能正在對它發出警戒,告誡着它黑暗中那無比明顯的危險,但是,近在咫尺的誘惑卻讓它根本無法就此離開。

好香……

怪物混沌的思緒裏,只剩下了那麽無法放棄的甜香。

好喜歡。

它好喜歡好喜歡這種味道。

想要靠近。想要貼緊,想要……

下一秒,怪物的思維在一陣劇痛中中斷了。

齊骛的觸肢直接竄到那只白色爬行怪物的脖子上,然後用力地纏了幾圈。怪物在黑夜中猛然間仰起了頭,瀕死本能迫使它控制不住想要尖叫出聲,但那聲音也直接卡在了它的舌尖上。

因為齊骛此時已經操控着自己的觸肢直接鑽進了怪物的大腦。

他大口大口吞噬起了那腥臭滾燙的腦漿。

即便是擁有強大生命力的怪物也沒有在這種程度的吞噬下堅持多久,怪物的身體抽搐了一陣子,随即慢慢變得松軟,耷拉。

濃稠的粘液混合着血漿,滴滴答答不斷沿着齊骛的觸肢往下滴落。

又過了幾分鐘,齊骛将已經被自己吸幹的白色爬行怪物拉上了陽臺的臺階。

然後他伸出手,抓住了那只怪物輕飄飄的皮囊,就着淡淡的月光仔細端詳了一番。

齊骛将觀察的重點放在了那人變形扭曲的五官上。

幾秒鐘過後,他的眉頭擰了起來。身上裂縫綻開,露出了更加适于撕咬和吞噬咀嚼的牙齒——他沒有在那只怪物身上看到任何屬于自己家人或者是朋友的特征,于是便百無聊賴地張開“嘴”,三口并做兩口草草将那只怪物吞進了自己的肚子。

說來也奇怪,在這之前,齊骛通過獵食其他怪物,其實能保持飽腹感很長一段時間。

但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他發現自己哪怕吃飽了,也越來越空虛,越來越饑渴。

他很清楚自己真正想吃的是另外的東西。

更加甜美,更加芬芳,而且對他完全不設防的某個存在——

但他所剩不多的那點人性,是絕對不會允許自己屈服于那野獸的渴望。

于是,現在的齊骛唯一可以做的,就是不停地吞噬,不停地将更多的怪物納入自己的體內。

其實仔細想想,就連齊骛自己也不太明白,為什麽會這麽平靜地吃下不久之前還是同類的怪物的屍體。但冥冥之中,他的直覺一直在告誡着他,必須這樣做才行。

他必須強迫自己處于一種飽足的狀态,只有這樣他才可以忍住。

忍住……

忽然間,齊骛的動作停下了。

他嗅到了那抹熟悉的,沁人心脾的氣息。

謝希書的香氣正在從他身後緊閉的卧室中逸散開來,并且不斷在夜色中蔓延。

齊骛猛然間轉過頭,透過卧室的落地窗,他可以清晰地看見房間裏的少年。

就跟不久前一樣,謝希書的身體陷在那張兩米大床的正中心,纖瘦的身上蓋着一張薄薄的毯子(那毯子的上面甚至還留有齊骛本人的粘液)。少年的雙眸緊閉,直到這一刻依然處于深沉的睡眠之中,然而,此時的他卻在睡夢中痛苦地皺起了眉頭。薄薄的眼皮下,他的眼球正在飛快的轉動,而他的臉頰更是一片潮紅,脖子和額角都溢出了細密的汗珠。

“呼……不要……”

在細弱的夢呓中,他在床上不停地來回翻轉,仿佛深陷于噩夢之中。

忽如其來的濃郁香氣中,齊骛準确的捕捉到了謝希書那發自肺腑的強烈不安與恐慌。

但糟糕的是,即便是在這樣負面的情緒下所激發出來的香氣,對于怪物來說,依舊誘人得宛若毒品一般,令人無法自拔,令人蠢蠢欲動……

齊骛的眼神陡然變得無比銳利。

他跳下了陽臺的欄杆,徑直沖進了房內。

打開門的那一刻,他身上的裂口陡然齊齊綻開。他打了個哆嗦,呼吸本能地變得粗重而急促:跟外面相比,房間裏的甜香濃郁到了仿佛能凝成一團芬芳的膠質……

“嗚……嗚嗚……”

而床上的謝希書在此時發出了痛苦的嗚咽。

“謝希書?”齊骛站在原地定了定神,然後才咬着牙關來到床邊,即便還隔了一小段距離,他也可以感覺到床上少年的體溫高得簡直熏人,而這無比強烈的香氣,顯然便是被這股高熱激發出來的。

“醒醒,你得吃點退燒藥。”

床頭櫃的一角便放着之前備在那裏的退燒藥,謝希書洗澡前便已經面不改色地吞了兩顆,可現在看來那幾顆藥并沒有起到應有的作用。

【可惡,就不應該讓這家夥洗澡的。】

【本來就弱不禁風,洗澡不僅抹掉了自己好不容易覆蓋在他身上的氣味,現在還搞得高燒不退……】

齊骛可以聽到自己心裏的那個聲音一直在喋喋不休嘟囔個不停。

然後他便朝着少年伸出的手。撫上了那人潮濕而滾燙的臉頰——細密的汗水瞬間滲進了齊骛的掌心。

他嘗到了前所未有的甘甜。

齊骛的身體倏然變得滾燙,大腦也在巨大的沖擊下變得一片空白。

好香。

好甜。

……

某些瘋狂的東西在他身體中澎湃翻湧,将他那弱小而無能的人類意志碾壓成薄薄一片。他仿佛同時抵達了天堂和地獄,整個世界都在這一刻變得無比耀眼,無比光亮,無比美麗。

齊骛顫栗不已,他情不自禁地伏下了身,幾秒鐘之前還是高大英俊的男生轉瞬間便在潮熱的少年面前崩解成一大團蠕動不已的怪物。

無數根鮮紅,細長而靈巧舌頭,從他身上綻裂的縫隙中湧出來,代替了人類那粗苯遲鈍的肢體,貪婪地舔上了謝希書的皮膚。他因此而嘗到了更多的甜味,這讓他顫抖不已,不由自主分泌出了更多的唾液。那些粘稠的液體浸濕了謝希書的頭發和衣服,而崩解的怪物更是給他帶來了巨大的壓迫感。

即便已經處于高燒帶來的暈厥之中,他似乎依然感受到了那種冥冥之中的危險,他開始在齊骛的身下不斷掙紮起來。而這般微弱的反抗再一次激發起了齊骛作為怪物的天性中那難以抑制的兇性。

更多的觸肢纏上了謝希書的身體,長滿細齒的口器争先恐後地附着在少年的身上,企圖得到些許新鮮甜美的血肉。

在那細密的刺痛中,謝希書終于驚醒了過來。

在看到齊骛此時的模樣後,謝希書的現實和噩夢徹底重疊在了一起。

怪物。

怪物正在吞噬他。

整個身體仿佛都陷入了層層疊疊沉重腥臭的肉海之中,怪物的頭顱是一團不斷蠕動起伏不定的肉須,謝希書感覺不到自己的身體,就好像從脖子往下的那一部分已經在不知不覺中被消化了一樣。

肥厚濕潤的舌頭包裹着他,将他一點點吞入怪物的身體內部。

謝希書嘴唇翕合了一下,他想慘叫,但他剛剛張開嘴唇就有東西擠了進來。

【救命——】

謝希書只能在自己的腦海深處發出絕望的哀嚎。

【誰來……誰來……救救……救救我……】

【救救我啊——】

*

一行眼淚順着謝希書的眼角緩緩滑落。

*

“砰——”

下一秒,卧室的落地玻璃窗整扇破裂了。

幾只全身光裸遍布粘液,如同無毛猿猴般的怪物從房外沖進了房間裏,它們每一個看上去都像是患了嚴重的皮膚病,表層皮膚幾乎沒有任何色素,仿佛蛋清一般呈現出微黃的半透明,隔着皮膚可以清楚地看到它們的每一塊肌肉和內髒。還有之前被它們吞吃入腹,尚未來及消化的“食物”。

幾張已經被胃液侵蝕到軟爛的面孔正在它們的胃囊裏随着動作微微晃動,看上去恍若他們依然還擁有生命一般。它們面部依稀還殘留着人類的特征,只是眼鼻口都已經嚴重變形。而在那深陷的仿佛兩團小洞般的眼窩中,兩顆血紅的眼珠,正向外迸射出極度瘋狂的饑渴。

之前撞入玻璃窗的時候,有幾只怪物的背部和肩膀都被碎裂的玻璃切開來,巴掌大小的皮膚差點從它們的身上直接脫落,但它們卻像是完全沒有注意到一樣。

“香……嘶……香……好吃……”

“好好……香……嘶……”

……

怪物們嘶嘶低喃,發出了完全沒有意義的嗚咽。

它們朝着謝希書伸出了骨瘦如柴的雙手。

這種完全無視齊骛的反應俨然是對後者的挑釁,齊骛倏然起身沖着那些東西張開了自己的肉須,原本深紅色的觸肢在他的暴怒中變成了肌肉虬結的紫紅色,它們就像是毒蛇般在半空中威脅性的伸縮着,布滿利齒不斷蠕動的口器直接對準了那些怪物。

他朝着它們噴出了致命的毒液。

只有一兩滴,接觸到毒液的怪物身體便浮現出深紅色的腐蝕性斑塊,一股惡臭同時襲來,怪物們那滿是粘液的皮膚很快便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液化,腐臭,最後露出內裏的肌肉和白色的骨骼。

“嘶——”

怪物們發出了一聲痛苦的嚎叫。

齊骛正在用怪物的方式宣告他對謝希書的所有權。

按照道理來說那幾只怪物在面對這樣明顯強于它們的怪物時本應遵循生物的本能及時遁走才對,但在這個晚上……在這個被甜蜜香氣腌制得迷亂而瘋狂的晚上,低階怪物們仿佛同時發了狂。

它們揚起頭顱沖着齊骛尖叫出聲,随後便猛地撲向了此刻正占據着少年身體的齊骛,它們毫不猶豫地用雙爪扣住了那不斷揮舞的觸肢,然後用力地開始撕咬起來。

齊骛發出了一聲低沉的咆哮。

他揮舞起自己的觸手,就跟之前一樣,點綴在觸手尖端的口器,輕而易舉便咬開了這些怪物胸口和腹部的皮膚。它們在那裏鑽了一個又一個的拳頭大小的血洞,腥臭的鮮血和灰黃的粘液混雜在一起,汩汩從那些新鮮的血洞中不斷湧出。怪物們因為劇痛而發出了痛苦的哀嚎,但它們的雙爪卻并沒有放開齊骛。

恰恰相反,它們甚至撕咬得更加瘋狂了起來。

齊骛的觸肢在“滋滋”聲中徹底貫穿了它們的身體,在一陣騰然炸開的血霧中,齊骛一個一個将它們盡數撕成了汁水淋漓的屍塊。

“香……”

“好香……”

……

黑暗的房間裏回蕩着怪物不成調子的低吟。

有幾塊相對來說更為完整的屍塊在地上嗚嗚呻吟着,就像是被切開的蚯蚓一般,它們在地上痙攣不休,随後依然固執地朝着謝希書的方向爬了過去。

地上留下了一條條鮮紅的血痕。

“啪叽——”

下一秒,那團屍塊便被一腳踩碎了。

*

齊骛氣喘籲籲地站在原地,他盯着自己腳下已無動靜的怪物看了好一會兒,這才抑制住身體裏那不斷翻湧的殺意。

他依然亢奮,依然嗜血,依然對床上的謝希書渴求不已。

他甚至無法完全恢複人類的形态……但毫無疑問,另外幾只怪物忽如其來的襲擊,确實打斷了那種不詳的“蛻變”。

齊骛在被啃噬帶來的痛苦中艱難了地找回了自己作為人類的理智。

只是,空氣中殘留的,來自謝希書的香氣,依然讓他的難以抑制的心跳如擂,口幹舌燥。

又過了好一會兒,他終于勉強收束起自己膨脹松軟的身體,他轉過了頭望蜷縮在床角,仿佛已經被徹底吓呆了的少年。

謝希書面容慘白,眼神空洞,布滿血絲的眼球,正直勾勾地看着房間裏的高大影子。

“你還好嗎?”

齊骛喉結滾動了一下,他遲疑了一會兒後才重新回到床邊。

“對不起剛才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

他小聲地解釋道。

然後本能朝着謝希書擡起了手,想要抹去對方臉上不知道什麽時候濺下去的幾滴血痕。

謝希書現在的香氣已經比之前淡很多了。此時此刻萦繞在他身體上的氣息,更多的是怪物特有的膻麝香味。

但即便是這樣,齊骛依然非常厭惡對方身上沾染上其他怪物的氣息。

只不過就在齊骛伸手的同時,謝希書像是終于從噩夢中驟然驚醒了過來。

少年發出了一聲沙啞的嗚咽,整個人重重地朝後退去,後腦勺碰到了床柱,發出了一聲悶響。

謝希書因為劇痛而顫抖了一下,眼眶中水光微顫,看向齊骛的眼神中卻滿是恐懼。

“別碰我——”

那聲低啞的尖叫完全是脫口而出。

齊骛的手一下子僵在了半空。

“我,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他心慌意亂看着謝希書,整個人就像是一腳踩空似的一直在飛快下墜。

“剛才,那個,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你忽然就變得很香,我本來是現叫你來着我也沒想到……”

“滾,滾出去!”

沒有等他話說完,謝希書已經用手抱着頭,又往後縮了縮。齊骛微微一怔,随着謝希書的目光望向床上堆疊的被褥,這才發現自己其實還有一部分身體壓根就沒有恢複成人類的形态——那些青筋隆起的觸肢飽含粘液依然固執且用力地在被褥下死死纏在謝希書的腿上,而他分泌出來的唾液徹底麻痹了謝希書的雙腿,以至于剛才怪物來襲時,謝希書甚至連跳下床躲到角落裏去的力氣都沒有。

在謝希書裸露在外的皮膚上,是一圈一圈交疊青紫的齒痕。

其中很多都已經被咬開了皮肉,滲出了血。

齊骛的腦子一下子亂了,他根本沒有發現,自己在無意識的情況下竟然還做出了這種事情。

“我艹,我真的……抱歉!”

齊骛飛快地抽回了那一部分肢體。

他結結巴巴想要說些什麽,但是到如今好像每一句話說出來都像是在狡辯。

畢竟就在不久之前他,他就已經失控過一次。

“我真的就是暈了頭,靠,我沒想對你……啊啊啊你等一下我馬上去給你拿藥包紮……”

“讓我靜一靜。”

謝希書顫抖着打斷了齊骛。

“求你了……讓,讓我一個人待一會兒好嗎?嗚……”

“可是,那個,現在其實并不安全,随時還有其他怪物會到這裏來,你最好還是跟我待在一起,我發誓我不會再像之前那樣失控了——”

“求你了,齊骛,一小會兒,只要一小會兒。”

謝希書低着頭,喃喃道。

他的聲音很小,很低弱,然而,充滿了絕望。

齊骛所有辯解的詞句,全部卡在了喉嚨裏。

他垂頭喪氣地在原地站了一會兒。

謝希書現在看上去那麽蒼白,仿佛一道幽暗的,虛弱的影子,風一吹便能徹底消散在夜色之中。

齊骛也不知道為什麽自己在看到這樣的他時胸口為猛地沉墜下去。

但他确實沒有再多說什麽,只是彎下腰,拖起那幾只怪物的屍體,一步一步慢慢地退出了門外。

“我就在門外。“

齊骛深吸了一口氣,對着床角那抹單薄的人影囑咐道。

“你一個人待會吧……那個,你別哭啊……”

*

謝希書沒有理會齊骛的低語。聽到那扇房門合上的身影,他将頭埋進了自己的膝蓋。

片刻後,他的肩膀顫抖起來。

空氣中還殘留着之前那幾只怪物濃烈腥臭的血腥味,久久不曾散去。

謝希書控制不住地仔細回憶着那些怪物在闖入房間後的一舉一動,卻發現自己的記憶早就因為恐懼而變得模糊不定。他無法确認,那些怪物到底是因為自身嗜血的本能循着活人的氣息追來的,還是……

還是被他叫來的?

後面那個猜測是那麽荒誕可笑,但謝希書心中的恐懼卻像是重石一般死死壓在了他的胸口。

謝希書再也控制不住,他用手捂着臉企圖讓自己冷靜下來,可低下頭的那一瞬,滾燙的眼淚便不由自主的從眼眶中溢出來,打濕了他的手掌。

他簡直就像是個幾歲的孩童般,無比丢臉地在黑暗中哭了出來。

他好害怕。

不僅僅是害怕齊骛最終會失去理智把他吃掉。

還有那個夢。

以及夢裏的一切。

而他已經……

已經快要崩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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