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第049章 第49章

沈嶺既然說沒事兒, 那就是真的沒事，虞歡只當他是連日來太過操勞，又見天色已晚, 便催着他早些歇息。

沈嶺順從着一一照辦。

這是大戰之後的第一個安寧的夜晚，在最初因劫後餘生的喜悅烘出來的熱鬧過後，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沉寂。

月色比往日更涼, 沉甸甸的蓋在夜空, 俯瞰那些翻湧回來的有關戰後未知日子的茫然。

屋裏已經熄了燈，虞歡躺在帳內，眼睛睜得老大，也許是身體還沒有适應驟然的松懈, 仍是緊繃又戒備的, 哪怕躺在柔軟的被褥上，仍是一絲困意也無。

她不得不給自己再找些事情想。

現在武承鎮內的城防已經變得脆弱不堪，要想在短時間內完全修繕好，根本不可能。

加上一部分百姓家中很可能會集中辦理喪事，這樣一來，城中人手更是不足。

而衙門裏沒有了能坐鎮的縣令，雖說現在沈嶺在城中的威望很高, 但他畢竟沒有正式官職, 短時間內或許可以號令大家做事，日子一長, 人心各異，就容易生變。

一旦生變, 只靠着城中現有的這些工事，根本禁不起什麽折騰。

她在心內嘆了一口氣。

只希望這期間千萬不要出什麽亂子——

想得正出神, 忽聽外面有聲音響起。

像是沒有控制好的腳步聲，有些沉悶，短促，鬼鬼祟祟。

不像這宅子裏的任何一個人。

她警覺起來，坐起身，掀開帳簾。

沈嶺和她一樣并沒有睡着，此時同樣也聽到了異樣的聲音。

兩人在黑暗中對了一下眼神，彼此都在思索，能在這個時間不請自來的，是什麽人？

外面除了那一聲之外，又重新恢複了平靜，但沈嶺敏銳的預感告訴他，一定是有人在外面。

他輕手輕腳下地，打了個手勢。

（我去看看。）

虞歡點點頭，整個人仍是緊繃着，仔細聽外面的動靜，随時做好應對的準備。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外面再無異常。

就在他們都以為自己太過緊張而聽錯了的時候，窗外映出火光。

看着是廚房的方向。

緊跟着是沈老爹的喊聲，“天殺的！你們是什麽人？想幹什麽？”

壞了！

“在屋裏等我！別出去！”沈嶺用最快的速度穿上外衣，往前院跑去。

雜亂的聲音與火光一道充斥在院中，不用看也知道對方來勢洶洶。

虞歡迅速披衣下地，想了想，飛快的摸黑打開錢匣，取出藏在裏面的傳國玉玺，拿腰帶系好，固定在自己腰間。

這些剛做完，就聽到雲青雲竹在外面叫門，“公主，是我們。”

“進來。”

屋子裏沒有點燈，仍是黑漆漆的，前院的雜亂毫無阻礙的傳過來，能聽到沈大娘和龐樹也已經醒了，正在試圖一起阻攔那些不速之客。

“來的不是茲虜人，”雲竹神色凝重，“那幾人蒙着面，倉促之間看不清楚，但看他們行動之間頗有章法，不像一般的流氓地痞。”

不是茲虜人，就排除了丘敦折格背棄盟約的可能；

不像流氓地痞，也能暫時排除是有人趁亂尋釁滋事。

還有一個可能……

她立刻問，“可有聽到過他們開口？”

雲青迅速回憶一番，面色一變，“有弘農口音！”

函谷關在弘農一帶，虞晃的人又多是當年在函谷關時積累的，因此他手下的人，大多都操着一口弘農口音。

所以，來的這些都是虞晃的人。

但虞晃不是被她殺了嗎？

難道他沒死成？

虞歡來不及細想，就聽屋後窗邊也傳來一聲巨響。

轟的一聲。

窗棂被從外面砸碎，露出一個巨大的豁口。

豁口之外，是無邊夜色。

“快走！”

三人奪門而出。

從屋後襲擊的不知有幾人，但他們要想進入主院，需得從破開的窗子先進屋來，時間上會稍慢一點。

此時前院的沈嶺且戰且退，也退回了主院當中。

一看到她們從屋裏沖出來，面色一變。

再看緊随在她們身後的，是從屋後破窗而入的蒙面人，心中暗道不好。

此時屋前屋後兩批人将他們圍住，斷了最顯眼的兩條生路。

這兩批是同一夥人，在将他們堵在院中以後，蒙面人最初的殺意卻變弱了，仿佛在顧忌着什麽。

沈嶺掃視一圈周圍，觀察這些人當中最薄弱的部分，“你們是什麽人？既是來滅口，總要讓我們當個明白鬼。”

為首一人冷聲喝道，“把東西交出來，饒你們一條命！”

“什麽東西？”沈嶺迅速反應着，“各位英雄若只是讨個零花，何須這般陣仗，家中財物随英雄盡取，我等絕不阻攔。”

“少說廢話，我再說一遍，把玉、把東西交出來！否則你等做了刀下亡魂，可怨不得我！”

從這人的話裏，虞歡更加确定，他們的目标就是傳國玉玺，只是虞晃到底還是不能直接确認她的身份，所以交代手下時也模棱兩可。

這便是個機會。

虞歡手裏握着防身金簪，神情凝重，悄聲與沈嶺說，“他們的目标不在錢財，這裏不能再留，得想辦法出去。”

之前她暗算虞晃，是存了不留活口的心思，沒想到他這麽能活，連夜派人反撲。

不過她猜，虞晃的傷一定非常重，否則他一定會親自回來報仇。

這些人需得護送虞晃回京，保證途中不再出意外，因此不能久戰，只要一擊不中，事情就有轉機。

沈嶺将她護在身後，看着前院追來不斷向他們逼近的黑衣人，低聲說，

“這些人來歷不明，像為滅口而來，我已經讓爹他們找機會先跑了，一會兒我引開他們，你也快走。”

虞歡果斷道，“要出城去，我會想辦法從南門走。”

南門外一通敕勒川，一通綏遠城，還留有先前為送信兒秘密挖出的牆洞，從這裏出去，就不會因夜裏城門緊閉而驚動旁人。

“今晚南門有蘭執在，你放心去。”沈嶺立即接道。

同時他已經找出其中一處破綻，大喝一聲沖出去，瞬間砍倒一人。

虞歡趁着這一瞬的變故，立即往缺口處沖。

雲青和雲竹留下照應沈嶺，為她争得一息機會。

前院大火熊熊，身後是疾聲打鬥，虞歡捂緊腰間玉玺，一頭紮入茫茫夜色中。

這處宅子的變故，似乎被外面的寂靜完全隔絕住，哪怕裏面火光沖天，也不見有人發覺。

虞歡沖出大門後，最後回頭看了一眼，沈嶺的身影已經因為距離漸遠而變得微小如塵。

她知道此時一刻也不能耽擱，仗着這些日子在城中奔走，早已熟悉各處路徑，飛快往南門跑去。

同時在心中祈禱：

你們撐住，城外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