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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2章 第 12 章

青木寨是在連綿一片的山上,山腳下人煙罕見,并沒有買賣東西的地方。

孫蘭莺以為要去附近的小鎮,一來一回天怕是得到深夜。但淩六郎提出附近有買賣東西的小鄉村,或許有她需要的材料。

“不是什麽稀罕東西,若是有賣草藥的,就肯定能買到。”她笑着說話,手裏還攥着他的帕子,裹着被蟲子蜇的紅腫手指。

淩六郎掃了她一眼,見她竟然神色如常,仿若方才被吓的花容失色的女郎另有其人。

夏季炎熱,走的路上兩旁有樹木,樹蔭只有窄窄的一小截。孫蘭莺身形纖細,恰好能在陰涼下。但她轉頭,看見淩六郎被日頭曬的面帶薄汗,眸子輕輕眯着。

“大郎,來這邊走吧。”他們二人一前一後便都能在樹蔭下了。

女郎明眸善睐,說話的時候唇角翹起,總是一副笑盈盈讨喜的模樣。

因為她是與未婚夫“趙大郎”同行,心中異常歡喜。

淩六郎面色微冷,恨屋及烏,對孫蘭莺沒什麽好臉色,如今只是為了大計穩住她而已。

他自不會與她站在一起,與濃稠如墨的恨意相比,日頭烤出汗又算得了什麽。

“不了。”他不輕不淡的答話。

孫蘭莺并未多想,因為認識大郎那天起他就是這等冷淡的性子,因此二人接下來沉默無言,一個多時辰的路程,卻有種走了一天的錯覺。

待瞧見人影後,孫蘭莺緩緩松了口氣,柔聲道:“就是這了吧,大郎,哪裏是醫館?我想去買酸梅飲子的料,還有炖肉的料也要采買一些。”

“往前走,找人問問便知。”

孫蘭莺詫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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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裏離青木寨這麽近,而且是大郎提出來這的,她還以為大郎對這裏很是熟悉。

沒想到他也不知道。

淩六郎行動迅速,在孫蘭莺怔愣的時候,他已經朝路人打聽好位置了。

“往前走一裏地,拐個彎就是。”

淩六郎走在前面,孫蘭莺跟在他身後,聽見他說了一句:“我不常下山。”

怪不得,孫蘭莺想。

趙大郎是山寨頭目,有什麽事情交給底下人辦就好,所以才會不熟悉這裏。

原本孫蘭莺只想買需要的幾樣材料,但她沒忘記扯塊布料的事情,村子裏還真有,只是都是粗布料,用來給村子裏的人下地幹活用的。

孫蘭莺也不在意,她穿慣這種衣料了,只是因着要成親了,她想挑選顏色鮮亮一些的,這樣瞧着也喜慶。

那賣布料的娘子是個精明人,見是一對年輕男女來買料子,趕忙拿出壓箱底最貴的衣料,是一匹桃紅色的細布料子。

“小娘子長的白又正值桃李之年,正适合這等顏色豔麗的料子,小郎君,您說是不是啊?”

孫蘭莺許久沒買過衣服了,細布摸起來絲滑,顏色也漂亮,叫人愛不釋手。

大抵是喜歡的,笑彎了眼睛詢問價格。

只是問完後,她戀戀不舍的松開手,“多謝,我還要去買旁的東西,一會回來再過來。”

推脫之語罷了,價格不貴但孫蘭莺買完材料後手裏的錢不夠。

“小娘子別走啊,再商量商量,顏色花紋都頂頂的好看,這樣,我再給你算便宜一些。”

有未婚夫在場,被戳破是因為貴才不買,孫蘭莺面子有些挂不住。剛要說什麽的時候,賣布娘子拉着淩六郎。

“小郎君啊,你家娘子适合這匹布料,瞧瞧,多好看啊,扯回家做一套衣裙,正好現在穿呢!輕薄透氣,你家小娘子貌美,穿上肯定合适!”

這些商賈向來會說話,見孫蘭莺沒有想買的意思,主意打到淩六郎身上,抓着人不放說了不少好話。

淩六郎從未有過這種經驗,聽了好一會,才咂摸過味。

擡起眼簾見本來得體大方的女郎面紅耳赤,張口要說什麽。

淩六郎視線掃過她手裏的舊荷包,癟的像是裏面沒錢。

“按照她身形體量扯一塊。”淩六郎轉過頭,從懷裏掏出錢遞了過去。

“大郎,我有衣服的。”孫蘭莺忙不疊的去阻止。

以前擺攤賣東西的時候,也曾有郎君和她示好,送胭脂水粉,送名貴首飾,绫羅綢緞自然也少不了。但孫蘭莺從未收過旁人送的東西,她不想欠下人情。

這些年都是如此過活,早就養成習慣。但布料已經被包好,拿在淩六郎手裏了。

“小娘子好福氣,郎君心疼小娘子是好事啊!”

做成一單生意心情大好,還送了幾塊碎布當添頭,“小娘子多來光顧啊。”

正值晌午,日光從頭頂落下,曬的孫蘭莺臉色更紅。

“謝謝大郎。”

淩六郎只嗯了一聲,似乎并不在意。長指挑着麻繩,拎着布料走在她身側。

這處小鄉村規模不大,今日正巧是集市,十裏八村的百姓們湊過來買賣東西,互通有無。

走在街上,孫蘭莺到處看看,想着往後他們要是做生意的,也可以來這裏擺攤。

走着走着,路過一處賣竹編背簍的小攤,不止竹簍子,還有簸箕掃帚,旁邊小攤販席地而坐,手裏拿着一塊木頭,用刻刀刻着什麽。

淩六郎多看了一眼,正好被孫蘭莺瞧見。

但他很快又收回視線,讓孫蘭莺想起來佟四曾說過的話。

“大郎,前面有賣飲子的地方,你坐下歇歇,我去采買就好。”

孫蘭莺要買的東西種類紛雜天氣又熱,怕淩六郎曬的難受,何況她不想讓他陪着,免得他又要付錢。

或許未婚夫婿給付賬是可以的,但孫蘭莺總覺得不自在。

淩六郎探究的目光看向孫蘭莺,好半響之後,他颔首同意了。

看見孫蘭莺走入人群裏,馬上就要拐個彎不見,淩六郎仰頭把一碗綠豆甜水喝完,留下銅板迅速跟了上去。

直到現在淩六郎還是懷疑孫蘭莺,或許她去做了什麽不可告人之事也說不定。

前面的孫蘭莺還不知自己被懷疑,她步伐緩慢,腦海裏不由得都是未婚夫付錢的模樣。

誠如父親所言,未婚夫便是她往後一生的依靠了。原本知道大郎是土匪時她是萬般不願的,但見到人,知道是有一面之緣的小郎君,她便已經有五分願意。

如今,更是漲到七分。

越想越覺得歡喜,走路都輕快不少。路過一處賣陶瓷的攤位前,孫蘭莺站定。

“我要這個。”

“小娘子,陶瓷的多好啊,你瞧瞧這個。”

“不,我就要這個。”

攤主見狀提醒道:“我可與小娘子說好了,買賣達成,落子無悔。”

好好的陶塑不買,非要買角落裏落灰的木雕。攤主好心,還給孫蘭莺打了折扣,只要兩個銅板就賣了。

拿在手裏,孫蘭莺小心翼翼的擦去灰塵,她不懂木頭,看不出是什麽料子,只知道好似有淡淡的香氣。

問了攤主,他也說不出所以然來。

“做工精致,小娘子擺放在屋裏當真鳥觀賞也成啊!”

比她的巴掌大,活靈活現,羽毛紋路清晰,眼睛栩栩如生,她覺得賣的真不貴。

大郎雖說現在不碰木工了,但他明顯是喜歡這種東西的。孫蘭莺想着,他給她付了布料錢,那她總得回禮才是。

何況,他們是未婚夫妻,互送東西也是人之常情。

如此想了一番,她臉上總算沒那麽熱了。

女郎捧着木雕眉眼沁笑,齒如含貝,豐盈窈窕,光是看她的背影便知是個美貌的小娘子。

“果然是你!”

身後傳來一陣怒斥聲,孫蘭莺覺得聲音有些熟悉,轉過頭看來,竟然是熟人。

“爹,就是他害了阿兄!”

孫大伯一家三口站在孫蘭莺身後,說話的是孫小郎,指着孫蘭莺的鼻子大罵道:

“害人精,害了人就跑是不是?爹,快點把她抓起來報官!”

孫大伯母也過來哭天喊地的罵孫蘭莺,三個人把孫蘭莺圍住,叫她逃脫不得。

“放手,抓我做什麽。”

孫家大伯母抓着孫蘭莺的手,她晃了幾下掙脫不開鉗制,孫小郎還在數落孫蘭莺。

“趙家說了,只要你出嫁就平息此事,可你卻不管不顧偷偷逃跑,趙家郎君帶人找上我們,我阿兄和對方起了沖突,被打斷了胳膊!受傷之後大夫說不一定會恢複如常,花了不少錢不說,婚事也吹了!”

此行他們是為了給孫家小郎提親,沒想到遇見了孫蘭莺。

“與我何幹?冤有頭債有主,你該找打人的趙家,該治傷治傷,該見官見官,該上門賠禮挽回就準備厚禮。”

與對面三人咄咄逼人的态度相比,孫蘭莺說話聲音溫柔,眉眼中卻透着堅毅,明明身材纖細的她被圍困在中間,可半點不見退縮,說話井井有條,有理有據。

“還不是因為你逃跑,趙家郎君生氣才找來我家!”

孫蘭莺被他的無恥氣笑了。

這些年因為她父親生病需要用錢,孫家的親戚幾乎都和她斷了往來,怕她張口借錢。尤其是父親的親兄長,就差把斷親寫在臉上了。

如今父親去了,他們倒是貓兒見了腥似的圍上來,想要用她換人情。

他們對她不管不顧,會為了她而跟趙家起沖突?說破天,孫蘭莺都不會相信。

他們幾個就站在空地上,圍觀的人越來越多,孫蘭莺熱的面上沁汗,汗珠從鬓邊滴落,女郎依舊笑吟吟的:

“若是這樣算的話,你不如去怪罪趙家把趙郎君生出來,這樣就不會有之後串葫蘆事情了。”

不遠處隐在樹後的淩六郎默默看着這一切,他面容冷峻看不出表情,一只手背在身後站如松柏,沒有上前的意思。

在山寨時候便知道她是個談笑風生的小娘子,将那些蠢郎君們哄的團團轉。他以為她是個嬌柔的女郎,惹旁人憐愛。

但不想今日卻見到她另外一面,口齒伶俐,咄咄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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