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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3章 第 23 章

燥熱的初秋時節, 山林裏比旁的地方涼爽一些,淩六郎的後背被風吹過微涼之感,面上卻因為竈膛火烤的發燙。

一冷一熱夾擊之下, 淩六郎依舊面不改色,鎮定從容的擡起頭對上孫蘭莺的視線。

“是嗎?”他薄唇輕啓,“不大記得了。”

孫蘭莺莞爾一笑:“不記得很正常,小時候的事情我也記不大清楚。”

女郎說完就繼續做手邊的事,淩六郎觀察她許久,她似乎并不是試探。

還有幾天就是成親的日子, 這日晚上的時候孫蘭莺猛的坐起身子。

“差點忘了,要回去找杏花的。”

杏花是孫蘭莺唯一的朋友,與她年歲相當, 不忙的時候她總會來孫蘭莺的攤位前幫忙, 倆人情同姐妹。

當時偷跑的時候走的急,孫蘭莺也顧不上許多。如今安穩下來, 孫蘭莺想她得回去看看好友,告訴她自己要成親了免得好友擔心。

擇日不如撞日, 翌日孫蘭莺在吃朝食時說了一聲,飯桌上原本熱鬧的緊, 她的話說完, 頓時安靜下來。

衆人齊刷刷的看向淩六郎。

這個時候小娘子提出下山,莫不是發現什麽要跑?

“是不方便嗎?”

孫蘭莺察覺出氣氛不大對,柔聲道:“那告訴我如何下山, 我自己去也行。”

山路難走, 若是不熟悉的人很容易迷失在林子裏, 而且還有各種機關以及潛伏在暗處的野獸,就算如佟四等人, 下山時也會萬分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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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孫蘭莺不是什麽嬌滴滴的女郎,她想着,如果給她指引個方向,她慢慢摸索着總能走到山腳下。

小八琢磨着,最近郎君忙的很,估摸着沒時間跟去,這是個他和小娘子獨處的機會,于是他舉起拿筷子的右手。

“我陪你。”

淩六郎放下碗筷發出噠的輕響,“現在就走?”

孫蘭莺眼睛發亮:“好啊,多謝郎君。”

另一邊的佟四欸了一聲:“小八,你舉手幹什麽?”

“夾菜啊,我夾菜。”

小八讪讪的伸長胳膊,夾了一筷子離他最遠的小菜,一鼓作氣全塞進嘴裏,嘴巴裏不苦,才覺得心裏沒那麽苦。

唉。

……

孫蘭莺也沒什麽要收拾的東西,就把自己做的一個小香囊揣好,又用油紙包了一份新做的糕點,都收在包裹裏後挎在胳膊肘上,跟着淩六郎往山下去。

這是她第二次下山,依舊找不到路。若不是淩六郎在前面引着,估摸着兩個時辰都出不去。

“騎馬走。”

來到一處隐秘的林子裏,竟然有幾匹馬。淩六郎牽過一匹通體黑色健碩的馬兒過來,“你會嗎?”

“長這麽大,只在來山寨的路上騎過,還是來福教我的。”

孫蘭莺走過來,順嘴說道:“對了,來福怎麽還不回來?”

“有要事交代他去辦,”淩六郎不輕不重的道,“你騎我的馬。”

他們都是騎馬來的,屬淩六郎的馬健壯又溫順,他扶着她上馬後先牽着繩走了一圈,告訴她騎馬要領,随後才牽過另一匹馬跟上。

或許是因為騎的是未婚夫的馬,也或許是因為未婚夫時不時的看過來,孫蘭莺覺得心口泛起甜意,連大腿的摩擦感都不讓她覺得那麽難受了。

下午的時候他們下馬歇息,孫蘭莺準備的幹糧,掰開一半,将大半給淩六郎,自己只留下一小塊。

整日和同僚們混在一起,淩六郎從沒和女郎一起吃過飯,因此不知道原來女郎吃東西時斯文極了,不像佟四那般狼吞虎咽,她每次只咬下一小口,咀嚼許久之後才咽下。

算起來,二人同桌一起吃飯多日,可還是覺得她一舉一動惹人眼。

輕垂的眼眸,如蝴蝶翅膀似的睫毛輕顫,小巧如菱角一般的紅唇微張,咬下一塊幹糧,随後閉上嘴巴,像是享受一般咀嚼。

淩六郎已經吃完了,她還在啃最後一塊。

好一會才吃完,一擡頭,他送來水囊。

“多謝。”

如果是淩六郎自己趕路,他大概會趕路到天黑才停下,但帶着個嬌嬌女郎速度慢上不少。

下午時候淩六郎回頭,瞧見她沒跟上來,便在原地等。

孫蘭莺擰着眉頭,不斷地深吸氣,才覺得大腿磨損處沒那麽難受,可依舊火辣辣的,估摸着磨掉皮了。

看見淩六郎詢問的目光,孫蘭莺咬着下唇,羞于說出口,只說太熱了。

女郎紅着臉,擡手擦了下額頭并不存在的汗,對淩六郎笑了笑。

淩六郎視線快速掃過她,而後再上路時速度慢了不少。孫蘭莺并不知曉,她只暗自松了口氣,時不時用手指挑下褲子,別讓褲子沾在腿上,就好受許多。

天快黑時才到。

“郎君,杏花家就在這附近,我想先買點東西再過去。”

去友人家帶禮是常識,淩六郎便把馬牽去附近客棧寄存,陪着她去買東西。

天色漸晚,那些擺攤的小販們也陸續收拾東西準備回家,賣胡餅的郭家嬸子收拾東西放在小推車上,餘光瞥見一個倩麗人影走過來,柔聲喊道:“嬸子。”

郭嬸子起身,在看清來人後哎喲一聲,趕忙拽着孫蘭莺的胳膊往旁邊躲,四處看了看,見沒人注意這裏後,她還是壓低聲音,道:

“孫小娘子,你這些日子去哪了?趙家人可一直在尋你呢!”

孫蘭莺就猜到這些,所以她來的路上喬裝打扮了一番,若是不熟悉之人是認不出她的。

倆人躲在暗處說話,淩六郎眯着眼睛看着,習武之人耳聰目明,将她們談話悉數聽清。

孫蘭莺說:“我打扮過加上天黑,旁人看不出的。”

“那也多加小心,這些日子趙家時不時的過來找,還問我們見沒見過你。哎喲,孫小娘子啊,你怎麽就命苦被這種惡人盯上了?我聽說他家勢大,官場也有人!那趙郎君放話了,若是抓到你直接給你送牢裏去,等你出來後名聲盡毀,他再收你當通房!”

說這話完全就是想讓孫蘭莺聽見服軟,主動過來找他,意思就是主動來還能有好下場,若是被他抓見,那就只剩下糟踐了。

孫蘭莺咬着唇,說不怕是假的。

“沒事,我小心着,嬸子,我來是想讓你幫我個忙。”

郭嬸子聽完應下,轉身的時候才看見站在牆根底下身材颀長的郎君。

“這位是……?”

郭嬸子平日裏對孫蘭莺多有照料,除了杏花,只有郭嬸子對她最好,所以孫蘭莺也沒什麽好隐瞞的,羞澀的聲音道:“他是大郎,我的未婚夫。”

“哎呦!”郭嬸子一聽激動的不得了,比自己兒子娶親時候還高興,趕忙過來仔仔細細的打量淩六郎。

淩六郎平日裏上值也總會被人看,他早就習慣了,因此大大方方的任由旁人打量,還點了點頭。

“好好好!”連說三個好,郭嬸子就走了。

淩六郎有些好奇她去做什麽,等過了一會郭嬸子回來手上拎着一條豬肉,他才知道原來孫蘭莺是請嬸子去買肉。

應當是怕碰見仇家吧。

只是他也臉生,為何她不請他幫忙?

孫蘭莺自然不好意思請未婚夫做這種事情,而且她怕給他錢不收,顯得她有故意讓未婚夫掏腰包的嫌疑。

拿着豬肉,孫蘭莺帶着淩六郎從這條街穿過。有的似乎認出她了,也如郭嬸子那般說了警告之語,孫蘭莺點頭道謝,快步離去。

“走過這條街就是了。”

這裏都是尋常百姓的住處,孫蘭莺指着一戶黃豆油燈的人家,道:“這就是。”

敲門後是個年紀小的男娃開的門,過了會才有道脆生女郎聲音,道:“是誰啊?”

邊說邊走過來,孫蘭莺對她笑了笑。“杏花,是我。”

杏花是個圓臉姑娘,比孫蘭莺豐腴不少瞧着就喜慶。見到孫蘭莺後大驚失色,一把将人拽進院子裏,然後掃過淩六郎一眼顧不上他,問孫蘭莺道:“怎麽回事,你怎麽回來了?”

“小郎,把門關上。”

方才開門的小男娃就慢吞吞的關好門,然後仰頭好奇地盯着淩六郎看。

“說來話長,這是我給你帶的,過幾日你生辰我趕不上了,這些就當我提前送你的賀禮。”

杏花緊張的要死,孫蘭莺卻神态自若,把自己帶來的東西給杏花。

豬肉和糕點都是吃食,到時候杏花會和家人一起吃。但香囊卻是可以杏花獨自佩戴在身上的,孫蘭莺還笑着道:

“我采了不少花瓣晾曬,還加了驅蚊蟲的草藥,你聞聞,香不香?”

“香,哎呀,我都讓你給帶跑了,快說說怎麽回事?”

孫蘭莺就一五一十的說了,末了還将淩六郎介紹給杏花,“這是我的未婚夫,大郎。”

杏花瞪圓了眼睛。

她和孫蘭莺認識多年倆人是手帕交,當然知道孫蘭莺有一門娃娃親。

可……可孫蘭莺沒說娃娃親對象是如此英俊的郎君啊!

淩六郎因此上前兩步,杏花慢慢的從上看到下,又從下看到上,最後定在淩六郎的臉上。

“你就是大郎?”

淩六郎蹙了下眉,明明是仇人,可如今也只能用他的名諱。“是。”

杏花拉過孫蘭莺去一旁說小話,淩六郎懶得聽閨中敘話,就同杏花的弟弟說話。但即便如此,還是沒能忽略掉杏花一聲驚訝的“啊”。

“你真要啊?”杏花問。

孫蘭莺紅了臉,下意識的看未婚夫方向,見他沒注意這裏,她才低聲嗯。

“要的,過幾日就成親了。”

孫蘭莺如今父母都不在,成親該是個什麽流程需要什麽,她一概不知。

唯有年前和杏花聊天得知,女郎成親前都由娘家給個小冊子,教導洞房事宜。杏花年底就要成親,她娘早早就給她備好了,就被杏花藏在床底下的箱子裏。

孫蘭莺思量許久,決定來找杏花借一本。

“行,那你跟我來。”

這時候屋裏杏花父母好像醒了,就問是不是來人了。杏花撒謊不眨眼,“沒人,今晚小郎睡我屋裏。”

“噓~”杏花帶着孫蘭莺回房,拿了東西後孫蘭莺也來不及看,像是燙手山芋似的,直接揣進懷裏。

“我說,”杏花拉着孫蘭莺,發現她好似比之前豐腴了一些,手指頭摸着沒那麽硌手了,看來在未婚夫那過的不錯。杏花下巴朝着院子擡了擡,道:“你真的要和他成婚?之前不是還說不曾見過,不要成親的嗎?”

原話是:見都沒見過,我知道他長什麽牛頭馬面樣,怎麽嫁給他?

“嗯。”孫蘭莺垂下眸子,聲音摻雜着羞意,“定了,就在八月十五。”

杏花道:“你不會是看他長的好看吧?我娘說了,男人好看沒用,又不頂飯吃,要能幹能掙錢養家糊口才是。”

比如杏花要嫁的郎君,是個打鐵匠,一身的腱子肉,一看就能過好日子。杏花的父母和她本人都極其滿意,就是小郎有點怕未來姐夫,每次見到人都往姐姐身後躲。

杏花真是擔心孫蘭莺過的不好,急切之色寫在臉上。“我看他冷冰冰的沒有笑模樣,他是不是脾氣特別不好啊?”

“大郎人好性子也好,外冷內熱,你放心吧。”

剛開始孫蘭莺也有點怵他,但相處的時間久了便知道大郎只是不善言辭罷了,至于臉冰,那也是因為他不愛笑。一個人一個活法,不愛笑也算不得缺點。

杏花又問了幾句,孫蘭莺一一作答,聽完後杏花總算放下心來,問她在哪裏成親,到時候給她送嫁。

“在山寨。”孫蘭莺斟酌片刻還是說了實話,“大郎他金盆洗手了,等成婚後我們就會做些小本買賣過活。”

“他他他……”杏花驚訝的瞪大眼睛,結結巴巴說不出話。

孫蘭莺擡手攏了下鬓邊碎發。

“大郎他是好人。”

從杏花家出來後,淩六郎就不曾言語,孫蘭莺也沉默着不說話。天色漸晚,借着銀白月光勉強能看清腳下的路。

“天色太晚了,今日先在此住一夜,明早回去。”淩六郎道。

孫蘭莺自無不可,不過聽他說要睡客棧時,孫蘭莺忙道:“可以睡我家的。”

淩六郎轉過頭。

月色清涼如水,灑在纖細女郎的身上。濃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了一片陰影,更顯鼻尖挺俏,紅唇飽滿。

憑心而論,她不算他見過最貌美的女郎,可不知為何,越看越覺得順眼,不施粉黛,春半桃花。

淩六郎心細如發又異常聰慧,從進入這裏開始孫蘭莺和旁人的互動言語被他盡數聽見,而且那些人全部都對她投去疼惜和愛憐的目光。說明孫蘭莺在此地人緣好,那位趙家的郎君恐怕是欺男霸女之徒,逼迫孫蘭莺。

但這些,她全部未和他提過,竟然還能言笑晏晏。

纖細的身軀明明弱不禁風的模樣,可她從骨子裏透出一股朝氣蓬勃的生命力,就好像長在岩石下的野草,頂着重壓依舊探出枝丫,沐浴陽光雨露蓬勃長大。

淩六郎一直未言語,孫蘭莺還以為對方不想去她家,于是她解釋道:“家裏什麽都有的,不用住客棧花錢。”

孫蘭莺從未住過客棧,但也知道要價不菲,她惦記着省些銀錢,同時也能回家看看。

那是她的家,不管如何她都要回去看一眼的。

淩六郎聽明白她的想法,她一個女郎都不介意,他又介意什麽?

不過是登堂入室罷了。

一路前行,繞過還算繁華的居民住宅,一路往裏走,兩排街道稀稀拉拉的散落着小宅院,約莫都只有一間或者兩間房,此刻透着極為微弱的光亮。

孫蘭莺走在前面帶路,光從背影看便能感受到她的激動。

淩六郎視線越過她的頭頂朝遠處眺望,猜測哪一間是孫家。在看見一片黑暗之後,他确定前面不遠處的那戶就是。

孫蘭莺也瞧見了,不由得加快腳步。可走到跟前看見門口被挂着白绫,好似死了人辦喪事一般。

孫蘭莺咬唇上前要去摘,卻不想從身後越過來一只手臂,攔住了她。

“既然他們在找你,若是門口這裏被動過,想必天亮之後他們立刻就會知曉。”

“大郎說的是。”

孫蘭莺沒去動大門,不過怎麽進去成了問題。

當時她走的時候大門是從裏面鎖住的,也就是說外面無法打開,要麽有人從裏開,要麽跳進去。

淩六郎聽完後颔首,手攀上牆頭,身輕如燕的躍了上去,然後蹲下朝孫蘭莺伸手。

未婚夫婿的手掌寬大炙熱,孫蘭莺搭上的時候不免羞澀緊張,手心裏沁出汗意。

淩六郎力氣極大,只輕輕一拉,便将小娘子拽了上來。然後他先一步跳下去,再張開雙臂來接她。

嬌弱的小娘子撲下來,大抵是怕極了,兩只手纏在他脖頸上,将他抱個滿懷。

柔軟的身軀挂在他身上,輕飄飄的仿若個孩童的體重。

淩六郎蹙了蹙眉,暗道她不是擅長做吃食嗎?怎麽還将自己養的這般瘦,他甚至可以一只手将她端起來。

“大郎,放我下來就好。”

趴在他胸前的女郎聲音溫柔,口吐幽蘭,氣息劃過他的耳朵,騰的一下帶起莫名悸動,心跳如雷。

砰砰砰——不受控制的仿若要從胸腔裏跳出來。

淩六郎倏地松手,孫蘭莺從半空中掉下來,驚吓之餘啊了一聲,差點崴了腳。

淩六郎面色緊繃,瞧不出他在想什麽。

孫蘭莺小腿被震的發麻,走了幾步才恢複如初。院子裏漆黑一片,孫蘭莺來到房門口,見大鎖依舊完好如初,她不由得松了口氣。

打開門,塵封許久的房間冒出一股灰塵氣,孫蘭莺先一步走到堂屋的桌旁,手腳麻利的點燃蠟燭。

燭火映亮室內,淩六郎踏步而入,瞧見屋裏逼仄但幹淨整潔,為數不多的陳設也放置的井井有條,能看出屋主對房子細心呵護。

“我稍微收拾一下就能住人的。”

孫蘭莺幹活麻利,當即就要進廂房收拾,想着讓大郎住廂房,她住自己房間。

“我幫你。”

她一個嬌弱小娘子趕路一整日已經吃不消,方才抱住她的時候聽見她低聲嘶氣,估摸着大腿被磨破了。

也是能忍,竟然一聲不吭。

淩六郎沒有袖手旁觀看着旁人痛苦的愛好,他接過水盆,幫忙将屋裏擦拭幹淨,孫蘭莺鋪好床。

忙了一盞茶的時間總算弄好了,孫蘭莺擦了擦額頭的汗,恍然想起倆人還沒吃飯。

“我去煮饽饦。”她說。

可随後想起,家裏似乎沒米沒面了。

女郎面上露出囧态,淩六郎觀之不語,片刻後才淡淡的道:“你等我回來。”

又是跳牆離開。

秋日的夜晚風有些涼,四周的人家都是貧苦百姓舍不得點燈,因此到處陰暗一片,站在院子裏的孫蘭莺兩只手抱住自己,搓着身上被吹起來的雞皮疙瘩。

以前自己住的時候為何沒察覺夜裏這般難捱?

大郎不在,她竟然還有些怕。

好在淩六郎回來的快,手裏竟然拎着食盒。進屋之後,不用打開食盒她便能聞到香氣。

“我猜猜,有羊肉畢羅對不對?”

緊閉的食盒沒有洩露一絲味道,淩六郎眉頭微揚,認定她是胡亂猜測,畢竟她家就在這附近,光是根據他來回往返時間,便可以推測一二了。

可沒想到女郎鼻頭微微抽動,笑着道:“今天新宰殺的羊肉和餡,半炒至熟後加入各種香料,香而不膻。”

正打食盒的淩六郎動作一頓。

他擡頭,對上女郎說起美食佳肴而變得炯炯有神的眼眸。

“那你猜猜還有什麽。”

“賣羊肉畢羅的人家我認識,他們家還會賣清蒸羊肋排,配上獨家秘制蘸料,脂香濃郁,口齒留香。只是這個時辰了,按理說該全部賣完了才是……”

她有些苦惱,因為她确實嗅到羊肋排的香味,而且還是熱乎乎似乎剛出鍋的。

屋內燭火有些暗,所以孫蘭莺沒瞧見淩六郎唇角勾了一下又很快被他壓下去。

“猜對了,”他打開食盒後道。

兩層食盒,分別放置着羊肉畢羅和煮的軟爛的羊肋排。孫蘭莺吞了下口水,不可置信道:“他們家生意很好的,往常到下午就賣光了。”

所以對出現在這裏的羊肋排覺得甚是驚喜。

“正好剩下一份。”

其實不是。

淩六郎去的時候已經賣光了,他想起瘦弱的女郎,于是請店主将原本自家留着吃的羊肋排賣給他一條,去骨切塊,整整齊齊碼在食盒裏,旁邊是秘制幹料,瞧着紅彤彤很是美味。

“他們家的東西很好吃的。”孫蘭莺再次重複。

淩六郎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

都說同行相輕,可她并不吝啬自己的贊美。

或許是因為确實美味,但更多的是她心胸狂廣,不在意旁人做的吃食壓過她。

孫蘭莺全部注意力都在食物上,半點眼色都沒給他分。

淩六郎竟然有些不舒服。

他一個大活人是比不過畢羅,還是比不過蒸羊肋排?

縱然這些吃食如她所說是人間至味,可淩六郎神色淡淡,只嗯了一聲。

孫蘭莺胃口小吃的少,她碗裏有啃了一半的羊肋排實在吃不下,但又舍不得剩下,硬着頭皮小口咀嚼。

這東西熱的時候好吃,涼了就會有些膻。旁人可能只覺得有一點點膻味,但對于嗅覺靈敏的孫蘭莺來說,膻味撲鼻,幾欲嘔吐。

約莫還要吃上四五口,孫蘭莺暗恨自己嘴不夠大,吃好的時候享受的少,吃不想吃的東西也格外痛苦。

“吃飽了就剩下。”坐在她身側的淩六郎忽地說話。

孫蘭莺讪讪的,不知該怎麽說才好。

這是大郎特意買回來的吃食,若是剩下怕大郎會多想。

嘴裏這口咀嚼完,剛要夾起,就見斜着伸來一雙筷子,直接将她剩下的肉夾走,和要扔掉的調料放在一起。

“洗洗安置吧。”他道。

夜半三更,孫蘭莺已經睡着了,但是淩六郎輾轉反側無法入眠。

女郎就這樣大喇喇的帶他回家,甚至同住一個屋檐下。

她難道就不怕他起了歹心?

還是她格外信任未婚夫大郎,所以才連房門都不鎖

……

翌日天未明,二人就收拾好準備回去。

昨夜孫蘭莺摸黑給自己塗了膏藥,早起時候又在大腿裏側綁了幾層紗布,騎馬時就沒那麽磨的慌了。

一路疾行,中途總是能在孫蘭莺覺得疲憊時休息,她差點以為大郎會通人心。

回來比去時候快,到達山腳下時才日落西山。

孫蘭莺站着等去安置馬匹的淩六郎,她摸了摸挎包,裏面裝着從家帶的調料還有杏花給的那本泛黃小冊子。

明明只有巴掌大而已,可在包裏卻覺得有千斤重。

杏花告訴她一定要等成婚那天晚上看才行,孫蘭莺聽勸一直沒打開,可不免覺得好奇。

“聽話啊,千萬別提前打開看,對了,你切記洞房前不要吃氣味大的東西,還有,要頭一天沐浴洗淨,裏衣要穿順滑的料子。”

這些告誡,孫蘭莺一直記在心裏。她做事向來求個穩妥,以前擺攤每次換賣貨品類時,她也會提前幾天籌謀,就是為了事情開展可以順利。

實話實說,她來找趙大郎完全是意外之舉。如果沒有被趙家逼迫,或許她也不會想起這門婚事。

孫蘭莺想的到是好,她完全忘了,可是來福主動找上她,到時候她想來得來,不想來也得來,總之,由不得她。

孫蘭莺想的入神,好半響才注意到風中傳來陣陣臊臭味道。

她擡頭鼻子動了動,全神貫注之下嗅到更為濃烈的味道,難聞的讓她皺眉。

“怎麽了?”

淩六郎已經回來了,見她如此還以為她身上不爽利,下意識朝着她大腿看過去,莫不是豆腐做的小娘子腿側又磨破了?

“大郎,你聞到臭味了嗎?”

淩六郎神色如常,道:“山裏野獸多,興許是它們排洩。”

“不對,不是野獸那股臭味,如果我沒有聞錯的話,好像還有一股汗味,應該是人。”

昨晚淩六郎才第一次知道,孫蘭莺嗅覺如此靈敏,隔着食盒都能猜測裏面裝的什麽,且說的分毫不差。

也正因為如此,他倏地警戒起來。

這裏是青木寨的地盤,尋常人根本不敢踏入,那些百姓們恨不得繞幾裏地不敢靠近。如果真如孫蘭莺所說是人的味道,那說明就在附近。

淩六郎下意識的擋在孫蘭莺的面前,面色凝重的朝着附近林子巡過。

野草半人高,想要藏人輕而易舉。但方才他不在只有孫蘭莺自己,那人卻沉得住氣沒出來,看來圖謀不小。

會是青木寨散落在外的人回來?亦或者其他山寨察覺出不對,來探聽情況?

這兩種可能都不是淩六郎所期望的,如果碰上難免要交手。淩六郎自己沒問題,可帶着一個較弱的小娘子,未免會處處受制。

“跟緊我。”他側頭和她說了一句。

見他神情嚴肅,孫蘭莺不免也緊張起來,立刻跟在他身後。

只是女郎的裙擺礙事,她緊張之餘忘記提着裙擺,挂上枝蔓後掙脫不得,還是淩六郎返回救她唯一沒補丁的衣裙于水火之中。

淩六郎松開手,洗過很多次的衣服沒那麽光滑,垂墜感也不大好,但她穿着卻沒那麽糟糕。

“大郎,你帶我一段吧。”

孫蘭莺是真的怕了,因為她不止能嗅到人身上的汗臭味,還能聽見有人說話的聲音。淩六郎也聽見了,但模糊不清,不知道說的什麽。

她手心裏汗津津的,想着大郎讓她牽個衣角就好,心下踏實幾分。但沒想下一瞬,他寬大的掌心便覆蓋在她的手上。

“跟緊我。”

沒想到帶着小娘子出門如此麻煩,還要牽着手。

淩六郎很想拒絕,但轉念一想,眼看着事情就要結束,莫要節外生枝才是。

握住女郎的手,再一次感嘆她太瘦了。

他似乎僅用兩根手指就能把她的腕子環住,淩六郎皺眉。他甚至都不敢用力,生怕不小心扭斷她的手骨。

行走之間,野草摩擦衣料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可孫蘭莺卻覺得掩不住她急促的心跳聲。

淩六郎正掐着她手腕,感受到她脈搏跳動過快,以為小娘子膽戰心驚害怕了,于是說道:“有我在,怕什麽。”

第一次,有人擋在她前面,引導她前行,甚至會回過頭來看她,說怕什麽。

是啊,怕什麽。

有大郎在,她可以放心不用懼怕任何人任何事。

掌心熱的幾乎能将人融化,孫蘭莺忍不住笑了。

孫蘭莺能嗅到細微的氣味,淩六郎因着習武,可以聽見動靜,因此很快就鎖定一個方向,悄聲靠近。

茂盛的樹後,就見一個人渾身密密麻麻纏繞的全是網,如同人蛹吊在枝幹上,嘴裏哀嚎着什麽。

聽見風吹草動之後,大喊着:“張中送黃子,張中送黃子!

“哎呦,送黃子怎麽還中陷阱了喲!”

那人哀嚎聲不斷,嘴裏說着孫蘭莺聽不懂的話。“大郎,他……他說什麽?”

握住她手的大掌倏地收緊,孫蘭莺吃痛驚叫出聲,不遠處那人聽見動靜又開始大喊大叫。

“并肩子?我要見你們當家的,送黃子呦!”

這回就算淩六郎不解釋,孫蘭莺也聽明白了,對方說的是土匪黑話,好像要求見青木寨的頭兒。

那不就是大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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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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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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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