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Chapter 02
Chapter 02
是《晴天》。
姜倪孜後知後覺。
她在露臺看見陸啓樾的時候,酒吧裏響起了這首歌的變調前奏。
六月底,重慶已經完全入夏。
姜倪孜洗完澡,慣性地背了一會兒單詞,拿《經濟學人》裏的文章解悶。
一刻鐘後,她想起來都放暑假了,為什麽要苦自己,合上書,懶在沙發上,聽歌,打游戲。
房間陽臺做了封窗,巨大的米字格落地窗垂直落下,夜晚木讷地站在外面,雨水順着玻璃流。
家裏安靜得過分。
一個電話也沒有。
陸濛不在線,打游戲一直輸,姜倪孜嘆氣,盯着夜晚發呆。
霍林惠和姜荊誠是讀研究生時認識的校友,工作後一個比一個忙,搞賺錢競賽似的,誰也不想輸給誰,各自的車越換越好,到最後幹脆連人也換了。
他們對姜倪孜,不能說不盡責,給足了錢,只是沒有認真管,在教育她這件事上,他們總互相推诿,她但凡做錯了事,他們就吵,怒斥對方怎麽教孩子的,然後拎出對方的缺點,往姜倪孜身上一比一地對照。
霍林惠是編劇,姜荊誠是律師,文化人撕逼最致命,吵三小時都不帶重複詞藻。霍林惠到底是女人,偏感性,經常扯出一段段前程往事,說姜荊誠創業時,她付出過什麽,姜荊誠的父母又怎麽怎麽不喜歡她。姜荊誠懶得駁斥,給她捋賬單,說她懷孕時,家裏的花銷都是他一人承擔,又說她那工作的時間成本和沉沒成本都太大,回款慢,還不如在家本分地帶孩子。
很多年以來,各自不服,不讓,不哄,不低頭,不理解;一方不提供情緒價值,另一方愈發暴躁;倆人不休不止地掐架,互為白月光的初戀祛魅為一地雞毛,撿也撿不幹淨。
後來姜倪孜長大,不需要他們擔心,他們就順理成章地忽視她了,生活費給着,不吵了,一個常駐北京,一個base上海,正式分居。家也空了。
其實姜倪孜能理解,中年夫妻兩看相厭,被生活炙烤得疲憊,感情早沒了,容易走散。
不離婚,難道鎖死在一起彼此折磨嗎?
姜倪孜只是覺得心裏空,不被在乎。
小時候還有聞夢姝陪她。
現在她已經習慣了一個人待着。
她在北京不想去學校,寄宿學校不自由,學校裏也沒什麽朋友。整晚整晚地睡不着。
今年生日她許的願是睡個好覺。
幾個月過去,要是缺了藥物,晚上根本睡不着。
姜倪孜給陸濛發微信:“陸醫生,睡了嗎?”
陸濛很快回:“怎麽了?”
姜倪孜:“我來重慶了。”
陸濛:“真的?怎麽不提前告訴我?”
姜倪孜:“我暫時不會走。”
陸濛:“怎麽啦,是不是又睡不着?[摸摸頭]”
姜倪孜輸入“嗯”,又删了,“不是。”
陸濛:“我在杭州出差,回來我們見面。”
姜倪孜:“嗯。”
陸濛:“今天有沒有好好吃飯?[抱抱]”
陸濛是姜倪孜的心理醫生,她們相識于游戲。
她是一個溫柔的成熟女人,愛發表情包,擅于拿捏人際交往的尺度。
姜倪孜其實忘了吃晚飯,就在酒吧喝了一瓶酒。
她盡量控制自己的傾訴欲。
最後,她只說:“嗯。”
陸濛:“晚安。”
姜倪孜發了一個[月亮]過去。
入睡前姜倪孜照例失眠,倒開水,吞了藥片。
雨停了,滴滴答答的聲響。
空調靜靜地運轉,窗外隐約有蟬鳴。
耳機裏的歌沒斷:“從前從前,有個人愛你很久......”
進入睡眠前,姜倪孜想起陸啓樾。
他沒等她上車就走了,連頭都沒回。
夠拽的啊。
-
第二天早上。
姜倪孜做完一套數學卷子,眼裏迷茫又委屈。
有人在門外喊她的名字。
“阿婵,你開門啊。”
“阿婵阿婵,你開門啊。”
姜倪孜恍恍惚惚開了門。
“我靠燙燙燙燙,”南羌把早餐放桌上,捏着耳朵給指頭降溫,“你怎麽了?沒睡醒?”
姜倪孜:“這種卷子的出題人到底是誰,廢了我三張草稿紙都沒算對。”
南羌抓起卷子看,眼神從好奇、欣賞到震驚,“天,你就錯了一道題?!”
姜倪孜:“嗯,我有強迫症,錯一道渾身不爽,一家人就要整整齊齊。”
南羌瞬間石化,“你在你們學校沒被打死嗎?”
姜倪孜淺笑一下,“怎麽過來了?”
南羌猜到姜倪孜心裏不好受,專程來陪她,但把話挑明,她會不自在,“給你帶了紅豆粥,熨豆糕和糯米團。”
姜倪孜打開塑料袋,咬了一口糯米團,油條酥脆,糯米清甜。
南羌:“好吃吧,其他地方都買不到。陳維舟被他爸轟出家門了,在隔壁他朋友家,我待會兒去給他送早餐。”
姜倪孜:“這麽喜歡他?我看昨晚你也挺急的,把我晾在一邊就不管了。”
南羌抱歉地對好友笑笑,“對他還有感覺,以後不一定。”又問,“昨晚你怎麽回來的?”
姜倪孜:“走回來的。反正很近。”
南羌:“?陳維舟不是說,他朋友送你了嗎?”
姜倪孜躲開南羌的視線,“沒這必要。”
南羌:“你等着,我打電話去罵他!”
姜倪孜:“......”
“你有車不送人回去?”陳維舟接了南羌黏黏糊糊的“控訴”電話,質問陸啓樾。
陸啓樾蹲在院子裏。
早上的快遞送來了一波,一推車的快遞盒和文件袋。
他咬着記號筆,忙着整理快遞,方便待會兒按編號放在貨架上。
陳維舟:“問你呢,聽見沒有?!你說你這休學一年,腿好了就搞物流,怎麽着,直接就業不讀大學了?你可別學我,我肯定考砸了,收拾收拾準備去廣州打工了。”
“搭把手。”陸啓樾扛起一個超重超大件,大腿緊繃,脖子上的青筋撐開,“我跟人家又不熟,大晚上的,我敢送,人一個女孩子敢上我的車嗎?”
陳維舟幫忙擡,差點兒沒摟住,“操好重。你還想得挺周到。那你該把女孩子送回來啊,羌羌說了,她住你隔壁,大家以後都是鄰居,有沒有紳士風度。陸啓樾,你現在這麽狗的?”
東西搬進屋,褲兜裏的手機震了好幾遍,陸啓樾看清來電人——“媽媽”,按掉了,“瞎撺掇什麽,我什麽情況你不清楚。”
“那你沒跟人加微信?”
“有病。我加她微信幹什麽。”
終于把大大小小的快遞都理順了,陸啓樾從冰櫃裏拿了兩瓶礦泉水,抛給陳維舟一瓶。
貨架旁,鐘司孟的小電視機開着,音量不大,在播天氣預報,“橙色高溫預警”幾個字很顯眼。
陳維舟坐在空調正對的臺階上,扯着衣服瘋狂扇風,“鬼天氣熱成這個樣子。”
“孟孟小賣部”的人氣,是整條巷子最高的。
因為有陸啓樾。
“老板,取快遞。”
陸啓樾從游戲裏退出,兩手端着手機,一只耳裏塞着耳機,眼都不擡,“嗯,取件碼多少?”
曲笙不取快遞,就是找了個幌子,進屋就用眼神勾勒陸啓樾的臉,“阿樾,放暑假了,我們出去玩啊。”
陸啓樾:“走不開。”
比冷氣還黯涼的聲音,滑的,抓不住;曲笙不生氣,這種摸不着的少年感很混蛋,反倒讓人心癢,“我要去廈門了,轉過去複讀。”
“哦。”陸啓樾坐在椅子上,兩腿敞開,随口應着。
曲笙撥了撥頭發,想他聞到自己的香水,“你沒話對我說嗎?”
陸啓樾重開了一把游戲,目不斜視,“嗯,一路順風。”
曲笙直勾勾地看着陸啓樾。
陳維舟在一旁實在聽不下去了,笑着緩和氣氛:“他這人是情緒穩定,有時候穩定過頭了就挺不解風情的,是吧。哎你喝水嗎,我請你。”
曲笙沒理會,咬了咬唇說:“陸啓樾,我訂了一家酒店...吃飯,時間和地點發你,你晚上陪我吃一頓飯,行不行?”
“敵軍還有五秒到達戰場”,游戲聲音嚣張又無禮。
陸啓樾沒出聲,低着頭,修長的手指飛快地操作屏幕。
挑晚上吃飯,孤男寡女,傻子都明白什麽意思。
天聊死了。
陳維舟如坐針氈,太尴尬了。
不就是一頓飯,何必呢,大家原來都是同班同學。
曲笙看了陸啓樾很久,心裏越來越沒底,知道他這是拒絕的意思,留下一句“我會等你來的”,失落地走了。
陸啓樾把手機甩在一旁,揉了揉額頭。
他不擅長處理這種關系。
陳維舟湊過去,“在學校就天天看你被漂亮小姑娘追。這曲笙,追得夠猛的啊,大清早地追到家裏來了。不過你剛才太絕了,她估計會很難過。你一點面子都不給人家留。”
幾分鐘過去,曲笙真把地址和時間發來了。
“沒感覺。”陸啓樾斟酌着,把曲笙的對話框删了。
陳維舟想問“要是你碰到有感覺的呢”,老陳的電話殺了進來,“啊——救命,我爸到底要幹嘛,讓我滾,我滾遠了,現在又讓我滾回去?他再這麽作,我跑場子掙的錢都賠完了。”
陸啓樾笑了:“去接,談好了,趕緊從我家滾。”
“好好好,你這麽對我是吧。”陳維舟捂了捂臉,硬着頭皮去接。
蟬聲起起伏伏。
陸啓樾仰頭喝水,垂眼看微信。
每次登陸□□和微信,手機會卡頓半天,兩個軟件經常都是99+的信息提示,多半是妹子的留言,他從來不回。他最初設置的就是“不需要驗證直接添加好友”,因為有雜七雜八的活兒要找他,他懶得去識別誰是誰,只看掙錢的門路。
起先沒注意,他通訊錄上的确又多了一個人:Niz.a.v.i,頭像裏的文字花花綠綠,像賣片兒的。
很有想法。
他哼笑一聲。
加了他,一句話不說的人,只有她。
-
鐘司孟每天七點半出發,去附近的小超市搶早間的打折菜,大殺四方倆小時,這會兒正好回來了。
陸啓樾接過購物籃,“大采購啊,纖排,牛排,弓魚,多寶魚。鐘老師,您今年的退休工資又漲了啊。”
鐘司孟:“廢話那麽多,快遞送去沒有?”
陸啓樾欠欠兒地:“咱什麽時候有送貨上門的服務了。”
鐘司孟伸手要揍人,“你去不去。”
陸啓樾投降:“什麽名兒?”
鐘司孟一巴掌拍他手臂上,肌肉跟鐵一樣,嫌棄地說:“早就發你了,自己不會看。”
“老太太,脾氣越來越差了。”陸啓樾笑着搖頭。
門邊堆着從北京寄來的大件包裹,他留意到收件人,早就提前放在了推車上。
只是顧忌時間太早,他不好去打擾。畢竟昨晚他就看出來了,那是一個容易心情不好的暴躁少女。
鐘司孟揚聲叮囑:“阿婵一個人住,你去看看有沒有要幫忙的。”
陸啓樾單手推着車往巷子那頭走,打了個哈欠,“知道了。您比較像她奶奶。”
鐘司孟瞪他,“狗東西。”
-
雲月巷的住宅緊湊,他們兩家之間就隔了一塊青草地。
走近,陸啓樾發現大門沒鎖。
老房子不隔音,少女的聲音從屋裏傳出。
他曲指敲了敲門框。
姜倪孜以為叫的奶茶外賣到了,光着腳去開門——
樹梢被夏日長風吹得嘩啦嘩啦地響。
門外,挺拔修長的影子順着光披了她一身。
微微仰頭,她撞進一雙濃黑的眼眸,心底輕磕一下。
門框鑲着兩道人影。
狹路相逢。
悶燥的空氣升溫,變得滞澀。
目光膠着的這幾秒。
一個疏離,一個冷淡,一個酷,一個拽,像互不認識。
誰也不肯先打招呼。
在這人跟前,姜倪孜被襯得嬌瘦。
她心裏不是沒有預感,住這麽近,遲早會再碰面。
陸啓樾沒別的話,移開眼神,抱起笨重的紙箱,本分地當一個快遞員,把紙箱挨個兒放在門邊。
姜倪孜也不說話,倚在牆邊看。
黑T短袖,手臂線條清勁,背脊寬廣,男孩子後頸的頭發剃得幹淨,擡重物時,他輕喘一聲。
她揚了揚眉。
南羌在二樓問:“阿婵,誰來了?”
姜倪孜歪了歪頭,看着陸啓樾,輕聲說:“送快遞的。”
陸啓樾擡眼,目光實實地壓過她。
姜倪孜不偏不倚地迎着,仰起臉。
他是單眼皮,黑眼瞳;身後牽着一夏天的綠蔭。
搬完箱子,陸啓樾的臉和耳根泛紅。
姜倪孜盯着他脖子上的青筋,“進來坐坐?”
細細軟軟的聲音。垂枝拂過湖面一樣,掃出漣漪。
剛才她卻是連搭把手都不情願,裝不認識,看他忙活。
陸啓樾不應,也不好往屋裏細看,站在門邊,“我奶奶問你,有沒有要幫忙的?”
“沒。”
“行,那我走了。”
姜倪孜:“哦。”
她嘴裏多擠出兩個字可能要她命,一股冷傲勁兒,像沒氣的橘子汽水,讓人想猛啜兩口。
陸啓樾繃起臉,“嗯。”
-
回來剛好趕上另一家快遞公司來下貨,陸啓樾一一代收,一個快遞盒上的收件人是自己的名字。
寄件人,潘妙貞。
寄件地址,上海。
電話響得很及時,陸啓樾剛好拆完快遞。
包裝高級嚴實,鐵盒子外還裹了三四層泡沫紙,裏頭是一架絕版的飛機模型。
做作,精致,價格不菲,是潘大律師的風格。
陸啓樾的生日在七月。
這應該是他媽的生日禮物。
潘妙貞:“阿樾,十八歲生日快樂,媽媽相信你一定能考上飛行員。”
陸啓樾:“呵。”
他不知道這兩者有什麽因果聯系。
潘妙貞猶豫了片刻,“阿樾,媽媽要結婚了。”
陸啓樾喉結滾動。
道聽途說的事得到證實,他憤怒又無措。
停頓幾秒,他說:“苦守多年,上位成功了?恭喜啊。”
潘妙貞的聲音變得哀求,“別這麽跟媽媽說話。”
陸啓樾:“那怎麽說?祝您在上海婚姻美滿,家庭和諧,争取三年抱倆。”
電話那頭安靜了。
口若懸河的刑事訴訟律師被怼到啞口無言,陸啓樾感到痛快。
潘妙貞又耐心地問:“阿樾,你腿不疼了吧。我抽空回來看你。”
陸啓樾:“喲可別。您結婚前過繼我兩套房子就行。我後半輩子直接混吃等死,游手好閑得了。”
潘妙貞沉默。
陸啓樾像暴怒的小獅子,越說越混:“啊,不願意?聽說您準老公是律所合夥人啊,不會沒錢吧。他有女兒嗎,歲數比我小嗎,介紹給我得了,我把那小姑娘追過來,咱母子在他們家的地位就穩了。”
潘妙貞輕言細語:“阿樾你別說氣話,媽媽告訴你,是希望得到你的祝福。”
陸啓樾刻薄又尖銳,“喲,那不好意思了,給您添堵了。”
挂了電話,陸啓樾的胸腔劇烈地起伏。
他捏着手機靜了一會兒,躬着身,自棄地搖了搖頭。
越來越不成樣子。
還準備勾引即将是你法律上的妹妹。
混蛋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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