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驚險入迷陣
驚險入迷陣
“老人家,請問昆侖山該怎麽走?”齊司明那時二十出頭,一身青衫,腰間佩着一柄長劍,淡藍色的流蘇在劍柄根處似步搖般來回輕曳。
“小夥子要去昆侖山?老婆子我勸你別去,別去。”老婦人躬起後背,拄着竹杖,顫顫巍巍地接連擺手。
“為何?”齊司明上前扶住她。
“這便是通往昆侖山的路。”老婦人指向一側。“要去昆侖山,必先經過靈獸谷。”
齊司明是知曉靈獸谷的,不過是馴養靈獸的世家,為何這老婦人會如此反應。
“年輕人,你有所不知,若是以前的靈獸谷,也沒什麽好怕,可從前些年起,靈獸谷的靈獸就接二連三地失控,還發生過好幾次出谷咬人的事。”老婦人激動。
“老人家,我扶您坐下吧。”齊司明将老婦人扶往一塊石板前坐下。
“靈獸谷是有名的禦獸世家,照理說不會出現這樣的情況。”齊司明推斷。
“哎,我們起初也是這樣認為的,畢竟好幾百年了,我們世世代代都生活在靈獸谷外,從未出現過這樣的情況。”老婦人一聲嘆息,“第一次出現咬人事件後,靈獸谷的禦獸師還前來道歉查看情況,安撫大家說是一時疏忽,絕不可能出現第二次。”
老婦人喘了好幾口氣才接着道:“無獨有偶,第二次甚至還咬傷了靈獸谷自己的禦獸師。住在靈獸谷附近的人每日都膽戰心驚,時間一長,大家都陸續搬走了。越接近靈獸谷,碰見發狂發瘋靈獸的幾率就越大,所以,這昆侖山,你還是別去了。”
“沒事兒,老人家,您別擔心,我也是一名修士,一般的靈獸傷不到我。”齊司明這話不假,他雖然年輕,但修為算是淬玉臺這輩弟子裏數一數二的,況且自己是要上昆侖山求教的,斷不能被靈獸谷吓退。
确如老婦人所言,自從拜別老婦人後就再也沒有遇到人家,但好在也沒遇上失控的靈獸。
看來自己的運氣還不錯,齊司明暗自竊喜。
晌午已過,萬裏無雲,山澗應該是一片陽光普照的景象,而橫在齊司明面前的峽谷卻是雲霧缭繞,實屬反常。
起初,齊司明全當是這山澗中的奇觀絕景,并未在意,直到感知出一雙眼睛正在注視自己的後背,才察覺出了異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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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司明本能拔劍防身。
幾乎同時,一股強大的靈力猛壓上來,他慌亂砍出一劍,須臾,只聞劍氣砍出的方向傳來山石垮塌的聲響,這一劍劍氣直抵山壁卻未擊中目标。
第一次偷襲未果,迷霧中的東西改變了策略。
它佯裝從正面襲來,在要觸碰上齊司明的瞬間,突然調轉方向,迅速躍起,原本已出劍正面迎擊的齊司明應變不及,只能收劍,在地上翻滾躲避。
然而,還是被那東西抓傷了側肩。
鋒利的尖爪,粗壯的呼吸,借迷霧隐藏的龐大身軀,齊司明斷定自己被一直靈獸盯上了。而且還不是普通的靈獸,而是一只靈力強大且懂得思考的兇獸。
他後悔自己慶幸地過早。
若是在視野正常的情況下,這兇獸未必是自己的對手。但不巧的是,現下大霧彌漫,越來越濃,受傷的側臂還不斷滲出血來。
第二擊得手後,那神獸的進攻速度明顯加快。
齊司明只能憑借感知揮舞長劍勉強抵禦。這樣一直被動僵持了大半個時辰。
連續多餘的揮劍讓齊司明的靈力告急,加之失血過多,齊司明已接近極限。
繼續下去,自己必死無疑,怕是真到不了昆侖山了,若被靈獸當做獵物吃下了肚,還會落個屍骨無存的下場。
千鈞一發之際,一陣連貫的風,從谷口灌進來,像是打掃落葉的秋風,吹散了濃稠的大霧。
只見一名衣裙飄飄、手持長棍的女子正踩在一只頭頂長角、發狂失控的大狗後背。明明可以抓住這神獸頭頂的犄角,這女子偏偏扯着人家的耳朵,軟綿的耳朵被活生生拉成了一根緊繃的毛繩。
神獸眼中傾滿痛苦的淚水,但這女子沒有半分要罷手的意思,她雙腳在神獸背脊上輕輕一點,身體騰空,腳尖朝上,在半空中劃過一條圓弧,雙手撐住神獸頭頂,俯下前額,抵上神獸的額頭。
動作輕盈連貫,烏黑的長發,淡藍的衣帶在空中随風飄零,纖細的腰身在還未完全散盡的霧霭中若影若現,像極了炫彩壁畫上身姿婀娜的飛天神明。
發狂的神獸逐漸恢複平靜。急促雜亂的腳步慢下來,掙紮的“嗷嗷嗷”聲被低鳴的“嘤嘤嘤”啼叫所取代,剛剛還是個吃人的兇獸,這一刻競變成了個委屈的孩子。
“好了、好了,沒事了、沒事了。”女子跳下神獸的背脊,捋了捋剛剛被拉扯通紅的大耳朵,安撫道。
等這只長着頭角的大狗情緒穩定下來,女子才緩緩走向齊司明。
“這位道友,對不住啊,對不住。”女子解開自己纏在手上的衣帶,浸泡了随身攜帶的藥液後纏上齊司明側肩,“萬幸傷口不深,用這藥膏七日就能恢複。”
對方動作太快,齊司明來不及拒絕,但接受似乎也不太對,所以只能原地不動,倒像是一位坦然讓醫者救治的傷患模樣。
只是,這快是快,技術就不好說了。
衣帶打結完成,但,好像是個死結。
“過來!道歉!”女子朝長角的大狗毫不客氣地下達命令。
只見大狗耷拉着腦袋,用兩只軟綿綿的耳朵遮蔽住大半張臉,有點沒臉見人的意思,然後扭扭捏捏地走向齊司明。
“這是剛剛在濃霧中襲擊在下的兇獸?”齊司明狐疑。
但他能清晰感受到來自眼前這只大狗散發的靈力,和迷霧中的那只一模一樣,只是這氣勢與之大相徑庭。
“它是我馴養的神靈獸狡,平日很溫順的,今天也不知怎麽突然發了狂,跑出了靈獸谷,我一路追來,未想這家夥還是傷了人。”女子十分內疚。
齊司明來不及表明态度。
“哦,那個,我叫管若萦,靈獸谷的禦獸師。”女子以為自己失了禮數,連忙自報家門。
齊司明順勢道:“淬玉臺,齊司明。”
“原來是淬玉臺的齊公子,我的神獸傷了人,是我的過失,還請齊公子同我一道回谷中修養幾日,等傷好了,我再送公子出谷,可好。”
“不必了,既然這狡現已恢複神智,我的傷也經管姑娘精心處理過,就不再麻煩了。”齊司明推辭,他低頭看了一眼被形容成精心的包紮,實屬違心。
“不麻煩的,不麻煩的,這家夥爪子上有毒,齊公子還是随我回谷服用解藥方為妥當。”管若萦越說越心虛,連聲音也變得缥缈,“這樣我心裏也好受一些。”
“有毒?”齊司明若有所思。
“嗯嗯嗯,如果不及時治療,傷口潰爛,便為時已晚。”管若萦點點頭。
“那,那好吧。便依照姑娘的意思。”
既然爪子上有毒,還是徹底治療比較好,雖然是要趕去昆侖山,但耽誤幾天應該也不成問題,齊司明便答應了下來。
離開峽谷,向西二十裏便是靈獸谷。
這裏與傳聞中一樣,是靈獸栖息繁衍的故鄉。
長相彪悍兇猛和乖巧溫順的并行,毛發茂密與細長滑溜的皆有,地裏鑽的、天上飛的、水裏潛的更是令人眼花缭亂。
伴随一聲長嘯,一只羽毛豐腴的七彩鸾鳥俯身朝齊司明和管若萦的方向沖來,鸾鳥的腳抓上墜着一位精神抖擻的老者。
眨眼功夫,老者就落到了兩人面前。
“父親。”管若萦向老者行禮,老者點頭回應。
“這位是我父親,也是靈獸谷谷主管羽。”管若萦向齊司明和管羽相互介紹,“這位是淬玉臺的齊公子。”
“管谷主,叨擾了。”齊司明舉手投足盡顯世家風範。
老者亦是點頭,只不過這一次的幅度大了些罷了。
繼而他轉向管若萦,道:“剛剛聽你師兄說,你帶了外人進谷,我就過來看看。”
“我的狡今日忽然失了心性跑出了谷,誤傷了齊公子,女兒這才帶他進谷養傷。”管若萦簡單說明了原委。
“嗯,那你好生照顧,盡快治好,送齊公子出谷。” 管羽眼底蒙上憂慮,遲疑片刻才向管若萦補充道:“你也知道,近來靈獸谷不宜待客。”
望着管羽離去的背影,齊司明才琢磨出管羽話裏有話,“若是有什麽不便之處,還請管姑娘明言。”
“齊公子別誤會。近些年,靈獸谷出了數起靈獸失控的事件,今日兩我喂養的小狡也反常離谷,險些釀下大禍,所以父親才會如此緊張。”
管若萦回以微笑,那眉眼和剛剛幫他驅散迷霧的輕風一樣,令人心曠神怡,“所以,父親并不是不歡迎齊公子,而是擔心你的安危。”
齊司明舒了口氣,管若萦所言和自己在半道上遇到的老婦人所言基本吻合,他問:“這些靈獸為何會失控?”
管若萦搖頭,“不知。至少到目前為止我們都還沒找到原因,每一次失控都毫無征兆。不過齊公子不必擔心,在谷中的這幾日,我會一直陪在齊公子身邊的。”
一路上,管若萦充當着一名合格的向導,給齊司明介紹他們目之所及的一切靈獸,其中絕大部分,齊司明甚至連名字都沒聽過。
所以,他聽得入了迷。
“到了,這就是我住的院子了。”二人穿過一片樹林,一座小院映入眼簾,院裏院外種滿了藍色的小花,院子北邊是一條清澈的溪流,溪水流經小院穿堂而過,與院子融為一體。
小院的門不是管若萦從外面推開的,而是被裏面的幾只靈獸拱開的。
說是它們是靈獸,還不如說是兔子來的實在,因為它們的身型和兔子幾乎無差,且都是毛茸茸的。
一直像個犯錯孩子跟在管若萦身後的狡,回了自己的地盤便如同“放虎歸山”,它一溜煙沖入屋後的大院子,和一只和自己長得幾乎一模一樣的靈獸親熱。
院子裏的這只是它的伴侶。
“你看看你,到處亂跑,連你懷孕的媳婦兒都不管不顧了,看你媳婦兒還讓你親近不!”管若萦嗔怪。
然而雌狡并未怪它,見伴侶回來,還挪挪了身體,為雄狡讓出了一塊空地。
“嘿!沒出息的家夥,瞧瞧你那不成器的樣子!”管若萦索性兩只一起訓斥,全然一副老母親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齊司明頭一次見到有人把靈獸當做和自己一樣平等的對待。還因為對方在理解能力上差點意思,和對方置氣,他莞爾:“這狡還真有意思。”
這女子也是。
“讓齊公子見笑了。”靈獸谷鮮少待客,管若萦早已習慣了旁若無人,忽然多出了個齊司明,還讓外人見了笑,她連忙收斂,汗顏道。
“不會,我覺得它們很可愛。”齊司明實話實說。
“在谷中療養的時日,齊公子就住在這裏吧。”管若萦趕緊撇開兩只已經黏在一起的狡,帶齊司明進了南側的一處房間。
房間吱呀打開,正中央放置了一張古琴,古琴一側吊着和齊司明劍柄上相似的藍色流蘇。
“這是我的琴室,平日閑來無事喜愛在這裏撫琴。這幾日就委屈齊公子住在這裏了。”
“不委屈。叨擾了。”
進屋的時候,管若萦沒瞧見以一個擺爛狀态躺在地板上的瓷瓶,險些被絆倒,“那個,那些小家夥們也很喜歡聽,所以,時不時要跑進來,打翻一兩樣東西在所難免。”
她尴尬一笑,勾起瓷瓶攬入懷中無處安放。
古琴右側的幾案上還點着香爐,爐內的香氣似乎也是靈獸谷獨有,或許是這間院子的主人獨有,香氣附上琴室中雅致又不失俏皮的陳設,讓旅途勞頓的齊司明,找到了旅人的歸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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