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療傷

療傷

李茂貞拔下穿透二人沾血的配劍，彎腰把女帝抱了起來，随即薄唇念念有詞，驅動蠱蟲一擁而上，而他則後撤一步，遠離方才站位。

他迅速在女帝身上點了幾個穴位止血，凝重神情裂開一絲柔情，只不過轉瞬即逝。

“為王，首先要學會失去，這是我們李家人的宿命。”

“你要失去你的自由，你未來的愛情，甚至生命。”

幻音坊寒室之中，冰床之上，女帝的戰袍被解開一半，緩緩褪下時，露出一截如玉的香肩上赫然一道猙獰的傷疤。

李茂貞往下褪去，發現女帝原本該光潔無暇的背部，不知何時竟已布滿傷痕累累。看得出來，這些年她受了不少苦。

李茂貞神色稍微動容，運起十二峒傳來的秘法，令女帝身體內的殒生蠱蠱卵發揮效用，為她療愈傷口。

女帝以為，以前朝硝石硫汞擋住他的去路，再以命相博，便可置他于死地。卻不知，威力再強大的火藥，也能夠被成千上萬的蠱蟲啃食成碎片。

他的手停留在女帝背部傷痕半寸距離處，不曾落下。

“為何？”女帝早已睜眼，亦不曾側身，由着暗紅發絲垂落，語氣淡然道。

“本王是人，非禽獸。”李茂貞頓了頓，啞然失笑。

女帝伸手取過衣服，披在身上，系好衣襟處的绶帶。待上半身穿戴齊全後，她摸向床邊的劍。

“我不想與你為敵。”李茂貞按住女帝的手，在她耳邊輕聲道。

“身處亂世，有太多身不由己。”女帝閉上眼睛，嘆息一聲，睜眼時又是一片清冽，她緩緩道：“就如你我兄妹，又如何刀劍相向？”

“你若在我身後，我們不必為敵。”李茂貞語氣沉寂。

“我一直都在你身後，王兄，從小到大。”女帝唇角上揚，露出一抹笑。

李茂貞默然不語。

“然而戰争，便是要以戰止戰。”女帝皺眉，語氣裏不起一絲波瀾。“行兵打仗，我比你擅長。”

“你還是要戰。”李茂貞淡淡道，對女帝的說法不置可否。

“我是岐王，便注定被禁锢在王座之上。”女帝搖頭。

“若是我不準呢？”李茂貞緩緩吐出，女帝卻從他的語氣裏聽出幾分認真。

“這是我們李家人的宿命。”女帝淡然一笑，側眸看他，笑意有幾分悲涼。

“好，那我們便各自為戰。看到時候，誰會是贏家。”李茂貞松開手，不再阻攔他。“你走吧。”

“該走的是你才對。”女帝雙指撫摸過劍刃，閃射出一道陰寒的光澤。

她冷冷道：“這裏是岐國幻音坊，而本王是岐王，你，打算何時離開？”

李茂貞瞥見她傷痕未愈，衣裳零落的落魄姿态，卻是滿臉桀骜不馴，目光如炬的王霸氣質，仿佛與生俱來，不由一怔。

李茂貞撿起巨闕插在身後，卻在寒室門前停下腳步，道：“本王還有一事不明。”

“何事？”

“本王一直不解，你……到底看上了那李星雲何處？”

女帝一時無言。

李茂貞卻是輕笑一聲，自顧自地說下去：“事到如今，本王倒看不出你喜歡他。”

“王兄說笑了。”女帝語氣淡然，如空谷幽蘭，望着李茂貞，道：“我待他無外乎君臣關系，止乎禮儀。”

“僅此而已？”李茂貞目光探究。

“僅此而已。”女帝淡然一笑。

“如此甚好，那本王日後也好放心取他性命了。”李茂貞輕勾唇角，大步往門外走去。

女帝撐着劍戰力起來，也随之走出寒室。

“傳召，九天聖姬。”

片刻後，九天聖姬到了。

“女帝，我們姐妹幾個沒有設防，中了李茂貞的蠱，一直難以行動自如。”多聞天道。

“未能及時救駕，請女帝責罰。”

九天聖姬單膝跪地，落成一排。

“無妨。”女帝揮手赦免了她們。“漠北戰況如何了？”

“啓禀女帝……”多聞天剛起了話音。

“叫我岐王。”女帝打斷她。

“是，岐王。”多聞天忙低頭。

“那漠北王後述裏朵自上次被不良帥戲耍之後，不僅痛失太原，同時燕雲十六州也未能得手，回去後大發雷霆，誓要尋不良帥報仇。”

“可如今不良帥行蹤詭谲莫測，豈是她能找到的？”

“于是述裏朵便命漠北大元帥耶律堯光率領百萬大軍，意圖攻擊太原，尋李嗣源算賬。”

“只不過……”多聞天欲言又止，擡頭看了眼女帝，在女帝默許下繼續道：“現如今那李嗣源已死，張子凡失蹤，燕雲十六州又易守難攻，漠北王後怒火難平，便将矛頭又指向了岐國。”

“報——”士兵的急報出現在門口。

女帝擡眸，冷然道：“念。”

“啓禀岐王，漠北大軍已隔岐國要塞不到三百裏，請岐王早做定奪!”

“什麽？”玄淨天驚訝出聲，皺眉思索道：“這些漠北的蠻子是何時悄無聲息接近岐國的？”

“岐王，我們如何是好？”玄淨天請示道。

衆目睽睽，都在盯着負傷的女帝。

女帝強撐着不适，故作尋常語氣，厲聲道：“慌什麽？他敢來一百，本王就殺一百。敢來一千，本王就殺一千!”

“可岐王，他們來的是百萬大軍啊!”

女帝稍作思索，嚴肅道：“鳳翔如今兵力尚有幾何？”

士兵道：“加上老弱病殘，大約十萬人。”

“十萬人，夠了。”女帝颔首，目光寒涼，吩咐道：“來人，備甲。”

“是。”

玄淨天餘光注意到女帝胸口滲透出來的血跡，眸中露出一抹擔憂，卻又被女帝點名：“玄淨天。”

“在。”玄淨天忙回過神，應道。

“你速去天師府，尋張子凡。若僥幸尋的，他或有退兵之策。”女帝思忖道。“本王暫且可抵禦敵軍。”

上一次，便是張子凡和李星雲所下的一盤天下棋局。

這一次，若有人能破局，必定也只有張子凡。

“若是……尋不到呢？”玄淨天已然得知，張子凡和陸林軒在皇宮失蹤的消息，不由地心裏沒底。

“倘若本王戰死，那你們便去把王兄迎回來吧。”女帝語氣平靜道，仿佛抱着視死如歸的決心，一去不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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