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蘇醒

蘇醒

死溪林裏原本白霧濃密，如今被幾人這番纏鬥，早已散去一幹二淨，倒是難得露出布滿青苔的地面。

“林軒小心！”就在章五郎的魔爪碰觸到陸林軒的剎那，一柄折扇飛出來，打退了章五郎。

“子凡，你終于來了！”陸林軒一見張子凡，面露喜色，一把抱住張子凡，嘴裏埋怨道：“你知不知道，我被這個淫賊抓走，有多害怕！”

“對不起，林軒，我該早點找到你的！”張子凡握住林軒的雙手，愧疚道，“我一路循着你的氣息，卻沒想到你們竟然都進了死溪林，還有幻音坊和玄冥教，竟然都在這裏。”

“算了，我不怪你，只怪我自己武功太低。”陸林軒搖頭道。

“那他有沒有對你做些什麽？”張子凡緊張道。

“倒是沒有，只是暈了一陣子，醒來後便在這裏了。”陸林軒道。

“那就好那就好！”張子凡松了口氣。“林軒你沒受傷就好。”

“敘舊夠了沒有？”女帝擋住章五郎的蓄力一擊，別過頭來掃了含情脈脈對視的二人一眼，冷聲道：“說完了就過來幫忙！”

張子凡和陸林軒臉色一燙，松開握緊的雙手。

女帝這邊戰況激烈，張子凡和陸林軒一時忘情，倒是忽略了一旁。

此時有了二人的加入，卻還是不敵章五郎的百年功力。

“他有所保留。”張子凡道。

“只不過為什麽？莫非是在戲耍我們？”陸林軒好奇道。

“不管怎樣，我們先控制住他。”張子凡與女帝對了個暗號，幾人把章五郎圍在了中間。

“可笑！以為這樣就能困住我？”章五郎微微一動，幾人俱是被逼出內傷，倒在地上。

“他的實力，竟然恐怖如斯！”女帝吐出鮮血，勉強撐了起來。

章五郎的手掌放在女帝的天靈蓋上，露出喪心病狂的笑意，冷冷道：“別了，岐王。”

女帝在地上翻滾好幾圈，一身白衣已經被鮮血染透，再看其餘幾人，也都好不到哪裏去。

“你究竟……想要什麽？”女帝擡起沾滿灰塵的臉，道。

“我嘛，只對不良帥感興趣。至于你們，順手殺了而已。”章五郎仰起臉，無所謂地一笑。

“還有什麽遺言麽？”

卻在此時，陸林軒引動全身內力，發出了青蓮劍歌的最終一式，朝着章五郎以命相博。

“林軒——”張子凡見狀，拖着肋骨盡碎的身體也沖了上去。

妙成天和玄淨天亦是效仿，緊随其後。

“保護岐王！”

女帝咳出嘴裏血塊，緩緩擡臂想要爬起來，卻因筋骨斷裂而無力垂落，摔倒在地上，擦破了臉頰。

她的赤瞳裏倒映着幾人的身影，仿佛飛蛾撲火般，被章五郎彈指間碾壓成灰燼。

章五郎無人能敵，可怕至極。

“難道今日，我竟要命喪于此麽？”女帝痛苦地閉上眼睛。

臨死之前，她想到了很多往事。

關乎岐國，關乎兄長，關乎天子。

養生喪死無憾，王道之始也。

“對不起，兄長，我終究……咳咳，終究沒能……保護好……”

影影綽綽間，天地被覆蓋上神秘斑斓的色彩，直到——紅衣身影從天而降，冰冷入骨的身體重新染上熾熱。

“……夠了！”她聽到一個聲音說。

心髒上牽系着的線，終于斷了。意識也随之陷入了無盡的黑暗，起伏不定。

這一夢，睡了很久。

“連金蠶也救不了她麽？”

“一群庸醫，滾滾滾滾滾！”

“小妹安心，有為兄在，你定會平安。”

半夢半醒間，她似乎覺得身旁有個人影揮之不去，想要睜開眼睛，卻又有千斤重。

手上被另一人覆蓋住，被角也被提了提，這股傳來的暖意，倒不像是幻覺了。

“……每次想起你，本王總心懷愧疚。明明有許多話，在見到你時又說不出口。我總歸是顧念着你的，你是我唯一的血脈親人。”

“小的時候，你常忤逆着我。我那時的不在意是裝出來的，其實我……我都知道，你只是想讓我多關心你，多盡兄長的職責，是我的失職。”

“你對戰袍時的自言自語，我都有聽到，卻不能回應你。你對那個天子的一廂情願，是你覺得他優秀，無人匹敵。為兄也該早點出現，打斷你的念想。若有兄長在，你眼裏豈能容得下旁人的影子？倒讓那小子撿了便宜。”

“我的妹妹國色天香，衆星捧月，除了我，誰有資格入你法眼……那人也真是，不識好歹。”

李茂貞說了很多，女帝雖不能睜眼，卻在後面聽着他愈發自戀自負的言語，心頭忍不住地發笑，在昏迷中咳出了胸口凝滞的血塊。

氣息輪轉過一個周天，終于醒過來了。

身體各處皆是肝腸寸斷，骨骼碎裂般的疼痛感。

女帝睜開眼，對上李茂貞的赤瞳。

李茂貞雖在她昏迷中說了好些真心話，卻在女帝醒來後，又恢複一片高冷模樣。

“你醒了？”李茂貞淡淡道。

分明關心，偏作疏離。

“這裏是？”女帝掃視四周。

“客棧。”李茂貞言簡意赅。

“你既然走了，又回來做什麽？”女帝別開視線。

“舍不得為兄了？”李茂貞擡起唇角輕笑。

“要走便走，與我何幹？”女帝擡頭看着他，赤瞳如琉璃。

“你的身子尚未好全，我若走了，你便死了。”李茂貞毫不留情道。

“我是死是活，與你無關。”女帝抿唇，倔強道。

頭上落了一只手，揉了兩下。

“我雖有事要辦，本已離開，卻在半道上悔悟，覺得若是沒有你，我要這大業又有何用？”李茂貞輕嗤一聲。

“你想做什麽，我從來都不知道。”女帝道。

“有時候未知，也是一件好事。”

“包括那章五郎麽？”女帝擡眸，譏諷道。“我竟不知，你何時與他交好上了。”

“此事說來話長。只是這酸溜溜的語氣，倒是不像你了，女帝。”李茂貞無奈一笑。

“我是什麽樣？你很了解我麽？”女帝反唇相譏。

不知不覺，碰到李茂貞，她便卸下岐王的僞裝，流露出稚氣的真性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