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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夏南莳還是下樓去換了。
他感覺到一點怪異,問題出在江岳身上。
江岳做事情目的性很強,不太會浪費時間做沒有意義的事,說沒有意義的話。他穿什麽褲子跟游泳沒關系,再退一步講,他就不知道教他游泳這件事對江岳來說有什麽意義?
出于某種他自己也說不清的原因,夏南莳換了剛剛拿出來輕薄潛水服,全身上下都遮得嚴嚴實實。
江岳在游泳,他上來也沒立刻停下,繼續往前游。
夏南莳站在岸邊看他,說是蝶泳,江岳游起來不像蝴蝶,像振翅的鷹,出水時,雙臂帶動背部肌群,丘巒般起伏地肌肉向下收束,到腰間最窄,然後猛地紮入水中,雙腿下沉打水,再出水,很快游到末端觸壁折返。
蝶泳對爆發力要求很高,也很廢腰,不管是擡頭換氣還是向下打腿,都是從腰開始發力,江岳卻絲毫不見費力,幾個呼吸間泳道就縮短了一半。
正向看他朝自己游過來是完全不一樣的感受,即便隔着泳鏡,夏南莳也知道他此刻的眼神一定是專注地看向終點,像一柄破水而來的利刃。
迎面而來的壓迫感幾乎沖出水面,夏南莳忘記呼吸,耳朵有一點點紅。
三十米不長,江岳很快游到。
“下來。”他說。
夏南莳這次把泳鏡戴上了,就近下水,沒有去同一條泳道,江岳沒說什麽,長腿一擡跨過泳道線走到他這邊來。他不是專業的教練,不會拆分成很多步驟一點一點教,只簡單粗暴地分了手和腿:“先練腿,你看我動作。”
他俯漂在水裏,放慢速度打了兩遍腿,起身講解:“從腰開始發力,往下傳遞。”
又慢速打腿游回來,問夏南莳:“看清楚了嗎?”
夏南莳點頭,但有的時候眼睛會了不代表腦子會了,腦子會了不代表身體會了。要是看看就能會,那還用學嗎?
江岳示範完,輪到夏南莳,沒有漂浮板,江岳就站在他身邊,夏南莳回憶他的動作,從俯漂開始,沉下腿,再擡起來,幾乎在原地。
“從腰開始發力。”
夏南莳又試了一次,非常用力,這次不光是腿沉下去,上半身也沉下去了,整個身體折成個鈍角,兩條邊都在往水裏紮。
剩下在上面的圓潤的“角”被江岳拍了兩下:“腰用力,然後傳到腿,別光撅屁股。”
隔着泳褲,輕輕兩下,不重,沒什麽狎昵的意味,給夏南莳帶來了無與倫比的震撼。
他猛地站起來,捂着屁股後退兩步,瞪大眼睛江岳,像只被人摸了尾巴的松鼠,滿眼戒備。
這是屁股啊,這也是能碰的嗎?
夏南莳長那麽大都沒有被人打屁股的經歷,他是omega,雙親不一定看重他,但一定寵愛他,別說打屁股,他連像夏明川那樣被打手心的時候都沒有,他受過的最重的懲罰是故意躲開司機晚歸四個小時之後餓着肚子面壁思過。
但江岳的表情太正經了,搞得夏南莳懷疑是不是自己小題大做,他往後退了兩步,猶猶豫豫地又回到俯漂的姿勢,依稀聽見江岳說:“嬌氣。”
不管怎麽樣,在羞恥感驅動下,夏南莳沒有再犯同樣的錯。
他本來就會游泳,自由泳蛙泳仰泳都會,蝶泳本來也要會的,被某個缺德alpha打擊到了沒學,現在有人教學起來就很快。
從腰部開始發力,無形的波紋傳遞到臀、到大腿、到膝蓋、小腿、足尖,自然流暢,像一條矯健有力的粉色小海豚,尾巴一擺,就游出去大半個身位。
夏南莳回頭看過來,對自己一口氣游出去的距離很滿意,擡起泳鏡看向江岳,一臉等誇的樣子。
“不錯。”江岳看了眼表,“差不多了,下去吃飯吧。”
光是在水裏泡着就要消耗體力,何況是練習最費力的泳姿,哪怕夏南莳體力還行,這麽半下午下來也有點累。
岸上沒有浮力,身體仿佛都變重了,疲憊感一下子湧上來。
夏南莳看了眼浴巾,懶得過去撿,就那麽滴滴答答地直接從樓梯下去,整棟樓有三條安全通道,一條在電梯廳那邊,一條在保姆房那兒,離廚房很近,還有一條在主卧邊陽臺那兒。
天臺和頂層是捆綁銷售,卧室邊的算是內部通道。
夏南莳的陽臺是個室內花園,有專門的園藝師一周上門兩次打理,通往頂樓的樓梯也用植物做了裝飾,他随手拿起挂在牆上的噴瓶一路給空氣鳳梨滋水,發現江岳也跟他過來了,手上拿着他的浴巾。
“電梯都在中層。”
江岳是這麽講的,他路過夏南莳的小花園,沒有進去,把浴巾還給他,開門往樓下走。
上下兩套房子的格局幾乎是一樣的,夏南莳住在主卧,江岳也住在主卧,他們隔了一層天花板,夏南莳一直都知道,但是從來沒覺得那麽近過。
不用從正門繞,不用乘電梯,下床走幾步就能到。
夏南莳簡單洗漱之後換了身睡衣,肚子餓得咕咕叫,不管是喊阿姨上門做飯還是叫外賣都需要時間,他選擇去樓下蹭飯。
江岳顯然也剛剛洗過澡,下|身穿着家居服的褲子,上身只穿了件黑色的工字背心,一手拿筷子一手拿碗在打蛋,手背上青筋浮現。
江岳看見他來也沒停下來打聲招呼,夏南莳不知道該走該留,他以為江岳的意思是他叫人做了飯,居然是他自己在做飯。
江岳打完了蛋才說:“冷櫃裏有食材,你可以點一個菜。”
這是喊他一塊兒吃的意思了。夏南莳用那種不像誇但其實是誇的語氣說:“你還會做飯啊?”
“alpha通識課程之一。”
類似的通識課夏南莳也上過,不過考核的時候出了點意外沒通過,江岳說得那麽輕描淡寫盡在掌控的,夏南莳不明覺厲,去冷櫃看食材,他看見了鮑魚:“佛跳牆。”
江岳:“不會。”
夏南莳又看見了帝王蟹:“芝士蟹腿。”
江岳:“不會。”
“那你會什麽啊?”夏南莳懷疑他的通識課其實跟自己一樣,根本沒過。
“可樂雞翅。”
這個也行,夏南莳不挑,問他要不要幫忙。江岳說不用,自己做事是可控的,讓嬌氣的分不清蔥和韭菜的omega來幫忙有可能加速,更可能拖進度。
江岳雖然這不會那不會,刀工也沒很精致,看得出來下廚不多,但做出來的菜味道還過得去,也可能是夏南莳真的餓了,兩個人三菜一湯吃得幹幹淨淨。
夏南莳沒什麽形象地靠在椅背上揉肚子,對面要是換個人他大概會開玩笑說三個月了,但對面是江岳,效果跟有個家長在差不多,他說不出口。
江岳說:“碗收進去。”
更像了。
夏南莳不想動,江岳看他,夏南莳被他看得心虛,一心虛就虛張聲勢,踹了他一腳:“誰家alpha讓omega洗碗的。”
他沒穿襪子,腳從拖鞋裏抽|出來,隔着一層布料踩在江岳小腿上,家居服不厚,夏南莳能感覺到腳下的肌肉軟中帶硬,體溫比他高一點兒。
江岳紋絲不動,依舊看着他,夏南莳有點後悔,不好繼續往實了踩,拿開又覺得沒面子。
終于,江岳先開口:“不用洗,放廚房就可以。”
夏南莳順勢收回腳,腳趾抓了抓拖鞋,也不想跟他面對面坐着了,站起來把碗收到廚房水槽裏。
他只有兩只手,又不知道疊盤子,來回三次才收完。
江岳對夏南莳多少有點兒監護人的意識在,他們結婚的時候夏南莳只有十八歲,還沒到最低婚齡,結婚是通過AO之間的特殊條款。
他要夏南莳收碗是出于“培養小孩分擔家務的意識”的慣性思維,對他的效率沒什麽意見。
但夏南莳畢竟不是他的小孩,是omega,他的。
等夏南莳慢慢收拾好了,江岳還坐在座位上沒有離開。
“那我上去了啊?”
江岳點頭:“明天下午三點。”
夏南莳上樓,越想越覺得奇怪,江岳教他游泳,還做飯給他吃,結婚三年了終于想起來家裏有個omega了?
他有點矛盾,一邊覺得江岳對他好是應該的,一邊又覺得,憑什麽他想好就好,想不管就不管?
他到底想幹什麽?
拿下午江岳拍他屁股的事來講,夏南莳分不清他是故意的還是真的只是教學需要順手而為,今天之前他一定不會往其他方面想。
畢竟江岳真的很像家長,錢是給夠的,陪伴是沒時間的,如果說有什麽不一樣的話,那就是江岳給錢更痛快,管束也更少,不會在他晚回的時候說“你是個omega,像什麽樣子”,江岳只會說“注意安全”。
但是今天江岳先要他換褲子。
江岳的性格,不誇張地說,有人在他面前裸奔他估計都不會眨一下眼睛,今天卻要他換褲子。
夏南莳從來不覺得江岳有多在意他,他問過江岳為什麽要跟他結婚,江岳的原話是:“需要、合适。”
選個人結婚而已,結了就養着,反正不缺錢,所以夏南莳也不跟他客氣,他們就是這樣的關系麽。
他甚至覺得自己是alpha或者beta江岳可能都不在意,他只需要一個“名義上的omega”幫助他塑造一個已婚的、可靠的alpha形象,順便用一場盛大的婚禮向江鴻聞宣戰。
江岳身上看不見回避,看不見第二性帶來的差異。
今天是頭一次。
江岳在提醒他,他們不一樣。
從這種基于差異的回避中,夏南莳隐隐窺見了欲|望,一個alpha對omega的欲|望。
但他好像也沒有要做更多的意思。
除了那一下,江岳更多是在做示範,他們不太有身體接觸,偶爾碰到的時候也是幫他調整動作,點到即止。
他的教學介于規矩和不規矩之間,在越界的邊緣。
江岳說明天繼續教,夏南莳不知道要怎樣去應對,以他們的關系來說這應該算是一件正常的事,但他們已經不正常地過了三年。
說到底還是江岳的問題。
突然那麽騷,吃錯什麽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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