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章

第 4 章  第 4 章

殷容一大早就起了床。

太陽剛剛升起不久,透過落地玻璃,将寬闊室內暈染成溫暖的明黃,落在她帶着純白修身的連衣裙上,細微的珠光在光線下粼粼波動。

化妝間臺面上擺滿了琳琅滿目的瓶瓶罐罐,一個比一個看起來昂貴高級,流光滿盈之中,一個簡陋的、扁扁的鐵皮盒子顯得有些突兀。

殷容化完妝,又打理好發型,才将那鐵盒打開,裏面純白色的膏體已經快要見底,她挖出一小塊,仔仔細細地抹了手。

所有準備就緒。

今天對她來說是個相當重要的日子,所有的事情都得靠邊站。

殷容妝容精致,意氣風發,望着鏡子裏的自己,微微笑了下,口型是“加油”。

然後将一雙拖鞋穿出高跟鞋的氣勢,只在噠噠路過次卧時,腳步微微頓了頓。

她想了想,低頭發出去一條消息,然後目不斜視地離開了。

-

商家總是嗅覺敏銳,五花八門的廣告鋪天蓋地宣傳了一周,就是為了這個周日的母親節。

花店與蛋糕店争奇鬥豔,一家寫“‘花’點時間,和母親”,一家寫“專屬于媽媽的甜蜜”,殷容輕裝上陣逛起街來,臨走時蛋糕店的姐姐與她咬耳朵,“她還真的問了我。”

“和她說了嗎?”

“說了。珍珠項鏈。”

“好哦。”殷容遞給她一束花,“送給你。未來的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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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捂住嘴,又撫住肚子,臉色微微泛紅:“你怎麽知道——”

“誰也別想躲過我的火眼金睛,”殷容笑得賊兮兮,又小心翼翼地點了點她肚子,“這個幸運的小家夥也不行。好羨慕哦,出生就可以吃甜甜的蛋糕呢。”

時間緊張,殷容沒多聊,拎着蛋糕出了門,準備放在副駕駛時注意到上面水漬幹掉的形狀,蹙了蹙眉,放進了後座。

等紅綠燈的時候,她打開了公衆號的推送消息——這是林隽怡推給她的,輸入八字後可查詢每周運勢,林隽怡說很準,硬要她關注,她勉強關注了,并輸出了一通要相信科學拒絕玄學的觀點。

林隽怡對她嗤之以鼻,說那是你現在沒什麽事兒求。有事兒求的時候你就想問問玄學了。

今天她剛好有事求。

公衆號的标題很花哨——[又到周日啦!本周運勢準确嗎?若是不準,歡迎來罵!]

殷容深吸一口氣,點開。

[本周運勢:……得貴人相助,心想事成。]

一大段文字中她只揪出“心想事成”四個字,綠燈與此同時亮起,她長長吐出一口氣,關掉了手機。

車一路暢通,駛向雲城市中心的別墅區——雲書公館。

-

雲書公館是當年由英國人設計修建的,如今是雲城別具特色的洋房建築,英式花園極為獨特,不管是其地段、品相,還是歷史背景、文化底蘊,在雲城都算得上是數一數二的豪宅。

而這裏,就是殷容奶奶王蔓的住所。

殷容抵達的時候才剛剛早上九點,可等她進了門,才知道有人來的比自己更早。

姑姑殷如珊和她的女兒劉思殷已經一邊一個圍着奶奶,聊着笑着好生熱鬧,桌上鮮花盛放,還有個精致的草莓蛋糕,蛋糕上的巧克力牌上寫着“母愛如珊”。

……如“珊”?

殷容瞥了那牌子一眼,有點想笑。

姑姑的本名其實就叫殷如山。

那還是爺爺在世時起的名字,姑姑如山、爸爸如海,恢弘大氣,因為當時爺爺總在各國跑,奶奶一人在家駐守,起此名寓意為“所愛隔山海,山海亦可平”,沒想到很快就真的隔了山海。

爺爺去世的時候,奶奶剛懷上小叔叔,爺爺還沒來得及給小叔叔起好名字,就撒手人寰,奶奶為祭奠爺爺,給叔叔起名為“殷如一”,寓意為始終如一。

至于山海平不平的,殷容就不知道了,只知道姑姑一直嫌“如山”太像男人,後來硬是将爺爺的珍貴賜名改掉了,把“山”改為了“珊”。

“如山不也是姑姑的本名麽,”殷容笑道,“怎麽還用上了諧音梗呢。”

“蛋糕都是你表姐設計的,我哪裏懂這些。”姑姑笑着瞥她一眼,轉頭又和奶奶說,“思殷知道您喜歡吃草莓味的。”

姑姑對自己的名字不滿意,對女兒的這個名字倒是很滿意,總在家“思殷”長“思殷”短地叫表姐。

她很喜歡給大家講自己曾經做的一個胎夢。她說那時候剛懷上表姐,自己都還不知道呢,就夢到了爺爺。

爺爺在夢裏說他很想自己唯一的寶貝女兒如珊,在夢裏摸了她的頭頂,還說“我的乖珊珊也要當媽媽了”。姑姑在夢中流下淚來,于是生了表姐之後,就給表姐起名為“思殷”,旨在懷念爺爺。

劉思殷擡頭看到殷容手中的草莓蛋糕:“容容也買了蛋糕嗎?哎——都怪我,忘記早點和你說一聲。”

“沒事呀。”殷容俏皮地沖表姐眨眨眼睛,“吃不了,兜着走呗。”

又轉頭問姑姑:“哎,姑父呢?”

姑姑淡淡道:“他忙着呢。”

殷容長長地“哦——”了一聲,沒再接話,直接湊去奶奶跟前:“奶奶今天好漂亮哦。哇,這條珍珠項鏈也好靓,很稱您。”

奶奶今天着了身深紫色的套裝,她本就膚色白,如今銀白色的頭發燙成精致的卷,全部梳向後,唇上沾了些潤澤的口紅,顯得精神矍铄,她笑容很淡,望殷容一眼,道:“你表姐送的。”

表姐有點害羞地笑:“我在瑞士留學的時候就看中了這條古董珠寶項鏈,覺得很适合外婆。那時候手上緊張買不起,留了老板的聯系方式,幸好現在它還在。看來它和外婆很有緣。”

“啊呀,那表姐可真是沒白去趟瑞士。這樣會不會顯得我的禮物很重複呀?”殷容撅起嘴來,從包裏磨磨蹭蹭地摸出了個藍絲絨的盒子,在表姐熱切的目光中打開——

裏面是串祖母綠配鑽石項鏈,一看就價值不菲。

她笑道,“爸爸很重視這個母親節呢。喊我和設計師選了好多個款都不滿意,最後親自設計定制了這個,等了好久呢。爸爸說和爺爺送給您的扳指很像,您看像不像?”

奶奶望着,不自覺地轉了轉她左手大拇指上的金扳指——金扳指中間綴了顆翠玉,據說那是爺爺生前送給她的禮物。

“挺像的。”奶奶半晌才開口,招呼旁邊的傭人,“來,幫我試戴下。”

珍珠項鏈被摘下,祖母綠項鏈被戴上,傭人笑道:“前幾年聖誕節還是什麽節日,容容也送過夫人一條珍珠項鏈……大小姐和小小姐真是有默契呢。”

“是呀。”殷容歪頭望表姐,笑容燦爛,“要不怎麽說姐妹連心呢?”

表姐勉強扯了扯唇角,沒說話。

-

到了快吃飯的時候,殷如海夫婦才姍姍來遲。

“爸,媽,你們來啦。”殷容起身打招呼,順便給奶奶拉餐椅。

殷如海沉着臉“嗯”了聲,殷容發現父母兩人都面色不虞,尤其是母親楊斐。

她聳了聳肩,也無所謂——畢竟能讓嬌貴的小斐同志屈尊來看一趟奶奶,就已經算是實屬不易了。

奶奶落座動了筷,家宴終于正式開始。

大家笑着聊天,從國際形勢聊到國內環境,從最新政策聊到市場轉型,最後聊到今天的飯菜。

奶奶口味清淡,嗜甜,不愛辣,平日裏食素比較多,也就在今天特意上了幾個精雕細琢的肉菜。

她道:“剛送來的新鮮魚生,合不合大家胃口?”

“超級合,”殷容吃得眯起眼睛來,她單手托腮,嘆道,“好鮮甜哦。哪裏送來的?等我生日也要點這個菜。”

前面的聊天楊斐完全跑神,全程沒參與。

此刻聽到了這句,終于說出了今天來的第一句話,是直直地朝着奶奶說的:“媽。囡囡今年是本命年。”

姑姑笑着打斷她:“兩個囡囡今年都是本命年。”

場上的氣氛有一瞬間的凝滞。

奶奶目光巡視一圈,慢條斯理地開了口:“哦,這麽快就都24歲啦?”

劉思殷捏了捏手指,對奶奶露出個乖巧的笑。

她雖是表姐,但只比殷容大了幾個月。兩人從小學就開始做同學,直到大學才分道揚镳,劉思殷出了國,殷容則留在了雲城念書。

本命年在殷家有着非同尋常的含義。

奶奶21歲時嫁給了24歲的爺爺,在她的認知裏,24歲就是一個人該頂天立地的時刻,也是該承擔家族責任、享受家族福利的時刻。

于是,在殷如珊24歲時,奶奶将她高嫁給了富商劉氏;

而在殷如海24歲時,奶奶給予他了一部分股份和工廠。

很可惜的是,殷如海吃喝玩樂樣樣上道,人乍一看也是翩翩公子、溫潤如玉的類型,偏偏到了生意場上連話都說不囫囵,奶奶試着扶持了他多次,最後終于死了這條心,讓他生個孩子出來,就算是完成了家族使命,等孩子到了24歲,就由孩子來接手其他的産業。

按理說現在就到了兌現諾言的時刻,偏偏奶奶說這話的時候,誤以為楊斐肚子裏的是個男孩。

等生出來發現是個女孩,她當場勒令殷如海和楊斐再生一個。殷如海喏喏同意,楊斐剛生完孩子,本就和婆婆不對付,逆反情緒當即上來,說自己這輩子只有一個女兒,堅決不同意再生。

事情就這麽擱置了。

到如今,誰都摸不清奶奶的意思。

大家都望着奶奶,大廳裏餐桌轉盤的輕淺聲音此刻都變得明顯,只有殷容一人還沒放下筷子,自顧自地吃着。

奶奶問:“思殷,你有什麽想法?”

“我從瑞士留學回來,感覺學習到了很多,外婆。”劉思殷感覺自己的心砰砰跳,說話像背書,“我和不少國際護膚品牌的主理人、設計師都有接觸,進出口貿易相關的專業更是紮實,不管是報關清關,還是保稅中轉……”

她的長篇大論快結束的時候,姑姑道:“也跟着她爸爸學習到不少管理公司的經驗呢。老劉這人只有一點好,對女兒是真的盡心盡力地培養。”

說完,又重重嘆一聲氣。

那一聲氣很長,“只有一點好”意思是姑父其他方面都很差勁,殷容知道姑姑收斂着沒說出來的話:當年家族存亡的危急時刻,要不是我嫁給了這又矮又醜比我還大二十歲的富商劉氏,借着他的風轉行幹起護膚品代工廠,全家都得玩完,哪還有今天的殷氏集團?

奶奶呷一口茶,又問:“容容呢,你有什麽想法?”

殷容雙手托腮,歪頭朝她笑,笑容天真,說出的話卻世俗,又直白:“奶奶,我想要咱家的進出口業務板塊。”

桌上驀地安靜下來。

劉思殷突兀地開了口:“外婆,我也想要進出口業務板塊。”

她深吸一口氣:“容容畢竟沒有出國的經歷。我可能會是更合适的人選。”

楊斐嗤笑了聲,姑姑面無表情地望了她一眼。

殷容早已見怪不怪。

這個表姐從小就喜歡有樣學樣,事事都要和她比、和她搶,就算是她不喜歡、不想要的東西,如果殷容想要,也會在劉思殷這裏瞬間提價,成為必須得到的東西。

而且進出口業務本身就是殷氏集團的重要組成部分之一,兩個孫輩都瞄上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姑姑醞釀着開了口:“這塊也算是思殷她爸爸的老本行。這麽多年來她耳濡目染,又在國外鍛煉了這麽多年,不如讓她先上手來試試?不行的話,我們再換容容來。”

楊斐想說話又忍住了,餘光瞥了殷如海一眼,發現他聽得還挺認真,完全沒有開口的意思,氣立即不打一處來,直直怼上殷如珊:“還敢提出國留學這事兒?這都是我們家容容讓出去的!老太太想要人陪,一聲令下就讓孫女放棄機會在家陪,外孫女遠走高飛,現在說到公司倒是積極!哪有給外孫女不給孫女這一說的?你們家人真是……”

話還沒說完,殷如海猛地拍了桌子:“你別說話。我家的産業,沒你說話的份兒。”

楊斐跟着拍桌子:“你就是個軟蛋!愚孝!自己的女兒你不幫,你幫外人說話!”

“誰是外人?我們都是一家人!”

“好啦,好啦。”殷容見怪不怪,她雙手拖着腮,笑容甜美,又懶洋洋地,回望奶奶那雙渾濁又清明的眼睛,“我無所謂,給表姐就給表姐呗,反正她在外面學的就是這些。”

“我不同意!”楊斐大喊,“開什麽玩笑?什麽好事都讓你們占了,我的女兒就什麽都沒有……”

“怎麽會什麽都沒有呢?”姑姑靈機一動,“除了進出口,我們還有自營産業呀——比如雪絨膏,那可是旱澇保收的大品牌,給容容正好。”

雪絨膏是爺爺生前創立的品牌。

它質感柔滑,香味獨特,保濕效果相當好。在二十世紀五、六十年代,也曾風靡全國,家喻戶曉,是男女老少都鐘愛的一款護膚品。

而在爺爺去世之後,趕上改革開放的年代,各大外資企業進駐中國,本土日化品牌受到沖擊,一蹶不振。如今雖然沒有停産,但随着受衆用戶逐漸老去、離開,産值也一年不如一年,是一個說出去相當好聽、實際上一塌糊塗甚至難以維系的燙手山芋。

楊斐反唇相譏:“那你家孩子怎麽不拿雪絨膏呢?”

“好——了,”奶奶拐杖敲了敲地,終于沉聲道,“都別吵了。”

她緩了緩,語氣一如往常:“女孩子家家們搶着管什麽公司?你們倆,安心嫁個好人家就足夠了。”

殷容心中一涼,但面色不變,只笑道:“奶奶說的是。不過現在門當戶對的家庭也不傻,手裏沒個什麽傍身的,也很難嫁個好人家呢。進出口這塊,我也确實不敢跟姐姐搶,不如給我個小廠子——就像姑姑說的,也算是旱澇保收,對男方家來說,也算是個保障。”

搶也是白搶。她和表姐都沒份,癡心妄想罷了。

殷容心裏早就清楚奶奶有多重男輕女。盡管叔叔一家早已定居國外,奶奶仍每天都惦記着她那三個寶貝孫子,期待的也不過是弟弟們的24歲罷了。她和表姐算得了什麽?

她根本從來就沒有考慮過進出口業務,純粹是哄騙劉思殷來與她争搶,襯托她的大氣罷了——她的全部心思,本就是奔着雪絨膏來的。

這幾年劉思殷在國外深造,她在國內也完全沒閑着,在對家族企業做了全面的盤點和仔細地市場調研後,有相當大的信心,認為自己可以嘗試着盤活這個老牌國貨。

也有一點點的信心,認為奶奶大概、或許、可能願意給自己這一點點甜頭嘗嘗。

畢竟她聽了奶奶的話,留在了雲城,陪在她身邊,幾乎每個周末都會擠出寶貴的一天來到這裏,去逗她開心,予她便利,耐下性子分享年輕人時興的玩意兒給她,也共享她的喜樂,了解她的好惡。

“廠子更是沒什麽必要。”奶奶直截了當地拒絕,道,“你未來可是要嫁人的,誰家會喜歡抛頭露面的兒媳婦?你趁早打消這些念頭。”

“嫁人”和“抛頭露面”兩個詞好像鋒利刀叉,叮叮當當地在殷容心上攪,攪得她又疼又惡心——

哦,沒有嫁人就不可以,嫁了人就更不可以。

什麽時候才可以做我想做的事呢——像您一樣,等爺爺離世之後嗎?

殷容死死地咬住唇,将這些話嚼碎了吞下去,一顆心跟着徹底沉下來。

這個結果其實完全不出她所料,但仍讓她難以接受。

她已經完全明白,再多說也無用,再多做什麽也無用,奶奶就是這麽個人,就是這麽個想法,一輩子也不可能改變。

但沒關系。

她有的是時間。

這次不行,下次一定還會有別的機會,她早就做好了打持久戰的準備。

再想想、要再想想看……

殷容喉中發澀又發苦,卻笑得甜美,點了點頭道:“奶奶說的是呢。”

沉默之中,奶奶好似聯想起了什麽,眯了眯眼睛,話鋒一轉:“殷容,你老實告訴我,你和林家的那位公子接觸得怎麽樣?”

林家的小公子——林承雨?

什麽接觸得怎麽樣?他們就是多年不見的普通同學啊。

這問題問的奇怪,殷容有些不知所以,猶豫了下,選擇打太極,聲音像撒嬌,有些啞:“這好難講哦,奶奶。”

“有什麽難講?都把人帶回家裏了——”奶奶平淡又銳利地眼神望過來,像一把利刃,試圖将她剖開,“殷容,你是殷家的女兒,在沒有确定婚約之前,要注意影響。”

把人……帶回家裏?

殷容一怔。那一瞬間甚至以為奶奶在與她開玩笑。她知道奶奶從來不是愛開玩笑的人,可她又什麽時候把林承雨帶回了家裏呢?

呼吸停滞之時,她猛然想起了幾乎被遺忘的昨夜。

想起那張一模一樣的臉龐,想起自己被雨夜敲打的鬼迷心竅,和在太陽初升之時的悔不當初。

還想起那個常和她有說有笑、對她的情況了如指掌的私人醫生。

在這電光火石之中,她竟然念頭一轉,又想起了早上在公衆號上看到的消息——

得貴人相助,心想事成。

貴人……相助。

腦子轟地一聲,她手在桌下緊緊地扣住了大腿,指節用力到發了白。

此時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

吃驚詫異的、暗自竊喜的、惱羞成怒的……那些視線像聚光燈一樣将她打亮,其餘的人都漸漸湮沒在黑暗之中。

在這無比緊繃的氣氛之中,殷容的臉紅一陣,又白一陣,終于在衆多目光掃射之中,狀似害羞地捂住了臉,牙齒在唇內狠狠咬了下,咬出一絲鹹腥的血跡,然後含糊地開了口:“天啊,這都被奶奶發現了……”

緊接着她将手放下,清了清嗓子,露出個像是被揭破的、很不好意思的笑來:“我們接觸的——還不錯。我說實話好啦,其實是他和我提過,希望我能夠有個像樣的事業才好。不然我怎麽可能會有這種想法呢?”

她輕嘆一口氣,手指在桌上畫圈,軟綿綿地:“就算讓我抛頭露面,我也不願意呢。雪絨膏這條線,根本不需要我去管理什麽,也就算是一份保障吧。”

“唔,”奶奶蹙着眉,還真的思索了下,随後道,“這樣的話……我們拿出來點誠意倒也不是不行。”

殷容感覺自己的心砰砰亂跳,她聽到奶奶輕飄飄、卻又極其清晰地落下一句:“那這雪絨膏,就當做你的生日禮物吧。”

“謝謝奶奶!”她抛個飛吻過去,手收回來的時候有點抖,“最愛你啦!”

“要好好和人家相處,也要把握好度,知道嗎?”

“放心,我知道的。”殷容鄭重點頭,“我一定會和他好好相處的。”

桌面下,她偷偷地掏出手機來,屏幕上顯示着今天一早的聊天記錄:

[昨晚你帶去醫院的那個男人,等他醒來讓他走。他不知道我是誰,處理幹淨一點。]

[收到,小姐。]

蔥白指尖懸停着,在屏幕即将熄暗之時,突然飛快地打字,發送——

[不,把他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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