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替嫁新娘（四）

替嫁新娘（四）

衆人面面相觑，此時，船還在平靜的海上航行着，今夜無風，預計還有五個小時才能到岸。毫無疑問，現在的船上正有一個人是殺人兇手。

今夜注定無眠。

Mandy見多了緊急場面，雖然雇主被兇殺還是第一次，但是還是很快冷靜了下來，莊歆然當場痛哭，也很快就止住了，停止哭泣的她竟然表現的異常冷靜。江曉鏡則第一時間保護好現場，不許人群再靠近，三個人互相看了一眼，幾乎立即達成了共識。Mandy負責将衆人引入到主廳裏進行安撫，同時也保證所有的人不能離開主廳。新郎顯然受到了極大的刺激，他麻木的跟到大廳，坐在角落發呆，林欲染在他旁邊，臉像宋佳爾一般蒼白。莊歆然和江曉鏡一起檢查了一遍案發現場，莊歆然是醫生，她檢查了宋佳爾的傷口和五官，很顯然傷口很淺，流血也不多，根本不足以致人于死命，因此這絕對不是死亡的原因。

“沒有致死傷口，應該是藥物死亡的可能性比較大。但是需要檢查一下了。”莊歆藝拿起桌上的兩個水杯，兩個杯子都有殘留，這樣看來，最後見到宋佳爾的林欲染一定脫不了關系。

“可是如果是下藥，僞裝成心髒病突發之類的意外身亡不是更好嗎？為什麽要故意在脖子上劃出血痕，證明這是一場赤裸裸的謀殺呢？”江曉鏡疑問道。

“除非，是為了隐藏什麽！”江曉鏡突然靈光一閃，一邊仔細查看宋佳爾脖子上的傷口，終于在左耳後的位置發現了一小塊紅腫，她拉莊歆然來看，果然是注射的痕跡。

“莊醫生可以看出來，這樣的注射手法，是否專業嗎？”

“一針紮對血管，我想兇手有一定的醫學經驗吧。”

江曉鏡眉頭緊蹙，她四下看了看，并沒有看到有針管的廢棄物。她問道：“請不要介意，請問您有攜帶針管上船嗎？”

“我？我沒有。”

冷靜下來的莊歆然情緒極為冷靜，如果不是看過她剛才痛哭的樣子，江曉鏡會以為死者對莊歆然來說只是一個陌生人。江曉鏡在梳妝臺下發現了一張卡片，上面是一個死亡的新娘圖片，背面寫着八個大字：“新婚之禮，自缢之時”。她想起來昨天晚上宋佳爾對她說的“有人要殺我和關于自殺的問題”，聯想到宋佳爾的死亡現狀，似乎與卡片上的文字有着莫名的關聯，難道宋佳爾很早就收到了這張卡片？于是揚起卡片問道：“莊醫生，你見過這個嗎？”

“我沒有，這種卡片詛咒，小孩子才會玩的吧。”莊歆然拿到手裏看了看，不以為然的說道，“這個畫風倒是，還挺獨特的。”

“但是至少說明了船上一直有一個在惡意恐吓宋佳爾的人，這樣做的人，極有可能是和宋佳爾認識，有可能有私仇的人呢。”江曉鏡将卡片拿了回來，才将注意力從文字轉移到圖片上，卻也看不出來什麽獨特之處，在她眼裏，死亡這個主題，似乎已經消弭了獨特這個特性。

“這樣的話，恐怕就多了。她這樣的性格，恐怕整個船上的人都得罪過，沒準哪個被罵的服務員都想要殺掉她。”

“這個，”江曉鏡想起來宋佳爾給自己的惡作劇信件，尴尬的笑笑，這時候Mandy跑過來，一臉焦急：“江警官，現在外面亂做一團，你們查出兇手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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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江曉鏡一愣，心想十分鐘就能查出兇手，那自己真是天下第一神探了。

Mandy喘口氣接着說，“船上發生了這種事，大家都吓得要命。不知道是誰傳的話，說最近有個變态殺人犯專門殺新娘子，作案手法就是用繩子勒斷她的脖子，留下項鏈一樣的紅色勒痕。搞得人心惶惶，覺得船上藏着一個什麽變态殺人犯。不過江警官，這不會是真的吧？聽說那個殺人犯留的紅色勒痕跟佳爾的一模一樣！”

“佳爾又不是被勒死的！她是被——”莊歆然正要說，突然被江曉鏡打斷道：“佳爾可能是因為喝了毒藥致死，歆然姐會去檢驗一下藥物。”

“我不太清楚，檢驗出來以後，就可以查找到兇手了嗎？”Mandy焦慮的問道。

“并不能這麽快，我們先穩定一下現場，請你聯系本地警方來解決這個案件。”江曉鏡答道。

三人來到宴會廳，人群一陣騷動，大家紛紛想要江曉鏡可以給出檢查結果，以及揪出殺人犯。江曉鏡看着現場，有的人在哭泣，有的人在發呆，有的人在低聲竊竊私語，關于變态殺人犯的說法不時跳入耳中，“兇手一定是個男人！而且是個子很高，手指很長的男人，比如那種會談鋼琴的類型。” 宋佳爾的堂姐宋悅此時已經偵探附體，“江警官，你一定，一定要把他找出來啊。”說着，一邊四下環顧在場的男人，最後一臉憤怒的盯着坐在鋼琴邊的鋼琴師，人群一陣騷動。

“喂！你可不要胡說！就因為我不給你電話就這樣诽謗我！”鋼琴師無辜的反駁。

“冷靜，冷靜，”江曉鏡趕緊安撫人群，“請大家不要恐慌，死因并非是勒痕，因此并沒有變态殺人犯在船上，而且，極有可能是熟人。”

“什麽？熟人！這怎麽可能？一整個晚上我們大家都在這裏的呀！”人群中又是騷動。

“請大家不要緊張，只要大家都能夠配合，江警官一定可以順利查出兇手的。”人群裏嘁嘁喳喳的喊叫聲完全蓋過了江曉鏡的聲音，正在她無可奈何的時候，Mandy出面說道。

雖然江曉鏡很敬佩Mandy迅速安撫人心的能力，但是她的話立刻将所有的壓力都推到了江曉鏡頭上，真讓人無可奈何。真是一場一波三折的旅行啊。Mandy拉過江曉鏡，表示自己正式委托她解決這個事件，因為作為會務公司負責人，發生這樣的事情，對她來說也脫不了幹系。江曉鏡正想表示要先與當地警方聯系，卻突然見到林欲染從人群中沖出來，一把抓起地上的吊燈碎片，劃向自己的脖子，江曉鏡眼疾手快，及時抓住了她，林欲染卻登時大哭：“是我，是我殺了她！”

“不是你。”江曉鏡冷靜的制止住她，将她拉入大廳外的一個小會客室，安撫着她坐下。

“是，我，我撒了謊。”林欲染邊哭邊說道，“我想，我想，是我殺了她！之前我說是佳爾想要我替她出場，是我撒了謊，其實是我，把安眠藥下在了她的杯子裏，因為，因為，我沒有想到，會在這裏遇見他。我不知道，我的大腦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我當時只是想，只是想，如果不是真的嫁給他，那麽，假的一次也好啊。可是，可是我沒有想到，這樣會讓她死掉。我只放了幾顆，沒有想到這樣會死人的。”

江曉鏡冷靜的聽完她的自白，那天晚上，她就認出了甲板上另一個女生是誰，早就懷疑他們之間的關系。

“那麽你下安眠藥之後呢？”

“我給她下完藥以後，就換了她另一件禮服，然後等Mandy敲門的時候，跟她一起走了。”

“Mandy沒有進房間嗎？”

“沒有，其實，其實我本來也沒有想真的要這樣做。宋佳爾叫我去化妝室說有事情找我，但是我去化妝室的時候，剛好撞見了不該看到的一幕。我進去的時候，宋佳爾甩了Mandy一巴掌，我當時站在門口傻掉了，聽到佳爾罵，說婊子之類的話，”林欲染說到這裏臉紅了一下，然後接着說，“還有什麽，只要我活着就別指望什麽的，她們看我進來了，就沒再說話，然後Mandy說妝已經做好了就出去了，說到時間過來接她。宋佳爾看到我來，立刻變得很高興的樣子她說最後想要再比對一下哪個最好看，一定要我穿上鳳凰禮服，唉，可能是我當時看到鏡子裏的樣子，就突然鬼迷心竅了吧，竟然産生了想要替代她的想法。可是我看着她喝下水以後真的就後悔了！但是我沒有想到她那麽快就睡着了，然後當時Mandy來敲門，我沒辦法，就直接替她出去了，可能是因為他們鬧不愉快，我出去的時候，我們兩個一路上也一直沒有說話。”

“欲染，除了安眠藥，你還給她做別的了嗎？比如，她脖子上的痕跡？”

“不，那不是我做的！我真的不是故意殺害她的，更不會用那種方式……看到那個人，我真是失心瘋了，才會做出這種愚蠢的事情，可是我真的沒有想到，這樣會害死人。”

“在宴會上，吊燈砸向你的時候，發生了什麽呢？你有沒有覺察到什麽異樣？”

“我，我沒有，我頭上戴着紅布，完全感覺不到，幸好那個叫麥斯的男生抱住我把我拉開，否則，否則我可能已經被砸死了。”

“所以，如果不是你替代宋佳爾出場的話，那麽今晚被砸死的就是宋佳爾了。”

“你是說，這，這不是一場意外？”

“宋佳爾有對你說什麽奇怪的話嗎？比如，對她來說，禮服應該是獨一無二的，她為什麽會準備兩件呢？”

“好像沒有什麽奇怪的，當時她叫我去找她，說有重要的事情，結果見到我就一直要我穿上禮服給她看，她看着我打趣說，我們兩個一起做新娘子好了。我當時聽了這話，心裏五味雜陳的，心想要是這樣就好了。然後她要我倒杯酒一起喝，我看到桌子上有安眠藥，就跟她說我在船上睡不好，取一顆晚上吃，然後我偷偷放了幾顆在她杯子裏……”

林欲染說着聲音越來越暗淡，江曉鏡卻突然精神一振，她覺得腦海裏有很多的謎團，但是現在似乎正在扯開一個謎團。江曉鏡安撫着她，看到她滿手的血跡，忙說請莊歆然給她包紮一下。

“不用，我已經，感覺不到疼了。”林欲染滿面淚痕，“是我殺了人，我沒有想到會是這樣。”

“現在還說不好，”江曉鏡安撫到，“但我知道不是你。”

江曉鏡和林欲染一起回到大廳時，人群中一片嘩然，自從江曉鏡說了兇手可能是熟人以後，最後見到宋佳爾并且莫名頂替宋佳爾出場的林欲染，對宋佳爾的死亡似乎有着撇不清的關系，而她的突然承認，更是讓大家覺得兇手無疑。盡管江曉鏡說林欲染不是兇手，卻無人買賬。眼看現場人群情緒幾乎失控，江曉鏡只好表示給自己一點時間，一定會給大家一個解釋。

Mandy似乎已經料到江曉鏡必将要調查這個案件，已經提前把工作人員的在場名單排查了一遍，從八點鐘開始到發現死亡現場，工作人員都在各自的崗位，并且互相都有人證。“我想這些人應該沒有什麽問題，我建議你重點調查一下她的未婚夫，那個人實在算不上光磊落。”她說着把工作人員的名單和現場晚會的人員名單交給江曉鏡。

“你好像對宋佳爾的私事十分了解，這是公關工作必要的內容嗎？”江曉鏡好奇的問道。

“這不是必要的內容，只是必要的能力。可是江警官，我仍然委托你，最好是這樣，在船到島上之前查出兇手，否則我很不好交代。拜托了，江警官，事後我會準備大筆感謝金的。”

“佳爾是我的朋友，我也很想親自找到真兇，”江曉鏡回道，“應當是我謝謝您在這上面一直這麽積極用心，這本不是您的責任。況且，您似乎在佳爾遇害之前與她有些沖突？”

“額，”Mandy明顯頓了一下，答道：“是這樣，江警官，起因是，我準備嫁給宋佳爾的父親了，所以她聽到這個消息非常的憤怒，還說要阻止我們，但是如果你因為這個原因而認為是我加害與她，那你就錯了，我很愛她的父親，愛屋及烏，是不會忍心加害于她的。所以，我也，我也對她的父親即将面對的苦痛同樣感同身受，請您相信我，在這個船上，沒有第二個人比我更希望宋佳爾幸福了。”

江曉鏡若有所思的聽着Mandy的話，末了，她請Mandy去船上幫忙找一個東西，根據Mandy手上的職工和客人名單，船上有從醫經歷的人只有莊歆然一個人，“不知道能否找得到，但是找得到的可能性或許比較大。”江曉鏡說道，“對了，”她叫住正要離開的Mandy問道：“那麽你知道，如果宋佳爾死了，她父親的財産會最後給誰嗎？”

Mandy遲疑了一下，說道：“理論上，我，莊歆然，陳澤楷都可能惠及。但是，不是我故意撇清我的嫌疑，我仍認為陳澤楷有很大的動機，因為他們結婚的緣故，我調查過陳澤楷的征信，他欠了一筆錢，可不是一個小數目。”

“這個，宋佳爾知道嗎？”

“當然了，也許，正是靠這個把他牢牢拴在手掌心呢！”

江曉鏡回到宴會廳，看着在人群兩端坐着的陳澤楷和莊歆然，兩個人的神情都帶着一副疲憊的冷漠，林欲染則坐在另一個角落，被包紮的雙手刺眼的垂落在腿上。江曉鏡繼續看去，眼前突然映入了一頭亞麻色頭發，根據Mandy的名單，那個混血男子名叫麥斯，是個小提琴音樂家，似乎還小有名氣。令江曉鏡驚訝的是，他的臉上浮現出一副令人感動的痛苦表情。

江曉鏡拿了一杯水遞給他，邀請他到茶水間休息，面對面看着，江曉鏡突然眼前一亮：“您是不是在清潭學院旁邊的範西寧音樂廳舉辦過音樂會，我記得，好像叫做“情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