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章

第 13 章

“傻瓜！”越嬅握住他的手，“劫數本來就是難渡的，怎麽能怪你呢。”

“你還能留多久？”相柳握緊她的手，“我們、”

他想到自己如今的處境，眼底忍不住透出一絲無奈，我又有什麽資格要求她的許諾、幻想她的未來呢。

“三個時辰。”越嬅微微垂眸，難過地說道。

相柳的心裏忽的生出一股悲涼之感。

“三個時辰麽。”

越嬅想要活躍氣氛，故作生氣道，“你若是嫌長，我立刻便能離開。”

“不要，”相柳一把 将她抱在懷中，“不長，”我恨不能永遠留你在身邊。

見他反應激烈，越嬅不禁有些心虛，“你不是要帶我去海裏玩嗎？”

“好，”相柳攬住越嬅的腰，伸手捂住她的眼睛，帶着她從毛球的背上跳下，兩人一起墜入大海。

二人潛入深海，海波蕩漾，深海中諸多生物，神秘奇幻。

“你這樣子，我不知道該叫你什麽？防風邶還是相柳？”越嬅摸了摸他的頭發。

“都可以，只要是你叫都可以。”相柳含笑看向越嬅。

“這樣啊，”越嬅眼珠一轉，忽然有了好主意，“那就叫防風柳好了，或者叫相邶！”

“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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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啦，我還是叫你相柳吧，我最先認識你時你就叫相柳。”

“好。”

“相柳。”

“嗯。”

“相柳。”

“嗯。”

“相柳相柳相柳！”

“嗯嗯嗯。”

“你什麽時候成為的防風邶，為什麽選擇做防風邶呢？”

“其實不是我選了防風邶，而是防風邶選擇了我。

我剛從奴隸死鬥場裏逃出來的時候，身受重傷，差點死在了大渦流中，是義父救了我，他當時是辰榮國內與赤宸、炎灷齊名的大将軍。

他為了救我，反而被我刺傷，可他并沒有生氣，他不嫌棄我只是一個逃跑的妖奴，還傳授我療傷功法，見我傷重，還要帶我去找辰榮王醫治。”

“這麽說你義父真是待你不薄，難怪你這麽多年違背自由自在的天性，一直守護辰榮義軍。我真得謝謝他，要是沒有他，我是不是就見不到你了？”越嬅輕撫相柳冰玉般的面龐。

相柳溫柔地看了她一眼，接着道：“我當時并不願意相信他，逃走了。

我逃到了極北之地，以義父給我的那套療傷功法為模板，從極北之地的雪中悟出了我現在修煉的這套功法。

也是因為這套功法我的頭發變成了白色，後來，我在極北之地生活了一百多年。

我總穿一身白衣，其實也是在極北之地中養成的習慣，白色是極北之地中最常見也是最容易被忽略的顏色。”

“嗯，我發現你養成了一個習慣後，好像就很難去改了，那你現在習慣我的陪伴了嗎？”越嬅睜大眼睛看向相柳，眼睛裏充滿了期待。

相柳偏過臉去，心中一痛，不敢再看她，“你還要不要聽我的故事。”

“聽，當然要聽，你還沒說你怎麽遇到防風邶的呢。”越嬅拉了拉他的衣袖。

“我是在極北之地遇見他的，那時候他全身經脈盡斷，離死不遠了，他和我做了一個交易，用他一身的靈血靈肉換我代他照顧他母親。”

“那他還挺幸運，臨死之前還能遇到你，若是惡人一定直接騙去他的一身靈血靈肉，而不會踐諾。”

相柳有些驚訝，為她的信任而感到心中一暖，接着說，“其實我也很幸運，我從蛋裏孵化，從小就沒有父母親族，因為防風邶我有了一個母親，她雖然病弱但拳拳愛子之心讓我體會到了母子之情。”

“我想你的父母肯定不是故意抛棄你的，他們說不定有什麽苦衷，我相信終有一日你們能再次相遇，到時候你就不必羨慕別人有母親啦。”越嬅的聲音輕快。

相柳感覺自己也好像被她感染了一般，看到了自己和父母親人重聚的那一天，原本因為提及往事而有些沉重的心情也變得輕快了起來。

“我盡心照顧了她四年，她便含笑而終了。”

“她現在一定已經和真正的防風邶重聚，共享母子天倫了。”

相柳輕笑一聲，“你以為你言出法随啊。”

“我就是言出法随啊。”越嬅擡頭不服氣地看向相柳。

相柳微微一笑，摸了摸她的頭頂。

“好，言出法随。”

“後來辰榮國滅，義父率領辰榮殘軍不肯投降，日子過得艱難，我便前去幫忙。我還以為義父不會記得我，沒想到他一眼就認出了我，問我的近況。

再後來義父收我當了義子，潛心教導我，我就一直留在辰榮義軍幫他。義父一直勸我離開，可是我不願意。”

“真是傻瓜，”越嬅愛憐地摸了摸相柳的面龐，“可我偏偏就是喜歡你這個傻瓜，你若是不這樣我還不喜歡了呢，我真該謝謝你義父，若是沒有他，你應該也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

相柳心中溫暖極了，雙眸含淚，又忍不住有些別扭，“不是我也會是別人，你渡的是情劫。”若是沒有我，你是不是也會喜歡上別人，對別人也會像對我這樣好，其實若是這樣對你也好，不至于因為我差點失敗。

“只會是你，相柳，我只愛你一個人，也只會愛你一個人。”

相柳一愣，心中愈發不舍，越嬅輕輕吻上他冰冷而又柔軟的唇，他一想到越嬅馬上就要離開了，心中一痛，開始主動加深這個吻。

“我為你彈首曲子吧，”相柳的手中出現了一只如同水波般輕盈剔透的箜篌，正是他之前在金天氏讓人打造的那一把。

“好啊。”

“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揚婉兮。邂逅相遇，适我願兮。野有蔓草，零露瀼瀼。有美一人，婉如清揚。邂逅相遇，與子偕臧。”

“送給你，”相柳看着越嬅，笑中帶淚，“我想你記住我。”

越嬅含淚點頭，伸手接過箜篌，身形漸漸消失不見。

“我會努力回來見你，你要等我。”

“好。”

相柳悵然地坐了良久，喚出毛球飛向西炎城。

……

玱玹迎娶了辰榮王族後裔辰榮馨悅為正妻，徹底掌握了中原之地後，便立即派兵南下，入侵皓翎。

皓翎歸降，天下一統，玱玹開始正式發兵剿滅辰榮殘軍。

……

玱玹愛惜相柳之才，派離戎昶前來勸說他歸降，兩人坐在清水鎮上一間普通的酒館內。

離戎昶發現相柳目光穿過窗口看向外面的祖孫幾人，連忙乘熱打鐵開口勸說。

“你若願意也可以像他們一樣，與愛人執手生兒育女，相伴一生。”

相柳收回目光，原本有幾分動容的神情變得越發冷漠，“不必了。”

我想要長相厮守的人早已離開了這個世界，我又與何人執手，相伴一生？

他起身離開，将一切都抛到了身後。

……

西炎王對辰榮殘軍宣戰，洪江忍不住再次勸說相柳離開。

“你離開吧，你陪我們走到這一步已然足夠了，你去尋越嬅姑娘吧，我知道你心裏是很在意她的。”

“她是一個好姑娘，而且她很喜歡你，別辜負了她。”

相柳搖了搖頭，“義父不必再說了，我心意已定。”

洪江嘆了口氣，不再開口勸說。

……

皓月當空，茫茫大海之上，相柳身穿白衣，靠坐在大貝殼裏，手中拿着一只酒杯，神情寂寥。

大海波濤洶湧，卻始終未能撼動他分毫。

他輕輕摩挲着心愛之人留下的青絲，望着天上的明月，靈力一催，天空中開始下起雪來。

一百年了，越嬅，自我們分別已經一百年的時間過去了，你是否已經忘記了我，其實忘了也好，忘了也好。

他飲盡杯中之酒，望着天上的明月，一顆眼淚悄然落下。

毛球忍不住撲棱幾下翅膀，叼住他的衣袖把他往前拽。

那是玉山的方向。

相柳看向遠方的玉山，嘴角泛起一絲苦笑，神情寂寥哀傷。

“毛球，她不在玉山。她走了，我找不到她了。”

……

最後的戰場之上，相柳看着漫天飛來的羽箭，拼盡全力發出最後一擊。

心裏生出最後一抹悵然和哀恸。

眼前浮現出故人的音容笑貌。

“對不起，嬅兒，我恐怕要失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