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第55章

曾經,曲嘉宛以為百岵山會是他人生中最奇特绮麗的夢。那個似扶桑花般驚豔了時光的美人,會定格在記憶深處,化為最濃墨重彩的一筆。

可誰也沒想到,當百岵山的扶桑花即将凋謝時,他又再次踏上這座山。

“桑曉,你救救雪林吧!”

曲嘉宛是夕陽将落未落之際敲響桑曉的門,與此同時,他身後還有兩個男人擡着擔架,上面躺着個人。

桑曉不用看也知道那是誰。

躺在擔架上的,與躺在他身後屋內床裏的,情況不相上下。

情蠱,是以下蠱者用心頭血為引,配以相思蟲等七種毒蟲封在壇中,七日之後開壇取蠱。蠱蟲不過米粒大,分母蠱與子蠱,須在交合過程中将子蠱放入情人體內。此後,無論是母蠱與子蠱的宿主,終生不得碰其他人。有違背者,情蠱将啃噬宿主,七日後暴斃而亡。

“你的意思,桑阮在雪林身上下了情蠱?現在,情蠱發作了。”

“正确來說,是阿阮在他自己種了母蠱,在雪林身上種了子蠱。”

現在,兩人都是吐血後昏迷不醒,離七日之期也只剩兩日。

曲嘉宛怔然跌坐在椅上,他身後兩名穿軍裝的青年欲扶住他:“參謀長!”

故人重逢,此刻彼此心情都極為沉重。桑曉的目光冷冷掃過面容慘白的雪林,“他碰了其他人。”

毫無疑問,這個男人必須是與別人發生關系,才會導致情蠱發作。

曲嘉宛怔然道:“雪林他……五日前,是他結婚的好日子。”

果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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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曉冷哼一聲,“情蠱這種蠱,下蠱者要成功的一個條件,就是雙方做出承諾。”

“他肯定對阿阮許下承諾,絕對不會背叛阿阮,碰其他人。”

曲嘉宛合上眼,重重嘆了口氣。如今好友危在旦夕,他自知坦白一切說不定還有生機。

“桑曉,實話跟你說,雪林他姓周,是河西大帥周天霸的次子……”

前年夏天,河西周家軍大戰西南陳家,周大帥要派兵攻打西南,周雪林作為次子一直想着建功立業,主動請纓領兵。

就這樣,周雪林帶着一支先鋒步兵,還有曲嘉宛這個軍師奔赴西南戰線,在離百岵山不遠的南疆東鎮遇上陳家軍主力。

雙方發生激烈戰鬥,這場仗從拂曉打到日落,連周圍的河都被染紅了。周家的先鋒軍雖然重挫了對方,但敵多我少,最終還是戰敗,周雪林在混戰中被重傷,趁着夜色逃至百岵山內,意外被桑阮救了。

而曲嘉宛則在兩名士兵的掩護下逃出戰圈,其後也一直在附近尋找周雪林,直至最後在百岵山上相遇。

去年春天兩人下山後沒有耽擱,立刻回到河西。經此一敗,周天霸對周雪林頗為失望,軍事上依舊倚重長子周霜林。

周雪林本來就對父親偏愛兄長不滿,如今又遭遇冷落,于是暗中想盡辦法要挽回劣勢。

秋天時,河西迎來一位歸國僑商。僑商姓林,在南洋辦銀行,堪稱富甲一方。

周天霸是大帥,統治河西靠的是手裏這支周家軍。既然是軍隊,就需要糧饷。

他極為看重這位姓林的銀行家。周雪林看出父親的心思,便另僻蹊徑,追求林家獨生女。

他本就生得一副好皮相,冷着臉時尚有人主動貼上來,更別提如今願意放低姿态。

沒過多久,周林兩家便開始商議婚事。

周天霸自然高興,有了錢袋子當姻親。女方那邊也欣喜,畢竟周家勢力擺在這兒。

就是這樣門當戶對、彼此高興的婚禮在五日前舉行,誰也沒想到,新郎新娘開開心心進了洞房。結果大半夜,新房裏卻傳來一聲尖叫。

新郎赤/裸着身子,喜床上紅色床褥被更鮮豔的血浸透。滿床的紅,成了當晚在場所有人的噩夢。

周雪林吐了滿床血後便一直昏迷不醒,周家找了望京所有名醫,都沒人能診斷出病因,只說人快不行了。

周家即将給他準備後事之際,還是曲嘉宛求着周大帥,讓他帶着人回百岵山尋找一線生機。

沒想到,果真被他猜中了。

周雪林不是生病,而是中了蠱。

“桑曉,我知道這事是雪林不對,可是桑阮如今也性命垂危,你能不能救救他們?”

“救?”桑曉自嘲地勾起唇角:“情蠱發作只有兩種結果,一個就是下蠱者自己願意用血引出兩人身上的母蠱與子蠱,另一個就是死。”

曲嘉宛頓時眼前一亮:“那這麽說,只要桑阮願意解蠱就行了?”

桑曉深深看着他,卻道:“曲嘉宛,你很聰明,坦白說,如果你沒有帶周雪林回來,他只有一個結局。”

“不過,我現在擔心的是,阿阮他……願不願意解蠱。”

情蠱,這種蠱發作時傷人又傷己,若非一往情深,又豈會下這種蠱?蠱毒發作,那就是遭到背叛,又哪會甘心收手?

桑曉強用銀針讓桑阮和周雪林醒過來,不料最壞的局面出現了——

桑阮不願意解蠱。

“當初是你親口答應我,這輩子不會喜歡別人,不會碰其他人,還會回來找我的!為什麽,為什麽要騙我?”

桑阮紅着眼嘶吼出聲,責問失約的情郎。

兩人醒來後,所有事情都已說開。曲嘉宛識趣地拉着桑曉離開,将空間留給這對久別重逢的情侶。

山間木屋隔音并不算好,桑曉與曲嘉宛在外頭,隐約聽到桑阮的哭泣聲。

桑曉盯着緊閉的房門,眼中陰霾不散,向來冷淡的他,難得動怒:“周雪林,若早知如此,我當初就殺了他。”

這是曲嘉宛第一次在這人身上看到殺氣。他連忙寬慰道:“桑曉,你別生氣,其實雪林對桑阮也有真心,我們離開百岵山後,他身邊從來沒有過別人。”

周大帥在河西何等風光,周家二公子又讓多少美人趨之若鹜。曲嘉宛言語中未盡之意,就是在未遇到桑阮之前,周雪林身邊可不乏各種紅顏知己。

桑曉卻是聽得明白,他冷笑道:“是他引誘了阿阮,如今我還要感謝他為我弟弟守身如玉嗎?阿阮一直在這兒等他,倘若按你說的他有真心,那為何不回來?”

一連串诘問,饒是才思敏捷的曲嘉宛霎時也語噎。

“說到底,他始終把阿阮當成一場游戲。”

桑曉眼尾掃過來的審視讓曲嘉宛不敢直視。這血淋淋的事實其實大家都看得明白,唯有深陷其中的,只有一個桑阮。

曲嘉宛暗嘆,這人實在太過犀利。不過他自然也不能看着好友死在這兒,“桑曉,這事是雪林錯了。但國外有句話,叫做‘愛情誠可貴,生命價更高’。無論如何,愛情再重要,都沒有他們的性命來得重要。”

桑曉目光微動,隐隐間眸中冷意消退不少。

知道他被自己說動了,曲嘉宛又道:“你幫幫他們吧。這次事情解決後,我保證帶着雪林下山,永遠不再踏上百岵山!”

桑曉冷冷瞥着他:“那阿阮呢?”

“你剛剛也說了,雪林他……對桑阮之間,與桑阮對他并不相同。他是有真心,可他的真心比不上桑阮。”曲嘉宛說得委婉,“對桑阮來說,留着一顆不純粹的真心,又有什麽意義呢?”

“桑曉,你這麽厲害,有沒有一種蠱能讓他忘記雪林?”

桑曉目光一震。

曲嘉宛說道:“若是有,等事情過後,我們走了,你讓桑阮忘記他。我想,這就是最好的解決辦法。”

他看出來,對于桑曉來說,桑阮才是最重要的。

這提議果然讓桑曉心動了。

“好,我答應你。”

曲嘉宛正欣喜,結果門那邊忽然傳來桑阮的尖叫聲。桑曉面色一變,直接推開門,裏面出現的一幕完全在他們意料之外。

周雪林拿着槍正指着桑阮的太陽穴。

“你放開他。”

察覺身邊人殺意四起,曲嘉宛搶在他前面,急聲吼道:“雪林,你放下槍,我們已經想到解決的辦法了,你身上的情蠱可以解的!”

“哼,你太天真了,”周雪林食指按在扳機上,随時随地要射出槍中那顆子彈,看向桑阮也不複以往溫情,而是帶着深深的恨意,“他不會解蠱的,他要我的命,那我寧可在死之前殺了他。”

桑阮勾起凄厲的笑,“沒錯,情蠱除非下蠱的人願意解,不然大家就一起死了。周雪林,有本事你現在殺了我,我死,你也得死。”

所謂情蠱,那便是有情人共生同死。

“你真當我不敢殺了你嗎?”

太陽穴上槍口又抵進幾分,桑阮眼中閃爍着瘋狂:“殺呀,你動手呀!”

“周雪林,你別中計!”曲嘉宛沒想到兩人竟然會談崩,事态發展到他無法預料的地步,如今在場中人只有他最冷靜,“他是在激你!”

“桑曉答應我會幫你解蠱的。桑阮現在只是想激你動手,你跟他現在性命相連,你千萬別沖動!”

這番話讓周雪林持槍的手松動幾分,見狀,桑阮惡狠狠剜了曲嘉宛一眼,然後做了讓桑曉措手不及的動作——

他拔下了插在他百會穴的銀針。

針落地的瞬間,他只留給周雪林一抹殘忍的笑,然後深深合上雙眼。

* * * *

“你們兩人本來就是族長壓制情蠱,然後以銀針刺入百會穴,強行讓你們蘇醒。現在桑阮拔掉銀針又讓自己陷于昏迷之中,這回,是神仙也難救了。”

盧依長老搖了搖頭,旁邊周雪林面色鐵青,曲嘉宛按住他手肘,主動開口:

“桑曉、長老,事情發展到現在這個地步,一切過錯我們都認了,但是現在最重要的是,真的沒有辦法了嗎?”

不等盧依說話,曲嘉宛又道:“我們願意承擔一切責任,包括彌補你們的損失,無論是金錢上還是其他的!”

盧依長老冷哼一聲,對此嗤之以鼻:“你們想的太天真了。”

周雪林目光森森,勾起嗜血的笑:“我要是活不了,你們整個百岵族都得給我陪葬。”

“你說什麽!”

“雪林!”曲嘉宛朝他搖頭,示意別再說了。

盧依長老指着外面,沉聲低吼:“你們給我滾。”

曲嘉宛拉着周雪林來到屋外,那兩名随行的士兵一直跟在後頭,等到四下無人,他才道:“你沒必要跟他們鬥狠,這兒的人個個擅蠱,要是惹怒了他們,我們恐怕連怎麽死都不知道。”

偏偏,死這個字如今在周雪林看來簡直不值分文。

“剛才我不是吓唬他們,嘉宛,我要是真的下不了山,回去告訴父帥,讓他派兵踏平百岵山。”

“周雪林!”曲嘉宛見他真的動了殺意,忙道:“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最重要的是你的命!”

“話說回來,剛才你為什麽不好好順着桑阮?他要是願意解蠱,一切都好說。”

提到桑阮,周雪林滿面掩不住的恨意:“你以為我沒跟他談,那賤/人就是個瘋子,根本油鹽不進,一心要我的命。”

曲嘉宛欲言又止,最後長嘆一口氣。

這都是些什麽事!料想在那屋子裏,周雪林恐怕也沒多少耐心哄那桑阮。偏生桑阮又是一條胡同走到底,寧願困死也不回頭。

這時,他們身後一名軍官上前道:“二爺,不過是些山野村民,離這兒不遠的川東鎮還有我們的人,不如——”

“不,”曲嘉宛搶先打斷他:“這事不一定沒有回轉的餘地。”

周雪林:“剛才那個長老已經說了,現在就算是桑曉,也沒辦法再讓桑阮再醒過來。”

“這話是盧依長老說的,”曲嘉宛微眯起眼,卻道:“族長桑曉可沒說。”

周雪林目光微震,“你的意思是,他有辦法?”

“剛才我見桑曉匆匆出去,現在桑阮正在生死關頭,我想,他說不定另有法子。”

曲嘉宛料得沒錯。

春風拂得柳枝青,月色飄飄,桑曉推開門時,銀白的光在背後如同給他渡上柔輝,美若谪仙。

“桑曉!”

桑曉面無表情,甚至沒理會主動喚他的曲嘉宛,而是看向周雪林:“抱起阿阮,跟我來。”

周雪林正皺眉,卻聽他又道:“這是你唯一活命的機會,不想死,就跟我走。”

說罷,他轉身就走,仿佛篤定周雪林一定會跟上來。

事實上,周雪林自然不會放棄這樣活命的機會。謝絕了曲嘉宛與其他人的跟随,他抱起昏迷不醒的桑阮,亦步亦趨跟在桑曉身後。

他們踏着月色,走在無人的山間,風吹草動,樹影婆娑,而林中深處隐隐傳來某些蟲叫。

這一路,無論周雪林如何問,桑曉一個字也沒答。他徑直走着,走進幽暗的林中。

周雪林心中即使憋着氣,也只能緊緊跟着。月夜樹林,稍有跟差,說不定就葬身在山間毒蛇蟲蟻口中。

不知過了多久,前方豁然出現一處洞穴。周雪林抱着人,跟上桑曉踏進洞穴之內。

原本他以為裏頭會像是他原先在後山那樣,周圍滿是崎岖不平的石壁。豈料,這穴中別有洞天。牆壁上螢螢生光,粗看像是鑲嵌綠色夜明珠,細看才發現,竟是螢火蟲。

借着這些光,周雪林将牆上的東西看得清楚。被特地鑿平的兩側石壁繪畫一幅幅圖,最初是張開雙翅的長腳大鳥從開而降,周圍衆人齊齊跪拜。然後是一個年長者伸手向上,大鳥長喙賜予光點給他。第三幅圖,是這名身穿藏藍色服飾的年長者食指向下,地上群蛇仰頭朝他……

周雪林登時明白,這應該是百岵族的聖地了。

之前歡好過後,桑阮與他閑聊時曾提過,他們族中有一處聖地,歷來除了族長與長老,其他人一律不得進入。傳聞那聖地中,藏着寶藏,但卻無人知道那是何物。

這桑曉特地帶他來這,說不定這裏面果然藏有不為人知的解蠱辦法。

周雪林心中欣悅,忍不住又問:“是要用你們族的秘法幫我們解蠱嗎?”

背對着他,桑曉的聲音一如平時般清冷:“周雪林,我并不想救你,但是情蠱同生共死,為了阿阮,我只能連你一起救了。”

周雪林輕笑:“我知道。從第一次見面,你就不喜歡我。不過可惜的是,你沒得選。既然沒得選,就快點開始吧。”

眼前這人緩緩側過臉,那清亮的眸忽然蒙上一層綠光,熒熒如鬼火,絕非人類的眼,簡直像蟲類般,泛出說不清、道不明的詭異。

“桑曉你——”

周雪林心頭咯噔一跳,緊接着,整個人完全陷入黑暗當中……

……

百岵山四季分明,暮春時節,清晨的陽光急急爬進窗臺。

周雪林幽幽醒來,映入眼簾是曲嘉宛的臉。

“你醒了?感覺如何?”

周雪林掙紮着坐起身,動了動手,發現原先身上那股沉滞感一掃而空,呼吸間輕盈爽利。

“早上天還未亮,是盧依長老帶人将你送回來的,說蠱已經解了。”

此行上山四人裏,沒人懂蠱。但既然百岵族的人發話,周雪林自我感覺身體無異樣,那這蠱理應解了。

“族長及盧依長老說了,情蠱已解,還請曲先生遵守之前的約定,即刻下山。”

傳話的人冷冷地比了個“請”的手勢。

與周雪林同來的軍官瞬間喝道:“不過是一群山野村夫,你們說話注意點,我們二爺豈是由得你們呼來喝去的!”

那百岵青年依舊冷着臉,未見半分懼意。

曲嘉宛見後方并無其他人,問道:“那你們族長呢?我……能不能見見他?”

“族長不方便見客,請你們立刻下山吧。”

這逐客令只差沒叫人來趕他們了,周雪林冷冷盯着這青年,數秒後,他發出一聲嗤笑,“百岵族,你們會後悔的。”

爾後,他帶着人大步流星走了出去。

曲嘉宛心有不舍,這次走,應該是真正不會回來了,如若可以……

他想跟桑曉作真正的道別。

遺憾的是,非但桑曉沒有出現,就連桑阮也沒露面。

不過或許,這便是最好的結局。

周雪林與曲嘉宛下了山後并沒有立刻回河西。

前次在附近兵敗,周雪林有意卷土重來,特地又留在鎮上了解陳家兵況。期間,曲嘉宛接到轉自周雪林的一封電報。

那電報曲母拍給他的。內容大致是,家中為他談了一門親事,希望他快點回家與女方見面。

曲家書香世代,到了曲嘉宛這一代,家中只有一名獨子。

成家立業、傳遞香火成了無法推脫的職責。

如果說曾經有個讓他為之抗争的理由,那麽,那個理由也不複存在了。

曲嘉宛只身回河西,在路上走了兩天後,路邊一簇火紅的花影闖進視野,他怔怔盯住許久,忽然便打道返程。

最後一次了,他想跟他心中的扶桑花作真正道別。

暮春時節,百岵山百花綻放,曲嘉宛獨自上山。他原先在族內人緣不錯,衆人見是他,倒是有幾分欣喜。

可這回攔住他的,卻是桑阮。

“回去,我哥不會見你的。”

桑阮與他之前所見完全不同,從前是純真少年郎,上回偏執而瘋狂,如今……

他滿面陰郁,眼底隐隐現出戾色,渾身散發出生人勿近的氣息。

雖然不知上回桑曉用什麽法子救了他們,但這桑阮似乎連他也恨上了。曲嘉宛心思剔透,卻也明白現在管不了那麽多。

“桑阮,我要回河西了。這次應該永遠也不會回來,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臨走前,想跟桑曉說句再見。”

桑阮眼底閃現嘲弄:“那是你的事,我哥不想聽你說廢話。你走不走,不走,我便讓你永遠也走不了。”

“桑曉他會想見我的,麻煩你跟他說一聲,我——”

“夠了,姓曲的,從前我就很讨厭你,現在你不走,好,這就是你自找的。”

桑阮勾起危險的笑,伸手就要按上對方的肩,這時,一只爬滿皺紋的手握住他手腕。

盧依長老朝他搖頭:“他跟周雪林不同,曲先生是我們百岵的朋友。”

“盧依長老,你是要護着他嗎?”

“桑阮,今天你先回去休息吧。”

桑阮目光微動,最終收回手,轉身離去。

盧依長老微微嘆息,對着還不知逃過一劫的曲嘉宛道:“你以後,別再輕易靠近桑阮,他剛才差點要下金蠶蠱。”

曲嘉宛臉色突變,之前在山裏時他曾聽這些人閑聊過,金蠶蠱惡毒霸至極,中蠱者五髒六腑如百蟲啃噬。

“我沒得罪過他。”

盧依長老搖頭:“現在的桑阮跟以前不一樣了。”

先前,曲嘉宛救的女孩阿珠便是盧依長老的外孫女,連帶着盧依長老對這位客人總是和顏悅色。

“盧依長老,我這次來只是想見桑曉,我……”曲嘉宛帶着落寞道:“我只想跟他道別。”

“我這次回家,應該是要結婚了。無論如何,我想在最後跟他說聲再見。”

盧依長老渾濁的眼仿佛能看透這顆黯然的心,片刻後,他才道:“如果只是這樣,我可以幫你。不過,你要有心理準備。”

曲嘉宛愕然。

“族長……他現在情況不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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