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酒窩星球29

酒窩星球29

四周山林延綿不絕, 空氣忽然凝滞般安靜了一瞬,只有流水潺潺的聲音。

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呀?

左漁也不知道該做什麽反應了……

不過聽他這語氣,好像是打趣她的?

既然他還有心情開玩笑, 那他應該沒有感覺不爽,她好像就不用擔心他會因為她沒騎穩而生氣了。

左漁心情舒緩了些, 重振旗鼓,小聲說:“這輛車太大,是我外公以前騎的,不好掌控, 我再試試。”

他受傷了,還濕着身, 不能把他丢在這裏吹風。

左漁重新跨上了車, 用力蹬了兩蹬,單車卻紋絲不動, 剛剛的她已經平穩起步,還能勉強載着許肆周騎了兩步,可現在是定點出發, 她連起步都沒辦法起步。

實在沒辦法,騎不動, 左漁從坐墊上下來, 雙手扶着車頭跟許肆周打商量:“我推你回去好不好?”

“騎不動?”

“嗯……”

“那我以後少吃點?”

“沒有, 不是你吃多了……是我沒鍛煉。”

怎麽那麽呆萌,就是逗她的不知道?

這是在變相問她以後願不願意管着他。

許肆周肩膀悶笑着顫了下,一手扶住車座, 利索地從後邊下來, 又跨坐到前面,将外套丢她手裏, 胳膊拍拍後座:“來吧,哥載你。”

“不行。”左漁連忙搖頭,擔憂地看着他受傷的腳踝,有點急了。

“男人不能說不行。”許肆周兩條長腿跨在車上綽綽有餘,他單手扶着車把,另一手把滿臉憂慮的左漁摁在後座,左漁反應不及,還不待起身,車子就像一發信號彈般直接轟了出去。左漁心驚膽戰,緊緊拉住了車後座,然而,前方朝氣蓬勃的聲音随風呼呼飄來——

“放心吧,什麽時候都載得動你。”

少年的聲音就像山間茂密生長的森林,帶着旺盛的生命力。

車輪滾滾輾軋在鄉野小路,冷風嗖嗖地掠過,左漁掉在水裏濕了身,本應狼狽不堪,但面前所有的冷風都被少年寬闊的肩膀阻擋,絲毫感覺不到寒意。

天邊亮光現起,太陽從雲層裏露出,金色的光線均勻地灑落一地,少年的聲音再一次響起。

“左漁。”

“嗯?”她看着他還濕着的後腦勺,疑惑地應聲。

“冷嗎?”他的衣服被風吹出鼓包,聲音也被風吹散,“冷了就套上我外套,別凍壞了。”

“不冷。”左漁搖搖頭,告訴他,“出太陽了。”

不冷?他都凍死了,但心裏熱得滾燙,心髒在跳,血液在沸騰,就算立馬讓他跳冰湖裏也不帶怕的。

可是她不行。她細皮嫩肉的,不能把她凍着了。

左漁抱着他的衣服,小心翼翼地伸手,将他背後的帽子拉起來,罩到他的頭上。

“你這是做什麽?”許肆周笑。

“幫你護着耳朵。”左漁小小聲,“這樣你就沒那麽冷了。”

靠。

靠。

靠。

怎麽那麽可愛。

要命啊,吃可愛多長大的嗎。

“這樣有暖和點嗎?”

“有。”再加個懷抱就更暖了。

那就好……左漁默默覺得自己好像漸漸找到了和許肆周的相處方式。

左漁不再繃那麽緊,給他指路。雖然這邊回去只有一條直路,但是去小高醫生的診所卻要拐往兩條小道,繼續騎一段。

越往裏,路越窄,左漁指了指前方盡頭的招牌:“看到那塊綠色的牌匾了嗎?就是那兒,車子可以停在門口。”

許肆周本以為是把左漁載回家換下濕透的衣服,沒想到她是給他帶到了診所這邊。

“左漁,我把你送回家,再過來。”

“先将你的傷口處理好,可以嗎,你的血流了很多。”少女聲線輕輕柔柔,語氣委婉,許肆周想不順她意都不行,卻另一方面又擔心她,于是讓她把自己外套穿上:“那你把我外套披上。”

他沒想到自己還有這麽溫柔的耐心。

“嗯,好……”左漁知道自己再拒絕就不好了,點了點頭,将他那件工裝外套穿好,還乖乖地把拉鏈拉至頂端。

許肆周順手替她将裏面那顆拉鏈頭翻出來,彎了彎唇:“進去吧。”

其實一路過來,傷口的血都差不多止住了,只是幹涸的血跡停留在上面,看着血淋淋的,令人擔憂。

許肆周停好車進去時,左漁已經和小高醫生解釋好了,正等着。

這是一個簡陋的鄉村診所,裝着透明玻璃門,許肆周粗略打量一眼,這才發現這位醫生有點年輕,斯文。

在這樣一個以老人居多的村落裏,如此青年才俊甘願待在這方小診所,着實令他另眼相看。

“坐吧,許肆周是吧?”

許肆周聞言擡眼,找了張凳子,跨着長腿坐下。

“我是小高醫生,”高京洛握着醫用棉簽替他上藥,言談溫和,“小漁剛剛跟我說了你的名字,你們是同學?”

許肆周坐在椅子上敞着兩條腿,就打量他一眼,視線又落在左漁身上。

此刻的左漁有種易碎的楚楚可憐感,寬大的工裝外套完全罩住她,只露出那張過分精致好看的臉,頭發半幹半濕,垂搭在她的臉側,貼着肌膚,像一朵剛出水的芙蓉,鮮豔欲滴。

他盯着她的眉眼問:“高醫生是本地人?”

“是啊,”高京洛笑笑,自然而然地接話,“跟左漁一樣,我外公外婆也是尺塘人。”

兩人說話時,左漁就站在一旁不時遞點東西,神情關切地注視着他的傷口。但她和高京洛之間分工配合,有種她不自知的默契感,倆人這種熟稔讓許肆周覺得煩躁。

“不用幫忙,去那邊坐。”許肆周一把将她手裏的藥箱拿過來,自己捧在懷裏。

高京洛低頭擦藥的動作一頓,唇角微微笑了一下:“去吧,小漁,這是小傷口,我能處理好,你不需要操心。”

左漁雙手舉在半空,慢慢放下,這才點點頭,說:“好。”

“……”這麽聽別人話啊。

是不是他說的不算,高京洛說才行。兩個人究竟有多熟?

許肆周嘆了口氣,抱着藥箱仰頭敞着一條長腿,靠坐在斑駁的白牆上。

左漁乖乖坐到另一邊的長木凳上等他,剛一坐下,身上的衣服傳來輕微的振動。

她腦子懵了一瞬,低着頭翻找,從外套的右側口袋翻出了許肆周的手機,上面顯示是——大藝術家的來電。

她連忙小跑過去,把振動的手機遞給他,提醒道:“許肆周,你的手機亮了,有人打電話給你。”

許肆周後腦勺貼着牆,看一眼,是渡嘉奈,昨天找他拿的衣服和治跌打損傷的膏藥,現在應該是到這邊了,想找他人。

“幫我接。”他說得簡單,聲音又懶散。

“啊?”左漁脆生生地應了聲。

他不是有手有腳嗎……為什麽會讓她來接他的電話呀?

許肆周堂而皇之一副“你看我抱着藥箱沒手啊”的無賴模樣,沒皮沒臉地坐着,高京洛像看小男生表演孔雀開屏似的,一瞬間看透太多,撇開眼微微一笑。

左漁咬咬牙,将電話接起的那一刻極其忐忑。

許肆周的電話備注都很與衆不同,上次她誤接了一個備注為「許女士」的越洋電話,竟然是他媽媽,那這次被備注為「大藝術家」的又将是誰?

“喂,您好,我……”

“祖宗,你喺邊啊?打咗咁多通電話……”

電話一接通,那邊就傳來高冷而又玩世不恭的聲音,說的還是粵語,左漁聽不太懂,但她不笨,很快就意識到許肆周備注的這位大藝術家是誰——

“……渡嘉奈?”

“靓靓?”那邊的渡嘉奈也是一愣,脫口而出。

他此刻就坐在許肆周上午坐的那個位置,仰頭望着頭頂那棵古榕樹,紅色彩條布挂了滿滿一樹,都是為了祈禱家人平安,風調雨順。風輕輕一吹,仿佛一樹綠葉紅花在跳舞,他看得眼花缭亂,心說,追女仔至于連手機都上交?

那以後豈不是銀行卡、護照、身份證都交到她手上啊,以前怎麽沒看出來他是這麽個戀愛腦?

左漁不明白“靓靓”是什麽意思,因為說的依舊是粵語,但直覺那是他和許肆周對自己的指代。

她捏着手機,看看許肆周,他不知什麽時候跷起了二郎腿,氣定神閑地看着她,一副當定甩手t掌櫃的模樣。

“渡嘉奈……”她對着電話輕輕開口,“許肆周腳受傷了,你找他有什麽事嗎?”

“你問問他,要我帶的藥,扶他林、換洗的衣服、還有內褲!還要不要了!”廢了半天勁給他拿東西,還大老遠跑來這窮鄉僻壤,路上差點沒給大巴車颠散了,結果這會兒他人不在?

渡嘉奈的話裏帶着明顯的不爽。

“……”聽到內褲兩個字,左漁耳尖悄悄爬上一抹紅,她可不敢這麽直白地轉述,就,只能含蓄地問許肆周,“他…他問你,你的那些東西還要不要了……”

倆人站得近,許肆周自然也聽見了。

下一秒,左漁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可以把電話放在他耳邊,讓他們兩個人自己聊。

于是她紅着耳朵,将手機貼近許肆周的耳朵。

随着她的靠近,許肆周聞到一股馨香,她穿着他的外套,因此柏樹香混合了少女香,輕爽又清甜,同時手機屏幕上還留存着她的一絲溫度,貼在他耳廓,冉冉地渡過來,好似兩個人彼此交換了體溫。

“知道了,就回。”許肆周徐徐地答,說完,伸手将電話拿下,直接挂斷。

他站起來,一旁的小高醫生在收拾用完的棉球和藥水。

“高醫生,傷口處理好沒?”許肆周問。

“嗯,不是什麽嚴重的傷,清創完塗了點藥,就差不多了。”高京洛推了推眼鏡,聲音依舊溫和,“也不用付錢,這裏是免費診所。”

免費診所?這倒不在他的意料之內。

左漁在一旁小小聲:“小高醫生人特別好,他放棄了保送的機會,回到這裏開了這家免費的診所,經常給村裏的老人和小孩免費看病。”

“我不是小孩也不是老人,還是要付的。”

許肆周極有原則,把錢放在桌上,臉上是慣常的那種灑脫痞氣的笑:“我們就先走了。”

高京洛手上的動作停了下,擡眸看去,嘴角有極淡極淡的笑意,心裏明白少年堅持分得這麽清,顯然是不想欠他人情,只把他當成普通的醫患關系。

他望着兩人一同離開的背影,手心突然握緊了下。

“小漁。”他叫住她。

“怎麽了?”左漁剛走到門口,疑惑地回頭,許肆周也跟着停步。

“沒事,”他笑了笑,“回去讓外婆提稻米的時候小心點,別再摔到腰了。”

“好。”左漁笑了下,點點頭,“謝謝你,小高醫生。”

/

從診所回去的路上,經過蘇城寺,許肆周把車停了下來。

左漁以為他到地方了,于是順理成章地扶住了車把手,跟他道別,沒想到他将她喊住:“等會走。”

左漁只好乖乖地站在原地,看着他走了進去。

蘇城寺內紅牆綠瓦,古鐘悠悠,斑駁的牆壁映照着悠久的歷史痕跡,莊嚴而森遠,散發出獨特的神韻和魅力。

她一邊靠着自行車一邊百無聊賴地看着,然後才猛然意識到自己還穿着許肆周的外套。

她想把它脫下來,但又覺得自己已經穿過了,不洗幹淨再還給他不合适,想了想,還是作罷。

沒一會許肆周就出來了,手裏拎着一個袋子,身邊還跟着渡嘉奈。

“又見面了啊。”兩人走近,渡嘉奈笑着跟她打招呼。

“确實是有點巧……”左漁小聲說。

“不巧,他是我找來的。”許肆周将那袋東西遞到她跟前,意思是拿着,“帶回去給外婆。”

“什麽呀?”左漁沒接,目光疑惑。

“扶他林,德國那邊的跌打損傷噴霧,很管用,還有其他別的牌子,都在裏面,你那麽聰明,看看說明書就懂怎麽用了。”

左漁站在風裏,有些意料不及。

她不動,許肆周也不催促她,站到另一端,不動聲色地替她擋住了風口,思路清晰:“真碰到不懂的,問我,通過一下我好友?”

渡嘉奈手心轉着手機,一直近距離地盯着左漁那張臉,之前只看過她眉眼,這會兒才緩過神來,第一反應是——

好牛逼的一張臉。

之前見她溫溫柔柔、春風化雨地哄小孩,已經很添好感了,現在腦子裏更覺得,靠,都掉進水裏了,本該狼狽不堪,還能這麽好看,烏瞳紅唇,欲語還休……

他私底下見過的明星也不少。

但她這幅模樣,簡直比登雜志,拍濕身照的女明星還抓人,除了牛逼就只剩下牛逼。渡嘉奈抱着手臂,手肘碰了碰許肆周的胳膊,剛想說那仨字“牛逼啊”,不過下一秒,目光冷不丁轉移到他身上,嘴邊的話又硬邦邦地憋了回去——

他兄弟也有這本事。

只不過平時看慣了沒覺得驚豔,但确實是帥的,身上有股壞勁,多的是想為他生,又為他死的撲火飛蛾。

平時這股勁可沒少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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