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心思

第36章 心思

許甜霧：“……我沒答應, 我對他不感興趣，你還是先忙吧，我自己能處理。”

她真的只是随口一問而已, 從來沒想過需要陸與頌這樣興師動衆。

但陸與頌沒有應答，只是沉默地挂斷了電話。

這時, 宋淵重新回到位置坐下，原先的尴尬氣氛沖淡了不少，他重新開啓了一個新的話題。

“對了, 昨天……是你小叔叔送你回家的嗎？”

許甜霧擡頭：“嗯, 你見到他了？”

“你和他和好了？”

這家的漏奶華除了撒了一層薄薄可可粉, 還綴着一個香草冰淇淋, 此時雪白的冰淇淋液融化，流淌浸潤到面包體內，許甜霧叉起最後一塊，送入口中，有些許乳白的冰淇淋液沾染在唇角, 與白皙肌膚幾乎融為一體，分辨不出。

她思索片刻，聲音也随即落下：“差不多吧。”

宋淵垂眸喝了口檸檬茶, 甜膩酸澀的味道在口腔交織, 他的話也變得言不由衷起來：“那就好。”

茶餐廳的門被人推開，風鈴發出清脆聲響。

此時午休就要結束, 茶餐廳幾乎沒有什麽人, 許甜霧下意識看過去，就對上那雙熟悉的眼眸。

陸與頌還是來了。

午後陽光照在他的側臉輪廓上, 一小截下颔膚色幹淨冷白，弧度流暢漂亮, 同時為他的鏡框鍍上一層淡淡光澤，文雅矜貴。

“霧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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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淵聞聲擡眼，聲音清清淡淡，正要站起身：“你小叔叔來了，那我先走了。”

陸與頌停在許甜霧面前，居然很紳士地邀請宋淵：“既然是霧霧的同學，那就一起吧，午休快結束了，順路送你回去。”

宋淵聲線冷淡：“不麻煩叔叔了。”

聽到宋淵這一聲“叔叔”，許甜霧沒忍住，“噗嗤”笑出了聲，沒想到真實上演被同齡人叫叔叔，會這麽好笑。

陸與頌沒生氣，只是挑了挑眉：“我剛剛才過了二十五歲的生日，應該還沒到同學你叫叔叔的年齡。”

宋淵語氣僵硬：“抱歉。”

陸與頌微笑：“沒事，我不是那種斤斤計較的人。”

哼！明明這個人在意得要命！

許甜霧不動聲色地睨了他一眼，轉而對宋淵道：“宋部長，一起吧，不然你要遲到了。”

許甜霧都發話了，宋淵也沒再拒絕，陸與頌今天開的是奔馳s600L，是他最常開的一輛車，和簡單低調的外觀不同，車內的裝飾幾乎都被許甜霧改動過，就連安全帶都換上可愛的安全帶保護套，這顯然是許甜霧的布置，充滿少女心。

宋淵打開後座，看到零散放着的幾個玩偶，不由頓住。

許甜霧有些不好意思：“宋部長你把它們丢到一邊就行，那些都是我放的玩偶，不用管。”

陸與頌自然接話：“她就喜歡往我的車裏放這種可愛的小玩意，還有香氛這些東西，都是她放的。”

車和房子都是很私密的個人領地，只有親近的人才會被允許用自己的物件去裝點。

他話裏話外，都明晃晃展現出他和許甜霧之間的親密，已經完全形成一個堅不可摧的私人堡壘。

車內的每一個物件，都書寫着他和許甜霧之間的親密，無聲地宣示他的主權。

沒有人能入侵他和許甜霧之間的關系。

許甜霧則順其自然地坐在副駕駛座上，給自己扣上安全帶，但陸與頌卻看向她，視線落在她的嘴角，随後傾身過來，長指攫住她的下颔。

“怎麽吃個東西，都吃得到處都是？”他的聲音不大不小，語氣滿是寵溺：“像個髒兮兮的小花貓。”

柔軟紙巾輕輕擦拭過嘴角，帶走那一點不易察覺的冰淇淋液。

在有外人的情況下，陸與頌少有這麽親昵的舉動，這讓許甜霧有些無所适從，而且後座的人還是不算很熟的異性同學，她慌忙按住紙巾，止住陸與頌的動作：“我自己來，我自己來。”

許甜霧一邊說着，還一邊用眼神示意陸與頌有外人在，有點分寸，結果陸與頌卻像完全接收不到眼神，繼續輕飄飄開口。

“宋同學，讓你見笑了，她平時被我寵壞了，很依賴我。”

“……”

透過狹小的後視鏡，陸與頌和後排的宋淵對視。

陸與頌說話的語調溫和從容，仿佛只是闡述稀疏平常的小事，而這個親昵至極的舉動，在平時也發生過無數次。

只是他的眼眸深邃如幽潭，他望向宋淵的眼神，宛如望向一個觊觎他所有物的入侵者，毫無溫度。

宋淵這時才淡淡開口：“甜霧選擇一個人搬出來住，您應該知道，她也沒有您想象中那麽依賴您。”

氣氛變得劍拔弩張，暗潮洶湧。

陸與頌微微一笑，語氣似乎有些無可奈何：“她也只是一時貪圖外面的新鮮好玩，過段時間自然會明白家裏的好。”

位于風暴漩渦中心的許甜霧依舊毫無知覺，只覺得陸與頌這話怪怪的。

怎麽搞得她好像一個整天在外面沾花惹草的渣男，等着她收心回家！

還沒等許甜霧想出個所以然來，車子緩緩停下，陸與頌出聲提醒：“到了。”

宋淵禮貌道謝：“謝謝您送我回來。”

随後，他看向許甜霧：“甜霧，明天見。”

沒等許甜霧回應，他就徑直下車離開。

陸與頌透過車外的鏡像，靜靜凝視着對方離開的背影。

明天見？

陸與頌收回視線，只是輕笑一聲，都這樣了還不死心。

他稍微松了松整齊的溫莎結，眉眼低垂，像是有些不舒服。

許甜霧不由看過來：“你怎麽了？”

陸與頌緩聲道：“胸口有些悶，不太舒服。”

許甜霧倏然看向他，一下子警惕起來：“不舒服？”

每次陸與頌焦慮症複發，總是伴随氣悶心悸，她不得不注意着。

他低低地“嗯”了一聲：“我的心率好像有點快，你要聽聽嗎？”

說完，陸與頌的掌心貼着她的右耳，一股力道直接将她往自己懷裏帶，許甜霧整個人傾倒在他身上，耳朵被迫貼近他的胸膛，耳廓緊緊貼在他的西裝面料上，仿佛能感受到他胸膛傳來的體溫。

“噗通”“噗通”的心跳起伏一下下傳來，沉悶厚重，但許甜霧此刻只能感覺她的耳朵燙得厲害。

太近了！！

陸與頌的心跳和她拼命加速的心跳重疊混雜，徹底讓她的腦子一片混沌，什麽都聽不清楚了。

他身上的木質香盈于鼻尖，撞得滿懷，清冷雪松包裹着琥珀的溫潤，恰恰好中和，與他身上的氣息融為一體。

溫潤帶笑的嗓音由上傳來：“霧霧，你的耳朵好燙。”

“你在害羞嗎？”

被戳穿心裏真實想法，許甜霧像是被踩到尾巴的貓，瞬間炸毛：“我哪裏害羞了？明明是你車裏的空調開太高了，我熱的！”

……

車內專門放置着舒緩心神的車載香氛，薄荷青草雜糅着安神的薰衣草，正緩緩釋放溫潤清新的草木芬芳，但卻無法安撫許甜霧此刻狂跳的心髒。

陸與頌狀似認真地出聲詢問：“心率是不是很快？”

許甜霧有些磕巴：“我……我怎麽可能聽出來？”

她打算尋求更專業的儀器：“你這裏有血氧儀嗎？”

“沒有，血氧儀放在辦公室裏。”

許甜霧給出了解決方案：“那你一會回去測一測心率。”

陸與頌垂眸看向她：“我記得你說過，如果我身體不舒服，可以給你打電話。”

他語氣低低：“霧霧，我想要你陪陪我。”

許甜霧怔住。

他向來沉穩強大，讓人覺得無所不能，經過千錘百煉，他已經将自己鍛造得完美無缺，幾乎沒有失誤的工作表現，從帶他入門接觸商場的長輩，再到工作職場中的同僚下屬，都無條件信服他，不會質疑他的工作能力。

但只有許甜霧知道，他一路走來，到底經歷了多少，不被父母期待的存在，在名門家族的每一步都如履薄冰，能依靠的人只有自己，他要為自己認真籌謀，才将自己武裝成強大堅韌的模樣。

但陸與頌為什麽要她陪他？

或許是因為他們共同生活了近八年，是彼此最了解最親近的人，是親人一樣的存在，她也最了解陸與頌的情況，所以陸與頌想讓她陪着。

但對心懷不軌的她來說，這也是難得的相處時間，她不想錯過。

許甜霧偏過臉，小小聲地妥協了：“行吧，那就陪你一小會兒。”

陸與頌笑了：“只有一小會兒嗎？”

許甜霧不想讓自己看上去急不可耐，特別底氣不足地強調：“對，只能是一小會兒，再多沒有了。”

在開車等紅綠燈的間隙，陸與頌的視線突然落在她的左手上。

“霧霧，你還記得嗎？”

他摸到她食指指節那一處幾乎看不到痕跡的疤痕，很輕地摩挲，帶着薄繭的指腹揉搓着幼嫩肌膚。

“當時我不小心咬傷了你的手指，就是這裏。”

這裏因為他，而留下的痕跡。

許甜霧撇了撇嘴：“你還記得啊，陸與頌，你當時真是個麻煩精。”

她的嗓音仿佛混雜着蜂蜜，說話的尾調都是黏膩的清甜，只是随意的撒嬌抱怨，沒有真正的不耐煩。

當時陸與頌工作和學業堆疊，壓力很大，所以急性焦慮障礙來勢洶洶，那應該是最嚴重的一次，她試圖喂藥，卻喂不進去，才用食指撬開牙關，強行把藥喂進去，但他當時難受得沒什麽意識，不慎咬傷了她。

事後陸與頌很自責，但許甜霧卻沒有多在意，反正也不是很嚴重的傷，養養就好。

陸與頌笑了：“謝謝你當時沒有放棄我這個麻煩精。”

許甜霧不自覺地翹了翹唇角，嬌氣地哼了聲：“這還差不多。”

車輛很快抵達公司，下了車，此時正好是下午工作日，車庫一派昏暗，寂靜無人。

見陸與頌從駕駛座出來，手機微弱光線晃過他的手，許甜霧突然想起人行道那一次的牽手。

十指相扣，肌膚交纏。

她突然昏了頭，鬼迷心竅，快走幾步，直接拉住陸與頌的手。

陸與頌看向她：“怎麽了？”

許甜霧第一次占便宜，努力壓下心虛，理不直氣也壯地随口胡謅：“你公司這麽大，我不得跟緊你？萬一我迷路了怎麽辦？”

陸與頌笑了，再次很自然地牽着她的手：“別迷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