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預謀

第47章 預謀

霎時, 書房的空氣仿佛被凍住，陸父看了陸與頌良久，最後才道：“你是從什麽時候開始, 起了這個心思？”

“很久之前。”

陸父才覺得自己問了一句廢話，因為一切端倪都有跡可循。

主動提出将許甜霧帶走照顧, 在許甜霧上大學後，依舊将人留在身邊，這些樁樁件件, 都在彰顯着他對許甜霧的特別。

根據他對小兒子淺薄的了解, 他也清楚, 一旦是陸與頌決定好的事, 沒有人能攔得住他，那許甜霧的事也是一樣，而且許甜霧的父親救過他的大兒子，于情于理，許甜霧家也對他有恩, 他也不願意将許甜霧拖進危險的旋渦裏，将她作為聯姻工具，草率嫁出去。

對比之下, 陸與頌确實是個很好的選擇。

許久, 他只是說了一句話：“這件事，要問問甜霧的想法。”

“如果甜霧願意, 那就好好對她。”

話畢, 他也只是擺擺手：“好了，出去吃飯吧。”

小飯廳裏, 阿姨已經将晚飯擺上桌，都是極其簡單的家常菜, 散發着袅袅的飯菜香氣。

在飯桌上，陸父只是簡單問了幾句她的學業近況，就沒再提起方才發生的事，但陸父這種讓人摸不清底的态度，讓許甜霧有些緊張。

只是她也不敢開口詢問，只能自己在腦子裏都在各種猜測陸父的意圖。

雖然陸與頌剛剛替她說話，但陸父的沉默不表态，還是讓她心生忐忑。

陸家該不會真的想要把她嫁給陸與頌那個無所事事的花腸子堂哥吧？又或者是嫁給其他人？

因為心裏有事，所以許甜霧這一頓飯吃得很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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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父吃得少，率先用完晚餐，就先一個人離開了，人他們慢慢吃，而陸與頌臨時接了工作電話，也離開了飯廳，一時間，餐桌上只剩下許甜霧和陸南嘉兩個人。

直到陸與頌離開，陸南嘉才像解開禁锢一樣，整個人都放松下來。

她恢複了叽叽喳喳的天性：“爺爺和小叔叔不在，我終于可以邊吃飯邊說話了。”

許甜霧睨了她一眼：“你怕你爺爺就算了，你怎麽還怕陸與頌？”

“輩分之間的壓制呗，而且小叔叔看着好說話，實際上氣場挺吓人的。”

許甜霧不可思議：“我只是比陸與頌小兩歲，你怎麽怕他不怕我？”

陸南嘉還在嘚瑟：“你和我平輩呢甜霧。”

說完，她吐了吐舌頭：“當然，如果你氣不過，可以當我小嬸嬸，反正你和我小叔叔只差了兩歲。”

許甜霧心下一驚，語氣都飄忽着心虛：“你在胡說八道什麽？”

“我哪裏胡說八道了？”

陸南嘉托腮看着許甜霧：“而且我剛剛都聽到了，我二爺爺他們想通過你，搭上小叔叔的關系，但他們給你介紹都是些爛渣男。”

許甜霧不由捏緊筷子。

陸南嘉循循善誘：“甜霧，你也不想嫁給那些爛男人吧，不如我給你支個招呗。”

許甜霧看向她。

陸南嘉神秘兮兮：“那你去求求小叔叔不就好了嗎？裝成梨花帶雨的樣子，小叔叔肯定會心軟，他最舍不得讓你受委屈了。”

即使知道對方提供的都是些損招，但許甜霧現在完全是急病亂投醫，真的思考了一下陸南嘉說的話。

苦肉計，對陸與頌或許真的有用。

許甜霧不自覺端起魚湯，喝了一口，掩去眼底情緒。

但陸南嘉再次湊近：“但我覺得這一招效果可能一般，我給你提供一劑猛藥。”

許甜霧正在小口小口喝着豆腐鲫魚湯，聞言微怔：“什麽猛藥？”

陸南嘉壓低聲線：“要不你就大膽些，今晚回去色|誘小叔叔，然後霸王硬上弓，直接晉級當我的小嬸嬸！”

？！

這是什麽破猛藥？！

許甜霧被她的大膽發言驚得直接嗆了一下，随後就是劇烈地咳嗽。

咳嗽結束後，她咽了咽唾液，喉嚨處卻傳來一陣劇痛，許甜霧才察覺到不對，剛剛嗆到的那一下，她的喉嚨好像被魚刺卡住了！！

陸南嘉見她神色驟變，停住給她順背的手，不解道：“你怎麽了？”

許甜霧蹙眉：“我被魚刺卡住了。”

“啊？那怎麽辦？”陸南嘉在旁邊急得團團轉，一股腦說了一堆亂七八糟的方法，“要不去廚房喝點醋……或者吃一大口飯把魚刺咽下去？”

許甜霧現在吞咽都覺得疼，聽到她說的方法，不由額角一抽：“……陸南嘉，我看你是想讓我死。”

就在她們倆都束手無策時，一道腳步聲漸近，陸南嘉看到來人，眼前一亮，仿佛見到救星：“小叔叔！甜霧被魚刺卡住了，怎麽辦啊？”

許甜霧的臉被微涼的長指攫住，他剛剛從外面回來，指尖還泛着寒意，她迫不得已和他面對面。

陸與頌的眉眼微微蹙起，語氣沉沉：“現在什麽感覺？”

許甜霧摸了摸脖頸：“很難受，咽東西覺得很痛。”

陸與頌當機立斷：“走吧，還是去醫院比較穩妥。”

簡單打過招呼後，陸與頌帶着她離開陸家，去了醫院急診，才成功把魚刺取出來。

從醫院出來，冬夜的寒風呼嘯，恰如許甜霧現在的心情，透心涼，許甜霧擡手揉了揉自己發酸的下颔，心情有些低落。

她今天怎麽這麽倒黴！不僅被人介紹一個大她九歲的花花公子，還被莫名其妙的魚刺卡住！

陸與頌見她耷拉着小臉，以為她還難受，伸手撫了撫她的肩：“好點了嗎？”

許甜霧欲言又止，最後只是小小聲道：“好多了。”

陸與頌嗯了聲，正好車開了過來，他拉開車門：“那我們回家。”

在坐進車後，許甜霧再三猶豫，還是忍不住問出想問的話：“對了，剛剛你爸和你在書房聊了什麽？”

陸與頌擡眼：“聊了你的事。”

許甜霧心裏咯噔一下，還真的和她有關？！

陸與頌緩慢推了推眼鏡，嗓音清潤：“他讓我問問你的想法——”

還沒等陸與頌說完，許甜霧心下一驚，下意識回答：“我不想嫁給大九歲的花心男人！”

尚未說完的話被驟然打斷，陸與頌輕笑了聲：“霧霧，你回答得太快了。”

随後他意有所指地提醒：“那最近少接觸家裏的長輩，特別是二叔，他這個人有點難纏，沒達成目的，他不會輕易死心的。”

這句話落在許甜霧耳中，猶如晴天霹靂，後背發涼。

她咽了咽唾液，說話都磕巴了，小臉煞白：“什麽……意思？”

陸與頌支頤看她，好整以暇：“字面意思，我二叔他很有可能不達目的不罷休，你小心一點。”

也就是說，陸與頌二叔還想着把她和他那個花花公子兒子湊一對！

不行，她要盡快把這個糟心事處理掉，如果這件事不解決，就像剛剛橫亘在喉嚨裏的魚刺一樣，讓人煎熬難受。

她不想再拖下去，那樣只會夜長夢多，那她應該怎麽做？

此時，她的腦海不由自主地浮現起陸南嘉的話。

——那你去求求小叔叔不就好了嗎？裝成梨花帶雨的樣子，小叔叔肯定會心軟，他最舍不得讓你受委屈了。

——要不你就大膽些，今晚回去色|誘小叔叔，然後霸王硬上弓，直接晉級當我的小嬸嬸！

難道她真的要按照陸南嘉提供的損招，對陸與頌下手？對他霸王硬上弓，就現在？

萬一陸與頌一怒之下，把她流放了，那怎麽辦？

她有賊心沒賊膽，猶豫良久，她只能走穩妥的苦肉計。

她穩了穩心神，整個人變得安靜下來，回到玺園後，就徑直上樓。

陸與頌也只是按部就班地處理一部分工作，就準時洗漱，但他沒有急着睡覺，而是坐在窗邊，慢條斯理地翻閱手中的書。

閱讀燈散發着淡淡黃光，房間內很安靜，正當他将要翻到下一頁時，房門被人旋開。

她穿着軟紗睡裙，站在門口，明豔精致的小臉卻滿是淚痕。

“怎麽還沒睡？”

許甜霧撲進陸與頌的懷裏，她裝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樣子，說話都是濃重的鼻音：“我做噩夢了。”

溫香軟玉在懷，他的手臂輕輕攬着許甜霧，勾着她的纖細腰身，除了她身上清甜的荔枝玫瑰香，還有一點若隐若現的風油精的清涼氣味。

陸與頌不動聲色地緊了緊臂彎，緩緩低語：“夢到了什麽？”

被幹淨熟悉的氣息包圍，許甜霧抽抽搭搭地控訴：“我夢到我嫁給一個大我九歲的花心家暴男，婚後不僅被老男人非打即罵，還要被迫給小三小四小五伺候月子！”

她的聲音又嬌又甜，楚楚可憐：“小叔叔，難道你要眼睜睜看着我被嫁給一個大我九歲的花花公子？”

她捏着滴上風油精的紙巾，垂下腦袋，掩飾性地擦了擦眼淚，但手中紙巾剛剛靠近，她就被那股清涼刺激的味道熏得眼眸泛起薄薄水霧，雙眸潋滟。

救命！風油精倒多了，辣眼睛！

再擡起頭，她的淚水不受控制地漣漣滴落，眼尾微微泛紅，看起來好不委屈，我見猶憐。

陸與頌垂眸，隔着薄薄鏡片，他眸色微暗，随後擡手用手指替她拭去淚水，手心輕撫過她的臉頰，他嗓音柔和：“這麽害怕？”

“我真的很害怕，所以看在我們八年的情分上……”她眼眸濕漉漉的，神色柔柔弱弱，像一只無助的小獸，“小叔叔，能不能幫個忙？”

她抱着陸與頌的手再次收緊，望向他的目光滿是請求，仿佛他是她唯一一棵救命稻草：“我真的不想嫁給你那個花心堂哥。”

陸與頌沉吟片刻，似乎想起什麽，随後慢條斯理開口：“可是我記得你說過，以後都不要我管了。”

許甜霧一怔，眨了眨濕軟的眼眸。

想起來了，這是之前搬走吵架時，和他說過的氣話，這麽久的事還記得，這人果然很記仇。

但許甜霧只是在心中腹诽，眼角依舊殘餘着哭過的緋紅，她抱着他的腰，能屈能伸：“只要不去聯姻，之後你愛怎麽管就怎麽管，我都聽你的。”

聞言，陸與頌唇角微彎：“好。”

這個簡短的回答砸到許甜霧的腦袋上，讓她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不是，陸與頌這麽輕而易舉就答應了？

許甜霧依舊沒放手，而是吸了吸鼻子，重複追問，語氣依舊柔弱無助：“你真的答應了嗎？”

陸與頌摸了摸她的長發，掩去眼中情緒，意味深長地笑了笑：“嗯，畢竟我們關系這麽好，我不會讓你噩夢成真的。”

聽到陸與頌的承諾，她原本淚花漣漣的眸底俨然是得逞的狡黠，仿佛自己釣的魚，終于咬餌上鈎。

但還沒等許甜霧開心多久，陸與頌的聲音再次響起：“不過你也要答應我一件事。”

許甜霧原本将要放下的心再次提起：“什麽事？”

“也沒什麽，就是明天陪我去一個地方。”

許甜霧暗暗松了口氣，立刻裝乖答應：“沒問題，謝謝小叔叔！”

“不客氣。”他俯身替她擦幹淨淚水，語氣還忍着笑，“不過霧霧，你的演技真的很一般。”

許甜霧一僵，她演技有這麽拙劣浮誇嗎！

但即使被他發現，許甜霧也沒有心虛，而是很快又恢複那副嬌縱無比的模樣，有恃無恐地哼了聲：“別管我是不是演的，反正你答應我的事，不能反悔。”

“我又沒說要反悔。”陸與頌挑眉，“你的戶口本和身份證在身邊嗎？”

許甜霧一頓：“在，怎麽了？”

“沒事。”他只是伸手輕輕拍了拍她的肩，微微一笑，“明天記得準備好。”

“好了，回去睡覺吧。”

他靜靜望着許甜霧離開的背影，長睫微斂，掩住眼底的暗潮洶湧，嘴角卻彎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微笑弧度。

真正的潛伏在暗的高明獵手，往往都是僞裝成毫無所知的獵物出現。

等待已久的獵物，終于毫無所知地踩中他精心策劃的陷阱。

他用心培育多年的果實，在此時散發着誘人心魄的幽香，再過一段時日，就可以采摘下來，細細品嘗了。

-

雖然許甜霧對他說的東西有些疑惑，但她對陸與頌很是放心，因為根據她的了解，一旦陸與頌同意的事，幾乎沒有辦不成的，那這次也一樣。

回到房間，許甜霧還是很配合地準備好戶口本和身份證，解決完一樁心事，她這一覺睡得極其安穩。

但第二天一早，不到九點，許甜霧就被陸與頌叫醒了。

“霧霧，起床了。”

許甜霧忍不住将被子蓋住腦袋，聲音悶悶：“我今天沒事，讓我再多睡一會……”

陸與頌的聲音不緊不慢傳過來：“真的不起床嗎？你昨晚說好的，要陪我去一個地方，難道你要出爾反爾？”

許甜霧聽到這幾個字，原本因為睡眠不足而混沌煩躁的大腦瞬間清醒，她不情不願地掀開被子，看向站在床前的陸與頌，又看了眼時間，洩氣道：“怎麽這麽早？我們晚點去不行嗎？”

陸與頌一身裁剪得體的定制西裝，每一顆扣子都系得規整，矜貴儒雅，他擡手慢條斯理地擺弄了西裝袖扣，微微一笑：“不行。”

許甜霧：……

算了算了，還是忍忍吧，小不忍則亂大謀。

許甜霧一肚子怨氣地爬起來，她打開房門時，卻看到門外站着兩個女生，她們手中拎着化妝箱，見到許甜霧就露出完美微笑：“許小姐，我是今天為您服務的造型師。”

？

怎麽還請來造型師了？

許甜霧滿肚子疑惑，望向身後的陸與頌。

但他只是神色自若：“霧霧，今天很重要，如果不好好打扮，我覺得你會後悔。”

這一句話，卻讓許甜霧心生警惕：“你到底要帶我去哪裏？是不是正經地方？你該不會要把我賣了吧？”

他上前，擡手替她挽起垂落的碎發：“當然是正經地方。”

畢竟民政局是政|府單位，是正經到不能再正經的地方。

許甜霧睨了他一眼，還是半信半疑地進衛生間洗漱，洗漱結束後，許甜霧出來時，兩個造型師已經準備就緒了。

要換的衣裙也被提前準備好，許甜霧坐在梳妝臺前，一邊小口小口吃着早餐，一邊任由兩個造型師擺弄。

造型師的手法很不錯，很迅速就替她梳妝打扮完畢，許甜霧忍不住攬鏡自照，覺得整個人看上去貴氣明媚。

她怎麽這樣好看？

等欣賞完自己的美貌後，許甜霧才起身，拿起陸與頌說的證件，下樓去找早已等候多時的陸與頌。

“好了，我們走吧。”

他循聲擡眸，看到緩緩下樓的許甜霧，陸與頌鏡片後的眼眸極輕地彎了下，由衷誇贊：“很漂亮。”

聽到誇贊，許甜霧耳尖忍不住染上一抹薄紅，但想起陸與頌一大早就打擾她睡覺，還是沒好氣地嬌哼了聲：“還用你說？我當然漂亮。”

“趕緊走，我可不想等。”

今天是由陸與頌親自開車，坐上副駕駛座後，許甜霧望着飛快掠過的景色，已經開始好奇此行的目的地，因為她實在想不到，有什麽地方是她不好好打扮，就會後悔的。

難道是宴會？

不對，什麽宴會還需要戶口本和身份證？

就在她胡思亂想之際，車子緩緩停下。

“到了。”

許甜霧擡眼，看着面前的民政局，語氣微微顫抖：“你這是什麽意思？”

“你不是不想嫁給其他人聯姻嗎？”

陸與頌替她解了安全帶，看起來通情達理，他聲音溫和：“家裏的命令，我不敢不從，但為了幫你，我想了個折中的辦法。”

“那就是和我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