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荒蕪星（四）

荒蕪星（四）

一條火龍，咆哮着朝前奔騰。

所過之處，那些被撿回來當做鋪路基石的礦石廢料，全部都化為灰燼。

粒子槍的槍口轉動方向，不到三十度，姜清微一腳踢出，粒子槍脫離了貪狼的掌控，朝天空飛去。貪狼從地上一躍而起，與姜清微同時朝空中伸手，雙方的腿腳也沒有停下，攻向對方。

火焰如巨龍一樣，在朝空中噴射了數秒，後繼無力，熄了火。

姜清微全身長了眼睛一樣，巧妙地避開了貪狼的攻擊，就在貪狼仗着身高，抓住了粒子槍的瞬間，她的腳尖已經逼近了貪狼的咽喉，毫不留情的一擊，貪狼眼中的那點驚喜便凝固在了眼中，一聲脆響，眼底最後的影像記憶是姜清微握住粒子槍的瞬間。

十三區唯一的公共財産便是那張被姜清微踢倒在地的桌子，主動投靠過來的小弟乖巧地将桌子扶起來，用袖子擦拭幹淨了，以為姜清微也會學前幾任的模樣，将鎮十三區的武器往桌上一磕，立個威什麽的。

誰知，姜清微拿到了粒子槍，朝送人掃視過來，所有人都虎軀一震，不知道這個小姑娘是不是個和貪狼一樣，一言不合就殺人，殺人也不眨眼？

“你，過來！”姜清微用槍口點了一下方才扶桌子的小弟，誰敢在粒子槍的槍口面前杠？那小弟屁颠屁颠地過來，也不知該如何稱呼姜清微，喊了一聲“老大，請吩咐！”

“營養液怎麽兌換？”

“平常都是我和小貓兩個人去兌換營養液，兌換點在管理處那邊。”

“多少A貨換一瓶？”

“那個……”

這小子名叫阿根，撓了撓頭，在姜清微似笑非笑的眼裏不敢隐瞞，“三顆A貨一瓶。”

姜清微點了點頭，“大家都聽說了？從明天開始，十三區輪流組織人去兌換，不服者，可以投靠其他區，一旦離開，以後最好不要在我眼面前出現。”

她說完，槍口對準屍體，精神力催動，一道火焰噴射出來，将屍體連石頭化作灰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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貪狼攢的營養液全部下發，這一夜，原本多少人将咽口水度過一夜，沒想到還能分到一瓶營養液果腹。

林讓為自己後退的一步感到羞恥，看着姜清微提着槍走進自己的小屋，他本來想趕上去問一句，“難道不留一點營養液嗎”，畢竟，如果姜清微把貪狼所有的營養液全部扣留，也沒有任何人敢說什麽？

“清微！”秋雅追了過去，“你不留一點營養液嗎？”

“我不喝那玩意兒！”

她之所以兌換一瓶，是因為今天晚上要喝。既然貪狼已經死了，十三區掌控在她的手上，有了粒子槍，她也不用擔心烤肉的香味會為她惹來麻煩，“你們自己喝，我去吃魚肉了。”

“那魚肉不能吃！”莊老頭趕過來，“都跟你說了不能吃。”

莊老頭還要攔阻，秋雅拉住了他，搖搖頭，她舉了舉手裏的營養液，今天晚上，她拿到了六瓶營養液，“她餓了，我把我營養液分一瓶給她就是了。”

莊老頭這才想起來，自己也有五瓶營養液了呢，“你別分了，要分分我的吧，我老頭子一個人，備一天的口糧都夠了。”

秋雅回到屋裏，弟弟已經躺下了，“姐，我今天不餓，我不喝營養液了，你自己喝吧！”

秋雅一陣心痛，她忍着眼淚，舉起了營養液，“看看，這麽多，真的不喝？”

昨晚，他們存的一瓶營養液被那群混蛋摔破了，姐姐今天出去，肯定很難賺到兩瓶營養液，她不可能明天還餓着肚子去撿礦石。

秋頌一下子看呆了，臉上漸漸浮起了笑容，可很快就消失了，有兩瓶，姐姐夠喝就行了。

秋雅當然知道弟弟的心思，她将三瓶營養液塞到了弟弟的手裏，“喝吧，以後都不會再缺營養液了，想喝多少就喝多少。”

“為什麽？”

為什麽？秋雅想了想，“因為一切都在變好啊！”

烤肉用的是深溝的河對岸一大片形同樹木的那種石頭，名叫炎石，點燃之後能夠持續燃燒，窮人會用來烤火，捱過漫長的嚴冬。

姜清微将一塊魚肉從能源箱拿出來，手拂過烤肉的時候，裏面的輻射便全部都被吸收了，在經脈中流淌過的時候，銀色的星星點點的輻射，游走過一個大周天時，便化作乳白色的氣歸入氣海。

魚肉的色澤也成詭異的銀色變成了白色，看上去細嫩，絲絲的紋路非常清晰。

沒有任何工具，姜清微只好用槍杆挑着魚肉烤，沒有任何調料，但對她來說，都不成問題。她來到星際，有幸喝了幾瓶營養液，她雖然沒有喝過馬尿，但總覺得馬尿都比營養液好喝。

魚肉漸漸地變了色澤，塊狀的魚肉慢慢翹起了邊，一股淡淡的香味散發出來，鑽進了姜清微的鼻子，又從門縫裏溢出，朝外擴散。

“好香！”

一直關注姜清微的十三區的人們，自然也聞到了這香味，口水簡直是不受控制地流淌，可惜，貧窮限制了這些人的想象，喝營養液長大的人，不知道星際間還有什麽能夠勾起人如此狂野的饞意。

他們以為是一種特殊的營養液。

眼看槍托已經挂不住魚肉了，姜清微從邊緣撕了一塊，很燙，她飛快地扔進了口中，舌頭被燙得哆嗦了一下，細嫩的魚肉頃刻充斥在唇舌間，她來不及細細咀嚼，只匆匆感受到了魚肉自帶的微甜，便下咽了。

太好吃了！

姜清微撕下一大塊，兩手間稍微抖了抖，沒有放任何調料，連鹹味都沒有，但被星際人嫌棄的星獸的肉，在徹底除掉輻射雜質後，是如此美味。

足以和地球上的三文魚肉媲美！

姜清微便沒有完全烤熟，她将邊緣吃完後，咬了一口烤得半生不熟的中間部位，居然有種別樣的美味，魚肉細膩非常，沒有半點腥味，帶着點回甘，若是能夠配上芥末，可以把人饞哭。

魚肉的飽腹感很強，還有一小半的時候，姜清微已經飽了，門被敲響的時候，她打了個飽嗝。

“進來！”

姜清微坐着不想動，進來的是小貓，對上姜清微黑洞洞的槍口，他連忙舉起了雙手，“老大，別誤會，我有事要彙報！”

情不自禁地，小貓的眼睛就盯住了魚肉，那香味饞得他兩腿一軟，差點就跪了。

“什麽事？”姜清微收了槍，将槍杆上的魚肉取下來，扔在了破桌上。

“我剛剛看到阿根朝六區去了。”小貓想到姜清微才來，這位新上任的老大還搞不懂荒蕪星的形勢，“阿根原先就是專門負責咱們十三區營養液兌換的事，每次兌換完了，老大……啊不，貪狼都會給他三瓶營養液，他一天不用幹活，就坐着擺渡車跑兩趟，就能拿三瓶營養液，挺爽的。”

姜清微聽明白了，以後十三區大家輪流兌換營養液，且營養液的兌換價值也明朗了，誰也不能從中抽取中間費用，阿根享受不到特權，自然就會生事。

“想走的，今晚就離開，十三區絕對自由。”她瞥了小貓一眼，冷冷地道，“包括你！”

“老大，我沒想走，我以前就不想幹這種活，黑別人的礦石也挺沒良心的，就是那個啥，每個區每天都必須要向管理處上繳三百塊A貨，不管人多人少，要是他們都走光了，咱們就得……”小貓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我想，整個采石場，自主管理，自主兌換營養液的區，應當不多吧？”

“就老大您一個好人，關鍵是別的區那些黑老大們都挺殘暴的，要是有人敢過來，不等走出區界，就沒命了。”

比起沒命來，忍受剝削，就算不得什麽了。

“六區有多少人？”

“六區一共三百多人，比咱們的人多一倍，以前他們老大獨眼龍沒少欺負咱們。”小貓說話的時候，眼角餘光就沒有離過那塊魚肉，口中分泌出來的唾沫比任何時候都多。

“哦！”姜清微用槍托朝魚肉點了點，“走的時候幫忙帶走一下。”

小貓如獲大赦，他也不關心六區和十三區的歷史恩怨了，忙不疊地用手捧了魚肉，還沒跨出門檻，便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本能地咀嚼，牙齒咬碎魚肉時，甜美的味道刺激了所有的味蕾，一種前所未有的愉悅感湧上心頭，讓他有種這輩子白活了五十年的錯覺。

這就是食物的美味嗎？可是，同樣是魚肉，為什麽他快餓死的那次，也吃過一口魚肉，根本不是這種味道，讓他懷疑，自己那一次吃的實際上是大便？

這般惡意的想象根本沒有敗小貓的胃口，甚至一半生一半熟，交界處半生不熟的口感，也絲毫不影響他，他甚至覺得，一塊魚肉三種口味，熟了的綿軟可口，生的細膩多汁，半生不熟的很有嚼頭，他每一種都想吃，恨不得把舌頭都吞進去。

魚肉有着淡淡的香味，乳白色裏摻着血絲，提醒着他，這才是真正的食物。

只是，幾口就吃完了。

小貓舔着手指頭，意猶未盡。這一刻，他立下了宏願，姜清微走到那，他就跟到那。

第二天一大早，姜清微開門，便看到門口蹲了個人，好像睡着了，一個激靈，這人跳起來，向她行了個不倫不類的軍禮，“老大，早！”

“你在這做什麽？”

“老大，洗臉沒？我去打洗臉水。”

小貓環視姜清微的陋居一圈，沒有看到洗臉盆，連忙往回跑，覺得老大完全有資格繼承貪狼所有的遺産。

“清微，莊老頭他們被六區那邊的人抓走了。”秋雅匆匆忙忙地跑來，差點和小貓撞了個滿懷。

小貓聽到這話，也停下來，看向姜清微。

“多少人？”姜清微皺眉道，她本來不想管這件事，誰去誰留全憑自願。但若是六區想踩她的臉，這就不好了。

“三十多人呢。”秋雅跑得滿臉都是汗，“昨天大家都聽說以後營養液自己兌換，今天一大早就直接去采石場做工好了，怎麽地運氣也不會差到撿不到五六塊A貨，結果還沒出十三區的界限，獨眼龍的人就把他們趕羊一樣趕走了。”

“老大，獨眼龍有兩杆粒子槍，他手上還有一把激光劍。”小貓及時地給姜清微科普，“咱們現在挖的這條礦，是六區以前不要的，才施舍給咱們，出A貨的比率太低了，十塊裏頭難得出一塊。他們那條礦三塊礦石裏面就能出一塊A貨。”

秋雅的眼睛都瞪大了一倍，“那不是比深溝那邊還猛？”

可憐他們去一趟深溝，差點把命都給送上了。

“那就走吧！”姜清微也動心了，擡腳就朝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