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牆中人

牆中人

“舒服！”

野薔薇一臉惬意地把自己沉入水中，溫熱的泉水冒着熱氣，蒸得她臉頰淡紅，她擡手撥了撥水面，然後看着那一條又一條的波紋離自己而去。

旁邊的花崎清奈束着墨發，鬓邊落了一些亂糟糟的碎發，因為被水汽打濕，有些與她的臉頰粘在了起來，她垂着眸，看着手裏頭方才服務員塞給她的有關這裏旅游景點與美食的介紹單。

兩人之間放着一塊漂浮在水面上的木板子，上面放着一壺熱茶，還有兩個精致小巧的瓷杯。

與她們隔了一牆的是五條悟他們。

這裏是群馬縣的一個溫泉旅游景點，因為是旅游淡季，這些天客流量很少，這裏地方不大，但最近屢次發生失蹤案，經過一些人的調查，他們懷疑到了咒靈頭上，雖然缺乏證據，但那些人還是給五條悟他們下了命令，捉拿斬殺此次的咒靈。

“唉？這娛樂設施還挺多的哎，但是剛剛在街上的時候，沒看見這麽多的地方吶？”

野薔薇湊了過來，因着她的動作，波浪往遠處而去，把木板也帶着往遠了些。

“最近沒什麽客人，比如這家溫泉店，我們進來的時候，也只有我們。”

花崎清奈翻面，背面是這裏的一些美食，不過看上去，花崎清奈倒沒什麽食欲，這些東西在東京也能見到，吃到，好像味道也差不多。

這時，牆那邊傳來了虎杖悠仁的一聲尖叫，兩人下意識往那邊看去。

她們也沒出聲問了啥事，畢竟那邊有五條悟在，也不會出什麽大事。

目前咒術界最強的五條悟在那邊，但被認為危險系度極高的宿傩也在那邊。

虎杖悠仁毫不留情地，一巴掌打在了自己臉上，剛剛泡得太舒服，以至于他昏昏沉沉眯着眼睛的時候，那宿傩忽然在他腦海裏頭蹦來蹦去的，直接把他給吵醒了。

“最近他都很活潑嗎？”

五條悟摘下了眼罩，此刻白毛柔順地落了下來，像一只懶懶散散的大貓一樣。

“是啊，老師，自從前些天鈴木那件事，他就比往日的要活潑許多，也不知道哪裏刺激到他了，問了他，他也給我說其他的。”

五條悟屈肘落在了他靠着的那青石板上，手背撐着側臉，一臉饒有興致地看着虎杖悠仁，道:“也許他遇到了他不想遇到的事或者人。”

伏黑惠臉上沒什麽表情，他想起了之前與操控了虎杖悠仁的宿傩見面的那一次，皺了皺眉，道:“宿傩的心眼有八百多個，大概率又準備搞事情了。”

“話說，我們剛剛在街上都逛了一圈，沒發現有什麽與這件事有關的咒靈出現，難道這真的只是有人惡意綁架殺害嗎？”

五條悟垂眸望着這波浪滾滾的水面，一雙藍瞳潔淨無比，他揚唇一笑，道:“或許是躲着不敢出來吧。”

虎杖悠仁和伏黑惠對視了一眼，明白了五條悟知道這咒靈的存在了，但是這一次是老師給他們的歷練，這些東西，還得要自己推的。

茶壺裏頭的茶還剩三分之一的時候，花崎清奈站了起來，說想去更衣室拿一下手機，今天沒看手機，也不知道醫院那邊有沒有事情找她。

這裏溫泉的男女更衣室也只是隔着一堵牆，一個空間裏頭放着很多的包間，從門口走進湯池，首先要經過的，便是這更衣間了。

這段時間游客很少，公共更衣間裏頭原本就沒什麽人，更別提這包間了，一眼望過去，也只有她和野薔薇包間的牌子是翻過來的。

更衣間裏頭是儲物櫃，還有一個小小的洗手臺，為了迎合一些泡完溫泉的想要沖一下身體的人，還有一個拉簾子的淋浴間。

因為還要回去泡，花崎清奈只簡簡單單披了件浴衣，腰間的繩子系得方方正正的。

從儲物櫃裏拿出手機，果不其然，手機裏頭多了好些條信息。

大多數是來自她科室的在她手上見習的小醫生，在她不在的日子裏頭，他過得挺難的，但是專業技術沒有出錯，發的信息都是一些消極的話語。

這些話總結起來就一個意思，做醫生這麽忙，他已經後悔學醫了。

花崎清奈一一回複了好幾條，手指在屏幕之上快速地跳動，學着之前他們的老師一樣，給他發了好多雞湯文學，但她也發現，發現自第一條過後，越來越多的信息就沖了進來，一時之間解決不了太多的問題，于是，她打算連同手機一起，帶進裏面去，在洗手的時候，她彎腰低頭，想用冷水沖沖被熱氣熏得發紅的臉。

還未等她伸手，旁邊的架子上就掉下了一瓶什麽什麽護膚水，因着外觀的材質，砸在地上的聲音沒發出很大的聲音。

“……”

這裏頭就她一個人，于是更多的，花崎清奈把這歸咎于，這瓶子原本就沒有放好。

但她現在已經因為要洗臉彎了腰低了頭，所以她打算先洗一把臉再去把那東西撿起來。

沒想太多的她伸手擰開水龍頭，剛開始第一次，什麽水流都沒有，她挑眉，試着再扭了好幾次。

“嘀嗒——”

再來一次的時候，她先是看見了一滴透明清澈的水從水龍頭裏頭沖了出來，然後徑直地落入了那凹槽之中。

然後一刻寧靜過後——

“刷——”

随着急速的水流聲響起，一大股鮮紅的液體就如同瀑布一般，瀉在了水池子裏頭。

那些液體紅得詭異，落在水池子裏頭的時候，像是盛開着一朵又一朵的紅花。

花崎清奈瞬間被驚得瞪大了眼眸，那鮮紅的液體像是還散着一股子的腥臭味，這些年外科醫生的經歷，這味道對她來說太熟悉了。

可是那液體只冒了一瞬，在她還未反應過來就變回了原來清澈透明的水流，舒緩地啦啦流進了水池子裏頭。

若不是血液的味道讓她過于熟悉，她都以為是自己的錯覺了。

這下洗臉的念頭已然成了空，花崎清奈伸手關掉了水龍頭，正打算離開的時候，一擡頭，她在挂在她面前牆上的橢圓形鏡子裏頭，看到了令人頭皮發麻的一幕。

那個五官揉雜在一起的人悄無聲息地吊挂在她的身後，離她肩膀極其近，敗于地心引力的頭發如瀑布，粗糙幹燥如同藤蔓一樣，正在她身後來回地輕輕晃悠。

見她通過鏡子看了過來，它還想咧嘴發笑，卻因為五官擰在了一起，眼睛嘴巴都分不清了，這一笑，教人雞皮疙瘩都冒了出來。

“咯咯……咯咯……咯

咯……”

又是這道熟悉的聲音，原本還只是有些震驚的花崎清奈在那一刷慘白了臉，她緊緊地盯着那倒挂着的人，這人衣服看上去是一件很漂亮的和服，但那色彩圖案過于昏暗，她看不出來是什麽。

“咯咯……咯咯……咯咯……”

可還未到花崎清奈有什麽動作，那倒挂着的人又不見了。

“……”

室內一片寧靜，好像什麽也沒發生。

花崎清奈有些疲憊地擡手揉了揉額角，這家溫泉店，還真是……可能是她最近經歷了太多事情嗎？出幻覺了？

她閉眼緩了一下，原本再次睜開的眼眸裏頭已是滿滿的平靜，但她一睜眼，就對上了鏡子裏頭，隐隐約約浮現出來的一雙眼睛。

若不論其他，相比如方才那倒挂着的那個人，這人的臉還是正常的，一雙昏沉的眼眸緊緊地盯着花崎清奈，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好像看到這人揚唇笑了笑。

但不知為何，那張人臉忽然變得驚慌失措，随着像是隔着牆傳來了一些零碎的聲音，那張人臉就消失不見了。

腦海中一個念頭渾然生成，花崎清奈下意識地往後退了退，但卻一腳踩在了那掉下來的小瓶子上，腳底一滑，平衡在那剎那間丢失，她往後摔的時候，下意識去抓身邊能抓的東西。

随着噼裏啪啦的聲響落地，架子上那些瓶瓶罐罐還有雜志什麽的，幾乎都與地面來了個親密接觸。

“嘶——”

花崎清奈啧了一聲，正準備撐着淩亂的地面站起來，那扇原本被她反鎖的門徑直地被人拉來了。

她震驚地往門口看去，對上了只松松垮垮圍着浴衣的五條悟那雙藍瞳，他還好啦，起碼該遮得都遮住了，但是因着方才那一摔，花崎清奈的肩上的浴衣落了一半。

“砰！”

趕在後面來的三小只剛靠近門口，就差點撞上了五條悟反手關上的木門。

他們不約而同地擡手摸了摸幸免于難的鼻子。

花崎清奈快速伸手攏好了衣服，這時五條悟就已經到了她面前。

“發生了什麽？”

五條悟問着，扯過了一旁散在地上的衣服，徑直地把花崎清奈遮得嚴嚴實實的。

“鏡子。”

花崎清奈望向了那挂在水池面前牆壁上的鏡子，臉色不太好地說道:“鏡子後面有人，我看見了。”

這一下，五條悟也嚴峻了神色，他望向那面看上去平平無常的鏡子，那雙藍瞳漸漸地，降了溫度，而後輕輕地顫了顫。

随着裏頭傳來了玻璃碎一地的聲音，門外的三小只自然是坐不住了的，以為裏頭出了什麽很嚴重的事情，很擔心的他們一同大喊了一句“我要進去了”這句話之後，便硬着頭皮推開了那扇門。

門裏頭，花崎清奈坐在椅子上，纖細發白的手指攥着上半身的衣服，眉眼間有些擔憂地望着站着的五條悟。

而五條悟，則是一身低氣壓地看着牆上的黑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