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失控卻心安

失控卻心安

翡洛白捏着扇骨，半蹲着，借着藥神殿前的花花草草隐沒身形。

他心裏罵着，身體卻很誠實地翻牆入藥神殿。

要知道，平日裏這些神君可都是柔弱不堪，沒有幾個能抗打的。很不巧，翡洛白就不是能抗打的類型。

裴南漾自然也不是。

雲潇瑤是簡簡單單留下一句話，天知道翡洛白靠着多大毅力才摸索到藥神殿附近。

到處都是被控制的神使，到處都是數不清的眼線。

翡洛白忍着想破口大罵的心思，等那神使一轉身，瞬間借着長柳條翻進殿裏。

謝天謝地，藥神殿外到處都是數不清的藥草，有些甚至還有靈智。

“我真的是，上輩子造了什麽孽。”

青鸾在他衣襟裏裝鹌鹑。

翡洛白罵罵咧咧穿過快堪比森林的殿外院子，剛踏入殿內就被震驚了。

裴南漾被無數鎖鏈牢牢纏在軟榻上，正不屈掙紮着。看到翡洛白，眼前一亮，道:“星……”

“噓！”

翡洛白生怕這個小祖宗再給他惹出什麽事情來，看着那鎖鏈半響後，開口道:“你這是……”

他一臉不解，就算再柔弱不堪，也不至于一條鎖鏈都掙脫不開吧。

“這鎖鏈禁了我的神力……”

哦，難怪。

“星神哥哥，你是怎麽知道不對勁的？”

青鸾在他袍子裏冒出個腦袋，盯着翡洛白吃力解開鐵鏈的模樣，它叭叭道:“主人叫你們快些下界去呢。”

“你閉嘴，你主人說的輕輕松松，他自己怎麽不來幹呢？”

裴南漾沒法幫忙，只能和翡洛白抱怨，“真的吓死我了……以後都不敢直面神尊了，哪有好端端躲人身後的。”

那鎖鏈緊緊勒着裴南漾，弄得他好不狼狽，一頭金發也在他掙紮的過程中散落，貼着臉。

“不是，星神大人，這個鎖鏈不是這麽解的！你都要打成死結了！”

翡洛白:……

他很想讓青鸾上嘴把鐵鏈咬斷，真的。

裴南漾看着越纏越緊的鐵鏈，心裏絕望。等到他們解脫後，仙神兩界會不會不複存在。

“算了，南漾你…稍微注意點，我直接用神力斷開！”

被逼無奈，翡洛白只好站起身，拿着鎏金扇，架勢頗有些像殺人滅口。裴南漾咽了咽口水，下意識閉着眼睛。

“嘩啦啦。”

只聽見一聲響，裴南漾小心翼翼睜開眼，就見鐵鏈直接碎成渣。他活動了下手腕，嘆氣道:“第一次覺得，神君好像也挺沒用的。”

翡洛白:……

你知道你是罵的自己人嗎？

青鸾:……

好像也是。

翡洛白抓起裴南漾的手腕，道:“先下界！別在這裏閑談了！”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兩人還未回個頭，翡洛白就敏銳感受到身後一股強烈的氣息逼近。千鈞一發之際，他來不及多想，一把把裴南漾推開。

“走？吾讓你們走了嗎？”

“洛竹楓”不知何時出現在殿門口，不知盯視他們多久了。翡洛白被那道攻擊打個正着，狠狠撞到柱子上。

“星神哥哥！”

裴南漾內心湧現恐懼，可是卻根本走不動。他咬牙，拿着拂塵，卻沒有一丁點威脅。

“洛竹楓”緩步走來，停在翡洛白身邊，垂眸瞧着他。他用着神尊的臉和聲音，卻和平日裏大相徑庭。

洛竹楓平日裏雖然看上去極為嫌棄和嚴格，可是原則上還是遵從規矩，甚至若有哪位神君犯了些無傷大雅的錯，揮揮手也就過去了。

可是如今，同樣的人卻因為不同的靈魂而造成了不同的效果。

翡洛白咽下喉中的血腥味，沖着裴南漾用口型一字一句道:“去凡間，玄玉門，找仙尊。”

不知裴南漾看沒看懂，也或許是看懂了但不肯丢下翡洛白一個人。

“倒也是真情實意。”

“洛竹楓”擡起手，落在翡洛白肩膀上，他笑吟吟說道:“都是星神，讓吾來看看，你和上一任星神，有什麽不同吧？”

翡洛白二話沒說抓起鎏金扇，拼勁全力狠狠打向“洛竹楓”的臉，同時回頭呵斥道:“裴南漾！去找仙尊！！”

耳邊只剩下風聲，整個藥神殿白光一閃，裴南漾生生被推出殿外。他看着圍上來的神使，一咬牙轉頭就往藥神殿邊緣跑去。

然而毫不猶豫一躍而下。

……

被翡洛白吐槽過“輕輕松松下命令”的雲潇瑤也不輕松。

看着千碧玦蹙眉的神情，他下意識擡起手，道:“魔息不是這麽容易就被壓住的。沒事，有我呢。”

千碧玦:“不……”

千碧玦死命搖頭，回想起陰暗的那幾日，他也不得不承認一件事情。

曾經不知天高地厚，認為自己可以壓制住入魔後的狂躁，暴戾。可是只有臨到頭來才知道有多難熬。

連骨頭縫裏好似都泛着疼痛。

可眼前人，卻始終低聲安撫着，沒有一絲一毫不耐。

他不願，他不願失控後的自己傷害到他。

“千碧玦？你信我，不會有事的。”

“別怕，我不是凡人，只要仙丹沒事，我就不會有事。”

“來，別壓着了。”

一字一句，如春日的暖風，一寸寸安撫了即将噴湧而出的戾氣。

千碧玦一瞬恍惚，那魔息就占了上風，雲潇瑤安靜看着他，看着他眸色變紅，看着他眼尾浮現紅色圖騰，看着千碧玦一點點散發出和他身上的仙力格格不入的魔氣。

他始終安靜看着，始終沒有展現出別的情緒，一如答應千碧玦那樣，溫柔安靜。

雲潇瑤沒有見過入魔後的人會是什麽樣子的，他手下從來只有作惡的魔被斬殺。

可他信，信千碧玦不會做出那些事情。

一個能拼命救自己妹妹，能為了玄玉門名譽而不回去的人，能差到哪裏去呢？

千碧玦失控後，也确确實實有些喜怒無常了。

他低頭，指尖摩挲着雲潇瑤的唇角，毫不猶豫吻了下去。

雲潇瑤沒有反抗，只是對後面的事情發虛，覺得一時半會估計是回不去了。于是剛想擡手給仙尊報個平安再說，卻被千碧玦看到後不由分說将那只手抓回來。

“給誰通風報信呢？”

“沒誰，你要是不想過幾天有人找上門來就放手。”

雲潇瑤想抽回手，卻始終被緊緊摁着。千碧玦低頭看着他，眸色漸深，然後只聽見一陣風聲響起來，眼前的景象就大變了。

不知道是哪一處宮殿，只點燃了幾只蠟燭。雲潇瑤還沒來得及看清宮殿場景，就被往後一推。

“嘩啦啦。”

不知軟榻上誰放了個細銀鏈子，死死硌着雲潇瑤的腰了。他下意識想起身，肩膀卻被人摁着。

“別亂動。”

雲潇瑤擡眸，看着身上這個人。早已散落下來的黑發能垂到他的腰間，千碧玦沒和上一次那般匆忙，畢竟上一次在藥物的催促下，兩個人又都半生不熟的。

“潇瑤。”

雲潇瑤受不了這種耳畔厮磨，帶着撒嬌意味的尾音讓他本就生不出反抗的內心更加一落千丈。

“別用魔氣……”

衣衫被扯開，魔氣争先恐後的纏繞着他的身體，雲潇瑤呼吸急促，擡手抵着他的肩膀，再次強調說：“別用魔氣。”

仙魔相沖，他也沒法保證自己在這種情況下能否完全淨化掉那些魔氣。更何況千碧玦如今回了冥炀山，這個就是他的本體了。

當初五成力就讓他精疲力盡，更別提如今這樣……

沒有仙力，沒有魔氣。不過是最正常最原始的，表達愛意的方式。

明明不是第一次，他卻覺得異常陌生。那手不在像之前那樣溫熱，動作也不似之前那般溫柔。不過片刻，便冷汗淋漓。

“千碧玦……”

他略帶哭腔，還未成型的喘息都被他給奪去了，他甚至連眼尾還未淌落下來的淚都要。

“怎麽了？”

帶着情意的啞音在耳邊響起，垂在床榻邊上的手繃緊了，又倏地被另一只手給拽了回去。

只餘下滿帳春光。

……

裴南漾呼吸急促，不斷擡頭看着天邊。

好在神力護體，他沒受什麽傷。但是此處距離玄玉門依舊還有一段距離。

他緊緊捏着翡洛白推開他之前塞給他的白玉簪，雖然他不知道是幹什麽用的，但是翡洛白曾說過若出事，将這個交給仙尊，他懂得。

“啊！”

裴南漾不知道絆到哪根藤蔓，險些摔下山坡。

一只手穩穩扶住了他。

裴南漾心驚膽戰擡起頭，看清人臉的那一瞬間心安了。

“青吟仙君？你要是在的話，仙尊必然也知道吧？”

阮憶柳垂眸，盯着他手中那白玉簪，又看着裴南漾蹭到灰的臉。這個小傻子正在為自己找到個同伴而慶幸，不由自主說出來很多東西。

“星神哥哥他……他現在很危險……仙尊到底在哪裏啊？為什麽要我們下來？”

阮憶柳垂着眼，看着裴南漾淩亂的衣衫和發絲，一看就知道是匆忙跑下來的。

“青吟仙君？”

裴南漾看着他始終未開口，下意識往後退了兩步，卻忽然後頸一疼。

意識消失前，只聽見阮憶柳輕聲開口。

“睡一覺吧，睡完醒來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