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大夢一場

大夢一場

“歲歲。”

小貓趴在沙發上，眼睛半睜半閉着，尾巴尖無力地垂落下來。

裴立坐在地上，放輕動作輕輕撫摸它的後背，“很難受嗎？”

“喵。”好痛，全身上下都好痛，好像有一只手要強行把他的靈魂從這具身體中扯出去一樣。

裴立第一次感覺這樣無力。

小貓明明昨天晚上還好好的，活蹦亂跳，今天早上他出門的時候，還睡得四仰八叉，很安逸的模樣。

短短半天時間，小貓卻突然變成了這樣。

醫院查不出原因，也沒辦法開藥，只能給小貓開了一點鎮痛的藥。

“喵。”小貓伸出一只毛爪子，要裴立牽住他的手。

裴立，我好害怕，我還不想死。我還有好多好多東西舍不得，舍不得好吃的好玩的，舍不得你。不過，我也知道，能夠偷來這大半年的人生，已經很幸運了。

裴立，我真的很喜歡你。

雖然知道裴立聽不懂，小貓還是喵喵說個不停，好像害怕一旦停下來，這些話就再也沒機會說了。

裴立，我真的很感謝你，對我這麽好，這麽愛我。

做小貓的這段時間，他感受到了比做人的時候更多，更多的愛。

他死了的話，裴立一定會很難過的。

Advertisement

小貓的目光充滿留戀和不舍，裴立仿佛也感覺到了什麽，紅了眼眶。

“喵。”裴立，不要難過。

小貓想要伸爪安慰他，但是爪子好重，擡不起來。

疼痛漸漸遠去了，好困，好困，小貓不舍地不肯閉上眼睛，想要再最後多看一遍裴立的臉，把裴立的樣子深深地刻在自己的腦海中。

“喵。”小貓從喉嚨伸出發出咕嚕一聲。

裴立，能不能再親親我？

裴立突然讀懂了小貓的眼神似的，他半跪在地上，緩緩俯下身來，在小貓額頭上親吻了一下。

真好。

小貓慢慢閉上了眼睛。

裴立的眼淚滴落在小貓的臉上，“歲歲。”

裴立抱着小貓逐漸開始冰冷的小小身體，久久地坐在原地。

醫院裏。

躺在床上的江歲時眼角流下一行眼淚，順着眼尾滑落進鬓邊發間。

護士瞥見他眼角的水光，一愣，這位江先生在哭嗎？怎麽可能？

江歲時緩緩睜開了眼睛，他的眼睛有點像貓一樣，一雙杏眼，瞳孔很圓很大。

他睜開眼睛，神色還帶着悲傷和混沌。

他沒死嗎？他這是回到了自己的身體裏面？

江歲時想要擡起手來确認一下，但是在床上躺了太久，肌肉都萎縮了，有種靈魂和這個身體還沒完全融合的感覺，擡不起手來。

“江先生醒了！”護士第一個叫出來，李醫生和江致樹都難以置信地看過來。

儀器都拆除了，病人竟然蘇醒了。

李醫生連忙安排各項檢查，江致樹則是表情僵硬，一時不知是什麽心情。

要說他盼着這個兒子去死吧，倒也不至于，但是他現在蘇醒過來，那這筆遺産是泡了湯了，只能再想其他辦法了。江致樹神情僵硬地離開。

而江歲時被安排了一堆檢查，他的身體機能沒有太大問題，只是躺了太久，肌肉萎縮，身體也很虛弱，還需要慢慢恢複。

“你小子，終于醒了。”

一個三十來歲的男人走進來，對着江歲時的肩膀輕捶了一下，帶着笑意。

“楊哥。”江歲時微微笑道。

這是他的經紀人楊和，楊和人挺不錯的，江歲時也知道，自己只是個糊咖小透明，如果不是楊和替他和公司周旋，公司哪會替他付這麽長時間的醫療費用，江歲時真心對着楊和道，“楊哥，謝謝。”

楊和搖頭，把水果籃子放在一邊，“也沒幫到你多少。”

“還好你自己争氣，醒過來了。”楊和笑，不然的話他也沒辦法了，公司那邊怎麽都不肯再交醫療費了，“醒了就好啊。”

“現在感覺怎麽樣？”楊和幫他把床搖起來一點。

“還好，就是身上沒有力氣，醫生說要慢慢複健。”江歲時笑笑。

“身體沒什麽問題就好。”楊和給他削個蘋果，“你這麽年輕，休養個十天半個月的應該也就好了。”

“嗯。”

楊和陪江歲時坐了一會，看他精神也不太好，“那我先回去了，你好好休息。”

“好。”江歲時揮揮手，“楊哥再見。”

楊和出去，把門合上。

江歲時躺在床上，摸着手機，輸入一串熟悉的號碼，是裴立的號碼，他特意背下來的。

裴立現在怎麽樣了？他還好嗎？

他好想見見裴立。

他告訴裴立，其實自己就是他的貓，裴立會相信嗎？

江歲時腦袋裏亂糟糟的，指尖卻已經摁下了撥打鍵。

江歲時一顆心提了起來，手心都開始出汗。

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無法接通。

裴立設置了拒接陌生號碼，江歲時說不出是失望還是微微松了口氣，把手機扔在一邊。

之前就應該趁裴立不注意的時候，把自己的手機號碼存進他手機裏。

江歲時懊惱地嘆了口氣。

躺在床上，透過病床的窗戶可以看見窗外的月亮，今天的月亮也很圓，很亮。

裴立現在在做什麽呢？

平時這個時候，裴立會給小貓梳梳毛，陪小貓玩一會玩具，有空的話還會陪小貓看會電視。

小貓死了，裴立一定很難過。

過去的這大半年時間，變成一只小貓，好像做了一場大夢。

又或者現在的生活更像一場大夢。

習慣了作為一只小貓蹦蹦跳跳，對于現在這副身體，反而覺得更不習慣。

江歲時用被子裹住自己，在胡思亂想中睡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