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章

第 14 章

“喻橡你怎麽了？”說話的是花園外路上的怪物，但怪物的聲音卻是同屆獵導官的聲音。

這個怪物跟屋子裏發出菲利克斯聲音的怪物長得又不一樣，它大體是人形，但全身由泡泡狀的東西構成，挨挨擠擠，有點像氣泡珊瑚。怪物同樣一身變了形的獵導官打扮，不倫不類。

喻橡懷疑是自己的眼睛出了問題，擡起手使勁兒揉了幾下眼睛。眼睛被揉得發花，發疼，站在不遠處的卻依然是怪物。

“喻橡你怎麽了？”菲利克斯擔憂的聲音在背後響起，液體怪物朝着他走來。

難道是幻象？難道現在還在安全區外面，遇到虛空境後大家并沒有離開，進入了幻境裏面？又或者根本沒有遇到虛空境，一切都是某種很厲害的怪物搞的鬼？

不論是什麽情況，喻橡都不想接觸這些怪物，這些看起來是怪物，聲音、行為等卻和人一樣的怪物，于是他拔腿就跑。

“喻橡你去哪兒？”然而，怪物菲利克斯跟上了喻橡，語氣聽起來特別擔憂。

“別跟着我！”喻橡大聲吼道，“我知道是幻象！我會找到破解幻象的辦法的！”

“幻象？什麽幻象？”怪物菲利克斯的頭部扭了扭，怪異的液體像是要斷掉，聲音依然真實得可怕，“你……你怎麽了？要去醫療部看看嗎？”

喻橡不想理睬怪物菲利克斯，他明白在幻境當中一定要努力保持自我，少聽少看，免得被迷惑，就此沉淪。他一邊努力告訴自己一切都是假的，一邊邁步繼續離開此處。他也不知道自己該去哪裏，但直覺告訴他不能留在原地，要去找出路。

剛走了兩步，喻橡手上的通訊器收到一條消息，他的異生者湛36申請見他，申請理由為雙目異常，需要獵導官精神疏導。

沒有任務的時候獵導官和異生者的活動範圍是有規定的，獵導官相對自由，但異生者會有許多限制。比如異生者想見獵導官必須要申請，層層審核才能最終傳遞給獵導官。

喻橡看到“雙目異常”的瞬間不寒而栗。難道一切都不是幻境，是真實的，只是他的眼睛出了問題，湛36也一樣？

不論是真是假，至少湛36是特殊的，他立刻安排與湛36見面。

“喻橡。”怪物菲利克斯仍然跟在喻橡後面，仿佛很擔憂。

“先讓我一個人待一會兒。”喻橡盡量冷靜地面對怪物菲利克斯，盡量冷靜地嘗試與對方交流，“我有急事，讓我先獨自去處理事情，好嗎？”

怪物菲利克斯頓了幾秒後說道：“好。”

喻橡似乎看到了對方點頭，明明對方的外形沒有動作，只有身上的液體在流動。這種能感受到對方人類動作的感覺特別難受，心裏亂糟糟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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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去見湛36的路上，喻橡遇到的全是各種各樣的怪物。怪物們能走能說能做事，跟人類無異，一切如常，太過真實，完全就是日常生活的樣子。

明明是正常的地方，合理的日常，人類卻是怪物的模樣，真實到可怕。

喻橡不僅不是膽小的人，而且又勇又猛，但一無所知地面對這樣的情況也不禁感到恐懼。他在怪物叢林當中穿梭，需要面對一個又一個意想不到怪物，他感覺自己才是異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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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于，到達了與湛36見面的房間。

喻橡沒有半點猶豫，快速往房間裏面走去。感應門随之開啓，他看到了裏面的人。

坐在房間裏的，不是怪物模樣的湛36，而是正常人類模樣的湛36。

喻橡的眼中閃過一縷難以捕捉的驚訝，其實這種情況他先前是設想過的，因此并未表現出驚訝的樣子。他随即平靜地走到湛36面前，沒有坐下，垂眸俯視對方，開門見山地開了口：“怎麽回事？”

湛36擡頭看着喻橡，眉頭微蹙：“可能跟我的異能有關，回來的路上被……觸發了。獵導官與我有精神聯系，因此也會被影響。”

喻橡一臉冷漠地盯着湛36，滿是審視。

湛36看出喻橡不相信他，于是繼續解釋：“我知道會懷疑一切都是假的，害怕一旦相信就會永遠困在裏面。但……雙目異常……行為異常……會被當做瘋子的。其實不必太擔心，很快就能恢複。”

由于獵導官和異生者的見面會被完整記錄，因此湛36說話有些含糊其辭。

“你的雙目以前也異常過？那研究所該有記錄呀？”喻橡單手将他的椅子往後拉了一點，然後緩緩坐下，皮笑肉不笑地看向湛36，“異生者從虛空境出來後會在研究所待一段時間，他們可是專門研究異能的，任何跟異能有關的事都會上報，他們定能處理。怎麽……給人一種偷偷摸摸的感覺呢？”

“獵導官可以為異生者做精神疏導，會好的，不嚴重。”湛36的語氣老老實實。

盡管兩人都在打啞謎，可明顯湛36答非所問，他在隐瞞，在回避一些關鍵問題。作為異生者，是絕對不可以隐瞞自己異能相關的情況，這個湛36，有問題。

但，喻橡就喜歡這種有問題的。自從見到怪物菲利克斯，他一直把一切當做幻境，而幻境和現實始終有區別，必然會有奇怪之處，他非常努力地尋找，卻沒有發現任何奇怪的地方。因此，雖然他不完全相信湛36的話，也願意暫時順着對方。

“什麽時候能好？”喻橡決定問些有用的。

“大概，一天。時不時扭曲的視野和混亂的精神會好的。”

“今天要彙報在外面執行任務的情況。”喻橡腦袋微微左偏，看起來空洞的雙眼隐隐泛着寒光，“這樣，會影響我的。”

“你不會怕的，對嗎？”湛36說這話的時候十分虔誠，發自內心的感覺，一點都不像是話裏有話。

喻橡頓了一瞬，突然揚起一個詭異而複雜的笑容，仿佛看到了獵物，仿佛遇上了對手，又仿佛見到了心心相印的同類。他前傾身體，将手伸向湛36。

湛36鎮定自若，完全一副乖乖等着獵導官給他精神疏導的模樣，包括喻橡的手觸碰到他頭部的剎那，大拇指差點戳進他的眼睛，他仍舊乖順淡定。

“看來我們是同類。”喻橡開始為湛36精神疏導，雙眼深不見底。

“是。”湛36稍微将頭朝喻橡的右手偏了偏，仿佛乖巧的小狗輕蹭主人的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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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日，除了人是怪物的模樣，沒有再發生別的怪事，但僅僅是這一點，已經讓喻橡幾近奔潰。

他極其憎恨怪物，恨不得殺死所有怪物，卻不得不待在怪物群中。

有時，剛壓制住想殺死眼前怪物的沖動，一轉身，又一張怪物臉出現在他面前，他還不能逃，必須從容應對。要向怪物彙報，要與怪物共事，要和怪物像朋友一般待在一起……一個又一個陌生而熟悉的怪物出現在他眼前，幾乎在挑戰他的極限。

他今天早上反常的行為已經引人注意，後來跟湛36奇怪的對話當然也會被注意。好在湛36早就上報了一種情況——異能波動，引起視覺異常。後來兩人見面完又加報了獵導官也受到影響情況，于是，兩人被帶去醫療部檢查了一番後，也沒有再發生別的麻煩事。

喻橡明白事情不會輕易結束，他和湛36必然會被重點監視，但湛36作為一個異生者，能在隐瞞部分實情的前提下還暫時将此事糊弄過去，已經非常厲害。

喻橡從來不怕反常的人，反常的事，他等着看更精彩的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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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物菲利克斯十分擔心喻橡的情況，拉着怪物鐘離硯一起來關心喻橡。

怪物鐘離硯的外表和怪物菲利克斯完全不一樣，渾身是透明的，像膠體又像氣體，除了細長的主體，還有無數細長的觸手般的分支，有點像變異的水螅。他們兩個怪物看起來完全是兩個物種，走在一起怪怪的，有點滑稽。

當然，比起滑稽，更多的是恐怖。

喻橡強忍不适，用上報的理由跟菲利克斯和鐘離硯解釋，最後表示自己休息休息就好。

菲利克斯和鐘離硯自然明白喻橡的意思，沒有多聊，到了宿舍區就各自回宿舍。

分別後喻橡慢慢往自己的宿舍方向走，背過身的下一刻他擡手調出通訊器裏的鏡子，看鏡子裏的自己的同時也看鏡子裏的菲利克斯和鐘離硯的背影。他依然是正常人類的模樣，菲利克斯和鐘離硯依然是怪物模樣。

他默默關掉鏡子，繼續平靜地往宿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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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宿舍，進屋後的喻橡徑直走向沙發。

坐下，後仰靠着靠背，閉上雙眼。

就這樣，他在沙發上像睡着了一樣坐了十來分鐘。

接着，緩緩睜開眼的他雙眼泛紅，眼中的情緒無比複雜。他盯着天花板看了十來秒，然後站起身，直奔洗漱間，那裏有一面最原始的鏡子。

站在鏡子前面，他再次看到了自己确實是人類的模樣。

可是……

他不禁擡手摸自己的臉頰，扯自己的頭發，他甚至想試試用刀在身上劃一道口子。可是獵導官不能随意受傷，尤其是現在這樣複雜的情況，很容易引出別的麻煩事。

等一等吧，看明天是否能真的恢複。

無論是否恢複，都将非常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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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晚，喻橡睡得依然比以前好，只是沒有前一晚好。

他好像做了一個特別奇怪的夢，他記不清夢的內容，只知道自己最後是被夢給驚醒的。

醒來時，才淩晨四點，而他已經徹底清醒，毫無睡意。但他沒有起床，繼續安靜地躺在床上，直到五點過才起床。

然後，他照常洗漱換衣。

再然後，他打開宿舍門，走向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