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章

第 19 章

夕陽西下。

傅司提、喻橡和湛03總算找到一處可以落腳的地方，雖然只是一個向下凹陷的石洞，但至少能隐蔽擋風。站在四周的高石之上還可以放哨。

傅司提有話要問喻橡，湛03先去了高處放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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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36的信號徹底斷了？”傅司提看喻橡的眼神帶着幾分明顯的審視。

“是，一小時四十分鐘前就斷開了，再也沒能連上。”喻橡直視傅司提的雙眼，回答得十分幹脆。

“你覺得他死了嗎？”

“不知道。當時情況緊急，我若有半分遲疑必定會死掉，實在沒能力去關注他。”

“如果他死了，就有兩個異生者死在你手上。半個月的時間損失兩個異生者，又沒能做出什麽功績，你這個獵導官還能當下去嗎？”

“一切聽從安排。”

“為什麽要舍棄他？”

“不是我舍棄他，是情勢所迫。”

傅司提明白不論她怎麽問，喻橡都只會說些不會落人把柄的話，但該問的還是要問，問完之後就是她自己想說的話了：“現在已經沒有湛36護着你了。”

“傅校官這是又想殺我？”喻橡的回答終于帶了些情緒，他知道接下來的對話不會被記錄在案。

“安全區外危險重重，難免發生意外。”

“湛03還在呢。”

“找個理由很難嗎？”

“看起來您還在猶豫。”

“不是猶豫，是觀察。”傅司提下巴微微上揚，她轉身朝旁邊的石壁走去，“我已經有結論了。今晚你和湛03守上半夜，我守下半夜。”

喻橡面無表情地盯着傅司提的背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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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橡去到高處時湛03正坐在一塊大石頭上，垂落的雙腿晃晃悠悠，有種神情嚴肅但身體悠閑的感覺。

一開始湛03沒有看喻橡，依然望着遠方，直到喻橡站定在邊緣處，她猛地轉頭盯向喻橡，雙眼發光，似乎看到了感興趣的東西。

喻橡感受到側後方有目光注視着他，但他沒有理睬對方，他眺望遠方，望着沉落到地平線之下的太陽，望着絢爛熱烈的晚霞。

“他會回來嗎？”湛03突然開了口，語氣像是在問今晚吃什麽。

喻橡沒有回頭：“不知道。”

“嘻嘻嘻……”湛03莫名其妙地笑出了聲，邊笑邊後仰躺在大石頭上，整個身體後彎，腦袋朝下，眼睛依然睜着，目光到處飛。

有風吹過，喻橡深吸一口氣：“在你看來湛36是個什麽樣的人呢？”

“什麽樣的人？嗯……”湛03忽然将雙手也倒吊着下垂，她的兩只手掌都是機械的，磕碰在石頭上會發出聲響，她随着聲響繼續說道，“是個平平無奇的人吧！各項訓練他沒有一項特別突出的，看起來就是一個特別普通的異生者。”

“你知道他成為異生者之前的事嗎？”

“不知道。他可冷漠了，不願跟任何人多接觸。獵導官想知道自己的異生者的事不是很容易嗎？”

“我想知道的不是會記錄下來的事。”

“那直接問他不就行了嗎？異生者對獵導官是有問必答的。”

“真的嗎？”

“還能有假？”

對話戛然而止，喻橡沒有再回應，湛03也沒有再說話。兩人就這麽靜靜地開始放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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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如水，滿天星鬥。

喻橡和湛03分坐在高處的兩側，一人負責一面。湛03坐在大石頭旁邊，喻橡坐在了邊緣處。

安全區裏面光靠肉眼是很難看到漫天繁星的，如此美景，喻橡放哨的同時也會忍不住多望幾眼星空。

每一顆星星都可以是宇宙的中心，它們的光芒可能穿越千年而來，彙聚在一起，點亮了此刻的夜空。

宇宙浩瀚，不可思議。

忽然，遠處的黑暗之中似有動靜。

喻橡立刻警覺，用感應器通知了湛03。

因為怕是聲東擊西，湛03只轉身望了望，依然待在原地，繼續主要關注她那一側的動靜，不過湛03有義眼，觀察遠處更清晰容易：“是湛36嗎？”

這話讓喻橡心裏一顫，但他表面十分平靜，專注地望着有異常的方向。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希不希望湛36活着回來，從抛下湛36到找到歇腳的地方，他一直努力不去想和湛36相關的事。但此時，他希望那個動靜是湛36。

五分鐘後，湛36從濃濃的夜色中走出，慢慢朝着石洞走來。

湛36踽踽獨行，他渾身是傷，看得出有粗略包紮過，卻因為傷太多，醫療用品有限，一切都弄得很潦草。

喻橡說不出自己此刻的感受，他百感交集，而讓他百感交集的不止是湛36，還有太多東西湧入了他的腦海，讓一切變得錯綜複雜。

他注視着湛36，也注意着周圍的情況。再混亂他也能清楚記得自己的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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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36一步步走向喻橡，最後，他站在了喻橡所站的高石下方一點。不知道他是因傷或累了無法再往上，還是就是想站在此處，與喻橡保持距離。

站在高處的喻橡望着遠方，只用餘光瞥了湛36一眼。

“我可以坐在這裏嗎？”湛36的聲音萬分疲憊，他擡頭望着喻橡，眼尾的傷口有些滲血。

湛36向來沉默寡言，這還是他第一次主動提出請求。喻橡仍然沒有看湛36，不過他同意了：“可以。”

湛36用機械臂撐着腿邊的石頭緩緩坐下。坐定後他輕嘆一聲，擡頭仰望星空，深深吸了一口氣，眼眸中劃過一絲微不可察的笑意，臉上的神情變得安然。

湛03知道是湛36回來了，帶着一身傷回來了。不過對方沒說什麽，對方的獵導官也沒說什麽，她自然也不必再說什麽，該放哨就繼續認真地放哨。

三人皆無比安靜，安靜得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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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過了多久，起風了。

喻橡背後的長發被陣陣大風撩起，發絲随風而動，有種被無形的風撫摸的感覺。

由于生态環境被外星來物破壞，原本正常普通的自然現象都變得“髒污”，因此安全區內的風雨雷電皆是人為控制的，如此自然的大風當然不會出現。

這種自由感，只有在安全區外才會存在。喻橡一直期待感受更多的自然事物，他不禁擡起頭，閉眼享受這一刻。

驀地，他感覺有目光在注視他，于是猝然間睜眼低頭，看向湛36所在的方向。

兩人的目光只有一瞬間的接觸，喻橡低頭往下看的同時湛36擡頭望向遠方。湛36似乎沒有刻意隐藏他看過喻橡這點，不過卻也不敢與喻橡對視。

似曾相識的一幕。

“就算再看一萬次，也會覺得很美。”湛36望向星空的同時輕聲感嘆了一句，他的雙眸在暗夜中顯得很透亮。

這句話挺應景。喻橡原本因為突然的注視打斷了他享受片刻寧靜而不滿，但這句應景的話又熄滅了他的怒火。

既然如此，安靜地享受當下吧。

風盈，星河燦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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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晚平靜而安全，實屬罕見，守夜放哨的人格外警覺。

之後事實證明，警覺是對的。就在快要天亮時，意外出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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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睜眼，有怪物！”傅司提的聲音從上空落下，如驚雷一般炸開。

在外執行任務，所有人的睡眠都很淺，加之東方欲曉，本就快醒來，因此聽到傅司提的喊聲後其他人立刻清醒，皆按照對方所說的沒有睜眼。

“怪物只存在于視野之中，摸不着，槍彈也打不中。”傅司提語速極快，盡可能言簡意赅地描述當前的情況，“外形為扭曲的長條狀，透明膠體，四處漂浮，類似飛蚊症。會突然進攻，身體被擊中的地方和凍傷相似，會有沖擊……”

傅司提的話沒說完，她悶哼一聲，猝然倒地，接着是嘔血的聲音。

“我也看到了！”傅司提那邊的突發情況還沒來得及了解，湛03又大喊一聲，随即有膝蓋跪地的聲音，“閉眼也有，它們在攻擊……”

“湛03，用異能！”伴随着傅司提聲音的是飄散開來的血腥味。

湛03通過記憶和聲音辨位，用異能空間罩住所有人。

“我這裏依然有怪……”湛03正反饋情況，一陣爆炸聲打斷了她的話。

“依然摸不着，依然無法用炮彈打中。”發射炮彈的是傅司提，“湛03，閉眼嘗試用手抓怪物和用炮彈攻擊。”

傅司提話音剛落，湛03一手伸出去抓怪物，一手發射炮彈。

爆炸聲響起。

“沒用，抓不住，打不中。”湛03的嘗試全部失敗了。

“怪物出現！”爆炸聲消失的瞬間，閉眼的喻橡也看到了怪物，他連忙出聲。

“湛36睜眼！”傅司提反應迅速，既然在隔絕的空間裏面閉眼也能看到怪物，那便嘗試睜眼，不能放過任何一個可能性。

湛36睜開了眼睛。睜開眼睛的前幾秒是沒有看到怪物的，但随後視野中還是出現了怪物：“怪物出現！”

“湛03睜眼。”傅司提的聲音又響起。

至此，只有喻橡一人依然閉着眼睛，他只能靠聽力感受周圍的情況。其他幾個睜眼的人皆有動作，是因為受到了視野中的怪物的攻擊。

不能亂，既然他沒被攻擊，那就趕緊想辦法。

然而就在他努力靜心觀察怪物的時候，他也受到了怪物的攻擊。黑暗中飄浮的怪物突然直沖他而來，他伸出手去阻擋，毫無作用，怪物似乎能瞬間穿過手掌，繼而像一張展開的網疾速擊中他的肩膀。

他感受到肩膀被凍傷，加速版的凍傷，先是發癢、腫脹，接着是刺痛，寒氣侵入骨血，最後變得麻木，仿佛被急凍，難以動彈。

“砰——”旁邊的湛36轟然倒下。

怪物，早已悄然入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