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chapter 有朝

chapter 73   有朝

【滿載回憶的記憶列車駛入前方無盡的汪洋。】

*

“韓律師？”

見韓雨瑤半天沒有回複自己，李民莉再次開口。

喚回神的韓雨瑤調整好狀态後，深呼吸了一口氣，努力放平聲音，可說出的話中聲線顫抖，“好的，李女士，我整理一下資料，後續會再給您打電話的......”

不敢多打的她迅速挂斷電話，呆滞的眼神目向前方。

沈朝面色沉重，擡手輕拍韓雨瑤的肩膀，“要不給孫爸打個電話？如果是在學校裏的話一定會有記錄的。”

韓雨瑤慢吞吞舉起手機撥通了孫傑的電話。

鈴響了好幾秒後，對方才接通，“雨瑤，怎麽了？”

“孫爸......”韓雨瑤竭力想要抑制自己的情緒，但話語中還是染上一層哭腔，“你們警局這幾天有沒有一個叫許垚的孩子的記錄，三土垚。”

孫傑沒有急于回複韓雨瑤的問題，擔憂開口，“雨瑤，你哭了？怎麽了？誰欺負你了？”

韓雨瑤吸了吸鼻子，“孫爸，我沒事，所以有嗎？”

孫傑：“許垚？好像還真有這麽一位。前些天，有位孩子死在了一個偏僻的地方，但是沒等我們細查，孩子的母親就帶走了，說是意外死亡。當時，警局忙于別的事情，負責辦案的人員就以意外結案了。”

“具體事情我也不是很清楚，也是聽別人說的，如果你想知道，我可以幫你打聽打聽？”

孫傑還未說完，韓雨瑤手中的手機早已滑落到了大腿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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淚水浸滿了眼眶，視線模糊不清，她收起腿，蜷縮成一團抽泣。

杏白色毛衣的衣袖多了幾朵淚漬，沈朝有些心疼攬住了韓雨瑤，撿起滑落的手機，與孫傑簡單說過幾句後挂斷。

許垚，死了。

簡簡單單四個字串聯起來，韓雨瑤實在有些招架不住，甚至不敢想象。

明明之前還好好的一個人，卻突然有人告知她，他死了。

過往的短暫回憶如同一縷煙，忽的一陣便飄散了。

難以控制自己的韓雨瑤哭聲越來越大，下方樓層工作的員工偶爾能聽到細碎的哭聲，但很快，大家都裝作聽不見，投入到工作中。

畢竟，判斷是誰的哭聲又不會有工資。

沈朝不語，攬住韓雨瑤的胳膊輕輕拍打。

他并沒有出言安慰韓雨瑤，一方面是因為自己不太會安慰人，另一方面則是，他認為适當的哭泣可以緩解悲觀情緒。

眼淚像是人與世界情緒的介質，傳遞快樂、悲傷、幸福......

過了幾分鐘，沈朝才緩緩開口，将自己與孫傑的話大致意思講給了韓雨瑤，“孫爸說了，他會找人好好查一下的，過會兒就能給我們一個調查結果，或許并沒有想象的那麽糟糕，只是一個烏龍。”

韓雨瑤收回了淚水，雙目無神望向前方，如同失去主幹的機器人，成為了一堆廢鐵。

她攥緊褲子，布料起了一層層褶皺。

韓雨瑤并未在意，反而更加用力，指甲一度嵌入了手心中，留下了四道彎月形的印記。

韓雨瑤以工作為由，并沒有回到律所。

而是靜靜待在沈朝的辦公室內，等待着孫傑的回電。

“沈總，下午的會議......”

林嘉敲門推進後，便瞅到坐在飯桌前地面上的韓雨瑤，話堵在了喉嚨中。

沈朝淡淡道：“下午的會議推遲。”

只一句話，他并未多說，林嘉也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颔首後離開。

韓雨瑤扭過頭，眼睛紅腫，鼻頭泛紅，她嗓音沙啞，說話間有着一種撕扯感。

她扯了扯沈朝的衣袖，低聲道：“我沒事，會議該開還是要開的。”

沈朝剛想拒絕，卻對上了韓雨瑤的目光。

她眼神堅決，不容一絲拒絕，前者只好點頭，“好。”

沈朝臨走前，有些不放心瞥了一眼韓雨瑤。

後者安靜坐在他的辦公桌前，不知寫着什麽。

韓雨瑤随意在空白的紙上畫着，黑色中性筆筆尖随意亂舞。

潔白的紙張上留下了一團黑色的印記，像是一個深淵，誘導着人們的陷入。

餘光瞥到房門禁閉後，韓雨瑤如同洩了氣的氣球癱在了桌面上。

眼眶中的淚水決堤，劃過臉頰落在了桌面上。

實木的桌面上，落下淚水的地方變得光亮，小小的淚珠中倒映着房間的環境，像是一個縮影。

韓雨瑤沒有出聲，手指來回劃過同一片桌面，默默哭着。

“叮鈴鈴...叮鈴鈴...”

一旁的電話鈴聲如同鐘聲般回蕩，蕩進了韓雨瑤的心中。

她快速起身，大手握過手機，接通了電話，“喂......”

孫傑緩緩道：“雨瑤......”

電話那頭的聲音有些沉重，不好的預感在韓雨瑤的心頭升起，握着手指的關節繃緊，指腹泛白，她強裝鎮定地坐在原位。

“我找人調查了，那孩子是二水小學的，六年級。二水小學只有一名叫許垚的孩子，是你認識的那個孩子嗎？”

電話的一端陷入無止境的沉默。

孫傑隐約猜到了，低聲道：“雨瑤，我們都要向前看。你放心，這孩子的事情我會找人調查清楚的。”

韓雨瑤沒有說話，孫傑也猜不透她的情緒。

兩人各自沉默，僵持了有一會兒，韓雨瑤才開口，“孫爸，那孩子之前遭遇過校園霸淩，他媽媽好像也不喜歡他，這件事情絕對不是意外！”

韓雨瑤想要嘶吼，可嗓子卻仿佛被人封印，難以大喊。

她抿唇，拜托孫傑後，挂斷了電話。

目光向前，沙發上挎包上的平安符刺痛着韓雨瑤的雙眼。

她雙手撐住桌邊，借力向後，椅子滑動，她快速起身走到沙發前，用力扯下挎包邊的平安符，甩在了地上。

淺藍色的平安符在地面上滑過，抵在了落地窗的邊緣。

随意扔出的平安符并沒有讓韓雨瑤緩解情緒，她小跑撿起後，用力撕扯。

可針線繡起，又怎能輕易扯碎。

雖難以扯裂，但可以一點點瓦解。

平安符荷包最底端的流蘇穗率先掉落，随後上方串聯的一串珠子斷線，一顆顆跌落。

荷包被扯開了一道小口，裏面的香料灑落。

不一會，平安符被扯的七零八散落在了地面上。

韓雨瑤癱坐在地上，随後向後一仰，躺在了地上，她眼神呆滞望着天花板。

韓雨瑤閉上眼睛，世界陷入了一片黑暗當中。

過往的與許垚的回憶一幀幀浮現在腦海中，像是拴在記憶列車的一幕幕海報，而盡頭是一片汪洋。

列車軌道斷裂，滿載着回憶的列車墜入汪洋。

等沈朝開完會回到辦公室，一眼注意到倒在地上的韓雨瑤。

誤以為出事的他蹙眉快步上前，才發現女人只是熟睡了。

沈朝無奈嘆了口氣，雙手小心翼翼抱起韓雨瑤，将她放在了沙發上，拎過靠背的抱枕枕在了韓雨瑤的腦袋下。

散開的頭發随意遮住了臉龐，縷縷發絲中能隐約看到淚漬，鬓角微微冒出兩三顆汗珠。

沈朝貼心捋着韓雨瑤的頭發別在了耳後，又攏過一旁搭在沙發背上的西裝外套披在了韓雨瑤的身上。

做完一切的他才動身回到了辦公桌前繼續處理着手頭的工作。

天邊的最後一縷斜陽歸入群山，一抹彎月悄然挂在了雲邊，濃重的雲層遮掩了明月的光亮，月亮顯得暗淡。

偶爾閃爍起的幾顆繁星，街頭響起攤販的吆喝聲，五彩缤紛的燈光點綴着世界。

韓雨瑤慢悠悠睜開眼，入眼，是明亮的辦公室，落地窗邊的綠葉泛着光澤，倒映着燈光的倒影。

男人垂着頭，手中的筆不知在紙上書寫着什麽。

韓雨瑤緩緩起身，舔了舔幹澀的唇，伸手想要觸碰桌面上的水杯。

指尖即将觸摸時，一雙骨節分明的大手先一步握起，遞到了韓雨瑤的面前。

韓雨瑤垂頭先是瞥了一眼水杯，随後仰頭對上沈朝深邃的瞳孔。

她動了動唇，嗓音沙啞，“謝謝......”說完，韓雨瑤劇烈咳嗽了起來。

沈朝上前幾步，坐在了她的身旁，伸手撫了撫她的後背，随後将水杯遞到了她的嘴邊。

韓雨瑤像是沙漠中徒步的行人，遇見水源即像是握住了救命稻草。

她“咕咚咕咚”猛喝了幾大口，随後再一次無法控制地哭出，“沈朝！許垚...他差一點就可以幸福了......”

沈朝拉住韓雨瑤的手擁入懷中，拍了拍她的後背，溫聲道：“今天太晚了，好好睡一覺。明天我帶你去警局，許垚的事情我們一定會調查清楚。”

韓雨瑤将頭埋在沈朝的肩膀處抽泣，淚水浸濕了衣衫。

等到韓雨瑤哭累，沈朝才緩緩松開她。

韓雨瑤不知自己怎麽回的家，好像從下午得到消息的那一刻，她就成為了一具行屍走肉。

她從不覺得離別會出現在自己的面前，直到收到許垚離世的消息。

家門口，沈朝握着韓雨瑤的肩膀，擔憂道：“回去什麽都不要想，明天早上我來接你，我們去警局。”

見韓雨瑤點了點頭轉身進了家門，沈朝仍舊有些不放心地一步三回頭望向她。

推開自家的房門，漆黑的環境隐隐約約能看清房內正中央的黑影。

下一秒，一束燈光打在了他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