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複習

複習

看趙應安回村看孩子種地了，村裏謠言四起，老三媳婦要參加高考回上海了！

嬸子大娘們看嚴慧芳的眼神怪裏怪氣。

嚴慧芳根本沒發現，她每天早出晚歸，認認真真踏踏實實做筆記，數學公式多，幾何必須前後聯系，她一邊總結公式，一邊反反複複做課後練習題，直到把這個知識點全部搞懂。

每天有一點進步，每天堅持做題，上學時候老師講課的記憶随着複習日漸清晰，十天時間，嚴慧芳筆一直沒停，學完了初中的數學知識，接下來高中數學好像沒有那麽難了。

魏晴每天欲言又止，又見嚴慧芳沉浸在複習中，她不得不放棄心裏的好奇，跟上她的複習節奏。

李慶從隔壁村借來了一本《數理化複習叢書》，嚴慧芳趁他們去睡覺，花一夜時間把數學題目摘抄下來。

“嚴慧芳，你不休息一下再繼續嗎？”魏晴做了一晚上噩夢，懵呆呆的起床，嚴慧芳又是通宵。

“會休息。等會兒我回家吃飯。”嚴慧芳答應一聲，手底下奮筆疾書，馬上抄完了，開心。

活動一下僵硬的脖子，嚴慧芳放下手裏的筆，敲門把書給李慶還回去，在他不可置信的眼神中，蹦蹦跳跳回家了。

“慧慧，娘給你煮的荷包蛋，我剛要給你送過去呢！”趙應安提着食籃在大門口碰到嚴慧芳，心疼的說：“你昨晚又沒睡？”

“謝謝你，也謝謝爹娘。石頭和妞妞醒了嗎？”嚴慧芳興奮地點頭，接過食籃聞到一股鮮香。

“今天怎麽這麽高興？”趙應安看着她帶笑的眼眸，笑問。

“我抄了一本數學習題，我覺得做完這些題目，數學複習的應該就差不多了。”

“那真好。”

趙應安看着她把三個荷包蛋兩張油餅都吃完，不忍道：“稍微眯一會兒吧，等石頭和妞妞醒來你帶他們去地裏找我。”

“好。”嚴慧芳看一眼睡得正香的兩個小寶寶，等趙應安去上工，她就拿本書在床邊默誦。

等孩子們叽裏呱啦的醒來，看他們吃過早飯，把他們送到地裏，嚴慧芳又回知青點看書。

中午回來，婆婆已經做好午飯，別人是紅薯米飯，她的是白米飯和炒青菜，還有一個油汪汪的煎雞蛋。

晚上害怕她餓，婆婆偷偷給她煮雞蛋和蔥花餅，嚴慧芳聞着口袋裏的食物香，越走越快，李慶李國強魏晴五個更是被食物香勾的沒心思學習。

發現大家的窘迫，嚴慧芳每次都會在外面把夜宵吃完，再跟大家一起夜讀。

“嚴慧芳，數學你複習完了？”魏晴見嚴慧芳在默誦，推推她的肩膀問。

“嗯。”

“把你抄的筆記給我借一下。”

“好。”嚴慧芳把厚厚的筆記本遞給她。

突然，旁邊傳來哇的哭聲，吓了嚴慧芳一跳，李慶李國強也跟着看過來，魏晴抱着筆記，邊哭邊說：“這上面的我好多題目都不會，我可能考不上大學，怎麽辦？我家裏管不上我。”

怎麽辦？

大家的心情也跟着一沉，他們每個人都有難處，高考是他們唯一能抓住的回城機會。

嚴慧芳鼓起勇氣，說：“我覺得高考都恢複了，政策也會變，國家建設需要各方面的人才，所以國家才會恢複高考。

從年初到現在的各大報紙，我們看到的科技教育會議等等，充分說明了這一點。退一萬步講，就算今年考不上，還有明年後年，年複一年，我就不信我考不上！”

魏晴不哭了，李國強李慶兩個男生濕了眼眶，沒想到一個女生有振聾發聩決心，他們一定也可以。

“嚴慧芳，能認識你是我們的福氣！”

“彼此彼此，一起加油！”嚴慧芳笑着說，“我的數學筆記你們都可以看，但要記得還給我。”

複習完數學和地理，嚴慧芳回家的時間多了，政治歷史需要背誦，她在家也可以學習。

“媽媽，媽媽，我在這！”

“媽媽，你看，我和爸爸給你抓的螃蟹，還有青蛙哦。”

嚴慧芳看丈夫帶着兒子女兒，一天想法設法的給她加餐，心裏暖暖的。

這天，趙家四個上學的孩子和嚴慧芳帶着石頭排排坐看書寫作業，就見趙應安抱着妞妞，提着一個大白兔回來了。

“媽媽，快看，是兔子！”

“吃肉肉。”妞妞一下撲在媽媽懷裏，抱着嚴慧芳的脖子奶聲奶氣的說：“媽媽吃肉肉，考學學。”

“哥哥在看畫兒書，妞妞要不要看？”石頭拿連環畫哄妹妹下來和他一起看。

“哥哥，過來，我們一起看。”妞妞聰明的賴在嚴慧芳懷裏，叫哥哥拿書。

趙應安要把妞妞抱走，嚴慧芳示意他別管了，就讓他們在她這邊玩。

見兩個小家夥粘着媽媽，趙應安廚房處理兔子，晚上別人家喝稀飯，他們家白米飯配紅燒兔肉土豆，吃到飽。

黃英舔着嘴，回屋和趙應慶小聲嘀咕，“老三這是豁出去吃，以前就沒見他拿回家一根雞毛，這半個月，咱家都吃了五頓炖肉了，快趕上一年的夥食。”

“有的吃就別說話。你看咱家永盛永昌每天認真寫作業，老二家的永望更用功。學校的老師也說了，以後孩子們可以通過考上大學，改變自己的命運！”

他們這輩子已經定了，不能耽誤了孩子！

“看她一天到晚拼死拼活的讀書，感覺要豁出命了，瘋魔的樣子可真滲人。”黃英現在都不敢找老三家的茬，對上那雙沉靜的烏雞眼，什麽話她都不敢說了。

趙應慶想起老三的話，連忙誇妻子，“你最近表現的很好。村裏婦女說喪氣話讓她們說去，頭發長見識短，一天不搬弄是非把她能得放不下了！”

黃英嘿嘿傻笑，她愛說話，又不是真傻，婆婆補貼老三家的，沒看老二媳婦什麽話都沒說，她才不壞事。

終于接到教育局的通知預考在11月21號開考，今年的文科考四門，語文、數學、政治各100分，史地100分，總分400分。

還有10天時間就要預考，嚴慧芳越來越心焦，發現會的好像一下全不會了，腦袋一片空白，徹夜睡不着覺，頭發大把大把的掉，人眼見着消瘦下來。

又一個通宵過後，趙應安看不下去了，說：“我們帶孩子去市新華書店，看看有沒有新到的複習資料。”

說完話，人就去廚房找李菊準備路上吃的餅和雞蛋，竹筒裏灌滿溫開水，收拾好孩子們換洗的衣服。

嚴慧芳洗臉的功夫，他已經牽着孩子在大門口等了。

天剛亮，風冷冰冰的，嚴慧芳廚房裏拿上早飯，邊吃邊追着他們跑。

“媽媽，我們去市裏，買糖糖。”

“媽媽，我要這麽一大包的糖糖。”妞妞和哥哥被爸爸背着，小小的人兒背簍裏奶呼呼的說。

石頭兩只手把在背簍沿上看着路邊，随着爸爸的步伐，背簍一晃一晃，真好玩。

“妞，少說話，受了寒會咳嗽的。”嚴慧芳追上來，看着背簍裏高興的兩個娃，笑着說。

一個小時到鎮上，剛好趕上去縣裏的早班車，嚴慧芳抱着女兒，趙應安抱着石頭，買了兩張票。

“啊，車飛了！”

“爸爸，汽車好快！”

一路上車裏都是小孩子歡快的感嘆，哇這個好高，哇那個好大，大人們聽着他們天真的呼喊，頓覺的車廂臭味也沒那麽重。

汽車颠簸，嚴慧芳有點暈車，腦袋靠在窗子上磕了一路，從鎮上到縣裏花了一個半小時。

一下車趙應安就和她商量，預考前兩天他們就到縣上等，介紹信他去村裏開。

趙應安聯系門衛張大爺打聽到一個空宿舍，花2塊錢租了10天，街上逛回來，中午帶着嚴慧芳和兩個孩子去吃食堂。

火車到市裏4點多，趙應安帶着一家人先到新華書店買書，總算買到一本複印本史地複習資料。

“慧慧，大學地理是理科嗎？怎麽還有數學計算。”趙應安抓到書，結賬的時候都沒舍得松手。

“真聰明，地理是理科。古代的天文歷法是通過計算得出結論的，像最權威的黃歷，也是通過計算。”嚴慧芳挑到一本時事政治的複習資料。

從書店裏出來，嚴慧芳小聲地說：“我覺得現代人并沒有比古人聰明。”

趙應安看着她笑，這話，不好接，讀過偉人著作之後，他覺得世界是屬于青年人的——因為他們不會聽從上一輩的經驗和教訓，有自己的理想和追求，并願意為此付出努力。

就像他們一樣，倔強的想要抓住機會。

“你覺得呢？”妻子還在問。

“我覺得時代不同了，各有各的聰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