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第十九章

謝君意臉色突變。

惠慈皇後,她是記得的。

怪不得,若是這種事,那誰也聽不得也是對的。

“你說的是真的?”謝君意難得正視了他一眼,語氣嚴肅起來。

黑影眼神認真:“這種事情沒有人會亂說,而且我們是真心想和郡主您達成合作的。”

謝君意不是不信,只是不敢确定:“消息來源可靠嗎?”

黑影點頭:“雖然不能告訴您消息來自于誰,證據在哪裏,但這事我們确有證據。”

謝君意明白了。

“是怕本郡主猜出你們的真實身份?”

黑影不說話,謝君意把他當成默認。

謝君意突然有些後悔為什麽自己要為這個人停下腳步,停下便罷了,為什麽要聽這個人講這些有的沒的,把自己陷入這種麻煩事中。

有些事不是聽過就過了,而是聽過就被卷進去了。

對方對她抛出這麽個炸彈,不知道是想從她手上得到什麽。

于是謝君意片刻,就開門見山地問道:“你們想要本郡主如何幫與你們合作?”

黑影道:“我們需要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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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乎意外的實在。

謝君意靜靜看着他,他眼神很誠懇,可見他們需要錢這種話并不是诓騙謝君意的。

居然會把這種辛秘拿來換錢,謝君意還是第一次遇見。

如果是其他謝君意應該會考慮考慮,但錢嘛,她多的是。

于是謝君意問道:“本郡主只幫一次。說吧,要多少?”

“一百兩黃金!”

黑影說完,謝君意直接就愣了。

“你說多少?”

她以為自己聽錯了,但黑影又重複了一遍:“一百兩黃金。”

謝君意臉色黑得跟墨似的,她冷笑一聲:“別逼本郡主抽你。”

黑影連忙道:“謝家家大業大,這一百兩應該不算多吧?”

“的确不算多……”

顯然,謝君意的話還沒說完,她頓了頓,繼續道:“但本郡主憑什麽為太子花這麽多錢?你來之前不是已經知道了嗎,本郡主和太子可是掐得你死我活的,你憑什麽認為,本郡主願意為太子的消息買單?”

反正消息她已經知道了,她本來也想付付錢一筆勾銷,但對方太貪了。

整整一百兩黃金啊,那是什麽概念。光買糧食都夠整個大齊軍吃十年了。

從賺錢角度來講,哪怕是集謝氏全族之力也至少得賺三四年。

看見謝君意那微微昂起的頭顱,似乎随時打算不認賬的樣子,黑影一下子就懵了。

這不對啊,劇本不是這麽寫的啊!

堂堂下任謝氏繼承人、含着金湯匙出生的安陽郡主不應該是這樣啊。

在所有人的印象裏,一出生就享盡榮華富貴的皇室貴族成員是極其驕傲的,她們從不屑計較,因為會顯得特別掉價。

但是謝君意不是。

她們謝家祖上就是經商的,哪怕他父親成了将軍,但他骨子裏流的還是商人血液。

不然他們以為謝家憑什麽短短幾十年就能橫行齊國。因為有錢,所以貼補軍隊,受士兵愛戴。因為有錢,所以經常食粥百姓,受百姓尊敬,因為有錢,所以在內庫緊張之時即便是皇帝低下高貴的頭顱來借錢。

她們謝家如今的地位可以說,是完全用錢堆起來的。

當然,也因為謝家如今的地位,也幫助了謝家更快的斂財。

黑影嗫嚅道:“郡主,您不會毀約吧?”

第十六章

謝君意微微一笑:“當然啦。如果我們有約的話。”

至于什麽承諾什麽約定,他們之前有嗎?

黑影當然聽出了她的言外之意,神情一下子緊張起來。

完,她肯定打算一分錢不給!

黑影思考片刻,眼神才試探性的盯了過來,帶着幾分讨好:“郡主,其、其實還可以砍價的!您要不,先砍一刀?”

謝君意:“……”

神他娘的砍一刀!

你以為現在是在菜市場買菜嗎?

謝君意看他的眼神一言難盡,都這樣了,要換了是她早就拂袖而去了。

看來他們确實很窮。

于是謝君意随意道:“那就一百兩白銀吧。”

黑影眼神一滞,表情不可置信。

“你可以拒絕。”

“成、交!”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一道帶着戲谑,一道咬牙切齒。

謝君意人傻了。

他們和她合作,無非是他們知道她與夏侯越不合。

所以顯然,這些人……也想對付夏侯越。

“什麽?”

“成交。”

兩人的聲音又同時響起。

謝君意:“……”

完了,說高了!

黑影:“……”

安陽郡主真摳。

謝君意哀怨的看了黑影一眼,但事已至此。

他們姓“謝”的在做生意這方面的信譽還是有的。

于是謝君意翻開坐墊,從屁股底下拿出一塊牌子遞給了黑影。

邊遞邊道:“憑此腰牌,可于謝氏錢莊兌換白銀一百兩。”

黑影受寵若驚的接過腰牌。

沒想到啊,安陽郡主這次手筆不小,居然給了他她的貼身腰牌,這難道就是謝氏繼承人的憑證,那他是不是可以……

謝君意像是知道他在想什麽似的,似笑非笑的看過來:“放心,這樣的腰牌,本郡主這裏還有幾百個。”

黑影:“……”

談妥之後,謝君意就送走了黑影。翠翠和阿七都坐回了馬車。

翠翠和阿七上來的時候,謝君意手上的書被擱置在一旁,而她似乎在閉着眼小憩。

翠翠和阿七相視一眼,都看見了對方眼中的猶豫不決,似乎是不知道該不該打擾謝君意。

謝君意何等了解二人,只是道:“這件事你們聽不得,回府吧。”

翠翠啞然。

她幹巴巴地“哦”了一聲。

又聽謝君意睜開眼,看了眼阿七道:“阿七,你出去。”

翠翠不解地看向阿七,阿七看着謝君意支了一下下巴,一下子心領神會。

阿七瞬間竄出。

阿七離開,謝君意才吩咐車夫啓程。

她又微微阖眼。

惠慈皇後,在她的印象裏很淡很淡。

謝君意只記得那是一個溫婉美麗的女子。

她是皇帝夏侯奕的發妻,也是太子夏侯越早逝的生母……

母親的墓碑啼血,這對一個兒子而言是何等的殘忍。

*

禦書房中。

袅袅的煙霧從角落升起,淡淡的龍涎香氣在房間內彌漫開來。

看上去寧靜而祥和的氣氛中夾雜着隐約的壓迫感以及淡淡的緊張情緒。

木案前坐着一道明黃色的身影,他的不遠處跪着一位身穿黑色衣服、戴着老鷹模樣面具的女子。

皇帝面無表情,而他眼前的女子單膝跪地,垂目不語。

皇帝拿着一本黑色的折子,眼睛時不時落在折子上,又時不時落在男子身上,許久,像是看完了,才開口道:“就這些?”

聽見皇帝問話,戴着老鷹面具的女子便恭敬回道:“回禀陛下,一字不差。”

他話說得很有底氣,讓皇帝又忍不住掃回第一頁,像是想從那本平平無奇的折子中找到些他感興趣的內容。

皇帝的目光掃過折子,忽然在一個名字下停頓片刻:“秦婉?”

女子立馬明白皇帝的意思,開口解釋道:“回禀陛下,此女乃是刑部尚書秦嚴的嫡女。”

皇帝似乎想起那是誰了,恍然大悟:“就是太子昨日約見的姑娘吧。”

女子應是。

刑部尚書秦嚴,政績平平,做事沒有太大的過錯,和其他大臣比起來勝在老實,沒有什麽嚴重的污點。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夏侯越選的人讓皇帝都覺得滿意。

老子沒什麽好說的,那就得看她本身了,若是個偷奸耍滑、多嘴多舌、想法太多的也不行。

于是皇帝問道:“那秦婉為人如何?”

女子一五一十回道:“長相尚可,端莊大方,就是一些規矩不太全面。”

女子說話之際,皇帝也回憶起折子上寫的那段文字,知道了什麽叫“規矩不太全面”。

皇帝思忖片刻:“沒規矩卻是個問題。不過安陽既已下了她的面子氣定是消了,朕就不插手了。”

皇帝将手中的折子往案上一放,忽然想起了什麽他不由得輕笑出聲:“她啊,還和從前一樣锱铢必較。倒讓朕想起了當年……”

皇帝說着面色有些懷念:“當年蓮花池畔,她才不過四歲。什麽都不懂的年紀就已經懂得了報複,受了委屈之後當場就把太子推進了蓮花池。那小姑娘可太厲害了,一點都不肯忍的。”

皇帝說着失笑搖頭。

聽着安陽郡主的趣事,跪着的女子低垂着頭,眼中閃過一絲複雜。

不過皇帝提起此事只不過是因此情此景有感而發,皇帝不會想讓人插嘴。

于是女子只是沉默傾聽着。

皇帝說完一段就不繼續說了,只是把折子一合放到一旁的木案上。

他将笑容一斂,看向女子問起另一件事:“太子今日為何去天合茶樓你可查清楚了?”

皇帝對安陽郡主和太子的态度對比太鮮明,男子太知道皇帝想聽什麽,此刻他說什麽皇帝才會高興。

但是他說不了。

“屬下無能,沒有查到。”與其說無能,不如說太子的去向太簡單明了了,除了今日去了趟外面,其餘的時間不是在東宮就是在朝堂。

而他之所以會去外面,也不過是因為安陽郡主吧?

畢竟之前安陽郡主和太子的嫌隙就已經很深,昨日太子又丢了好大的面子。

于是她猜測道:“屬下覺得,太子應是為了報複郡主。”

“報複?”

皇帝聽笑了。

但是明明他的嘴角上揚着眼睛裏卻沒有一絲笑意:“你當夏侯越還是當年的稚子嗎?”

他連名帶姓說着夏侯越的名字,好像這個自己養大、一直帶在身邊的兒子是個陌生人一樣。

女子連忙磕下頭:“屬下失言了,還請陛下恕罪。”

皇帝其實對自己這個“兒子”的觀感很複雜。要說一點感情沒有那是假的,但是要說有,也不盡然。

當夏侯越漸漸長大,羽翼漸豐,而他自己卻在慢慢衰老……

皇帝嘆了口氣:“不過,他與安陽也說不定。”

“安陽厭惡他,他也不喜安陽,昨日受了氣今天報複回去也有可能的。那孩子從小就是個悶葫蘆,可一遇上安陽就變了個性子。還真是冤家。”

女子悄悄擡頭,又飛快低下。

光聽皇帝說的這些話,不知情的人還以為他多寵溺太子和安陽郡主,可是皇帝眼裏明明沒有一絲的溫情。

帝王心,海底針。

女子沉默着不敢輕易插話。

此時小太監悄悄走來,到守在門邊的大伴耳畔說了句什麽,大伴點頭表示明白。

小太監離去,大伴便繞過柱子走近皇帝悄聲提醒道:“陛下,德妃娘娘來了。”

“她這幾日倒是勤快。”

皇帝說完遞給男子一個眼神,女子領會道:“臣告退。”

“回去吧。”

得令之後,女子輕功一現便消失了蹤影。

她走後不久,一襲深藍宮裙的女子就從門口緩緩走了進來。

女子頭戴華麗五尾鳳釵,耳戴金點翠嵌珠耳環,面上含笑,體态婀娜。

“臣妾見過陛下。”女子輕輕拂身。

皇帝擺擺手:“免禮。”

女子便起身,手上挽着一個朱紅色的三層木盒:“陛下勤政愛民是大齊之福。但臣妾身為陛下的嫔妃,實在擔心陛下因政事繁忙誤了時辰,便做了些吃的……”

德妃眼含情愫,面露擔憂,其心意更是難得可貴。于是皇帝神情動容。

大伴将食盒接過,皇帝自然牽住德妃的手,語氣溫和十分:“愛妃辛苦了。”

德妃搖頭:“這是臣妾的本分。”

說着又像是想到什麽有趣的事情忽而莞爾一笑。

皇帝注意到了,便随口問道:“愛妃是想到了什麽如此開心?”

德妃掩嘴一笑:“臣妾只是想到了怡兒。臣妾做這糕點時,他一聽是給父皇吃的,非要跟着臣妾做。想來他這拿筆的人哪裏會做這些東西,最後果真是來搗亂的。”

德妃說着露出幾絲寵溺。

皇帝聽了也跟着笑,握緊德妃的手:“怡兒今年十二了吧,也算長大了,會體貼人了。”

“誰說不是呢。”

德妃想着又補充了一句道:“怡兒近日學業不錯,太傅還誇獎了怡兒聰慧,陛下得空可否去看看他,他定會很開心。”

皇帝拍了拍德妃的手:“當然,朕得空就去。”

德妃喜笑顏開:“多謝陛下。既如此,臣妾就不打擾陛下了,臣妾告辭。”

皇帝點頭:“朕晚上再去陪你。”

德妃一臉驚喜:“那臣妾就恭迎陛下了。”

大伴送走德妃。

皇帝見德妃轉身離去,臉上的笑一下子消失不見。

大伴回來時皇帝已經坐回了案邊,大伴瞟了一眼自己手上的食盒,又瞄了一眼皇帝,小心翼翼問道:“陛下,德妃娘娘這食盒……”

皇帝頭也不擡,聲音冷漠:“扔了。”

大伴心道:果然如此。

他彎腰回應:“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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