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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謝君意反思片刻。不過她也确實震驚，皇帝的小私庫已經這麽窮了？連一身衣服都不舍得做給自己的兒子？

還沒等她回過神來，夏侯臻就好奇地追問她：“聽你的話你好像很了解宮外。那你覺得我在宮外能做什麽活計？”

謝君意想了想，突然一絲靈光閃過。

她似笑非笑：“殺豬吧。”

夏侯臻雙眼放光：“為什麽？難道是因為我看上去比較強壯？”

謝君意搖頭：“不，是因為有個人要出宮賣豆腐。剛好，你殺豬她賣豆腐，你們男女搭配營養均衡。”

夏侯臻“啊”了一聲，眼中慢慢浮上一絲疑惑一絲猶豫：“豆腐……比豬好賣嗎？”

“夏侯臻！”

陳太傅終于發現夏侯臻的挂羊頭賣狗肉，厲聲呵斥了一句，夏侯臻如電擊一般打了個激靈轉身就道：“到！”

書哐當倒下，露出他那雙滿含懊惱的眼睛，衆人一下子哄堂大笑。

陳太傅臉一黑：“七皇子，你起來說說君子六藝是哪六藝？”

“我？”

夏侯臻不可置信的用手指着自己：“我哪能知道啊！”

陳太傅拿起戒尺拍了拍桌子，氣得吹胡子瞪眼：“不學好六藝怎能做君子？”

夏侯越理直氣壯的站了起來：“我不做君子，安陽郡主說我日後是要殺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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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被點到名的謝君意：“？”

臉色一變的陳太傅：“！”

跟誰學不好，你跟安陽郡主 ？？？

陳太傅戒尺一頓，下一刻謝君意就看見陳太傅哀怨的眼神：“郡主，要不您請出去散散心？”

陳太傅那個“請”字要多強調就多強調。

謝君意：“……”

明明是他自己問她的啊！

謝君意嘴角一抽。

不過她轉念一想。

她不願意上課，是皇帝逼她來的，既然太傅都請她出去散心了，那她還矜持什麽？她可是奉旨散心啊！這可是天大的好事兒！

于是謝君意臉色由陰轉晴：“得嘞！”

她立馬站起來，不帶猶豫就從夏侯越身旁離開了學堂，還不忘給夏侯越一個得意的眼神。

夏侯臻愣在原地，他朝謝君意的背影伸出了手，忙道：“帶我一個，我也不想上，殺豬也不需要上學堂！”

陳太傅刀一樣的眼神瞬間飛過去：“……照着書給我讀，什麽叫君子六藝！！”

夏侯臻臉色沮喪，他垂頭喪氣。但是無法，陳太傅惡狠狠的盯着他，他不像謝君意膽子那麽大，于是只好低頭目光看向陳太傅正在講的那一頁，讀道：“所謂君子六……等等！”

突然，他聲音一滞臉色一變，不可置信：“誰把我書撕了？”

陳太傅：“……”

腦袋疼。

陳太傅只好作罷：“衆位公主皇子合念。”

随後，朗朗讀書聲起。

夏侯越目送謝君意離去的身影，随後收回的視線落在了手中的書頁上。

他不動聲色的翻了一頁。

只見在那本完整的書籍中夾雜着一頁邊緣被撕掉坑坑窪窪的書頁，書頁上寫着極為秀氣的一個字。

“滾。”

書頁再翻過，背後還寫着兩個字：“出來。”

夏侯越垂下的眼眸微微閃爍，仿若看不見似的自然翻到下一頁，将不該存在的書頁埋葬。

只是在朗朗讀書聲中，無人聽見他修長的手指扣下書桌的清脆響聲，也無人聽見他那一句：“去瞧瞧安陽。”

屋檐上人影飛閃，夏侯越的手指又翻了一頁，只是無一字再能入心。

*

謝君意走出學堂卻沒有走得太遠。

她坐在學堂外面的魚池邊上，魚池是為了給公主皇子們解悶用的，所以修得很寬落，魚池靠牆那頭豎起一座假山，山旁種下一棵青松，俊秀挺拔。

謝君意随手取了一把各宮人放在邊上盤子中的魚食輕輕的撒落。

魚池中，魚群湧動，你争我奪。

謝君意餘光掃了眼魚池中豎起的假山，再低頭，卻是說了話：“本郡主後面跟着四只眼睛。”

也不知道跟誰說的，地面空無一人，但奇怪的是竟然還真有人回答：“阿七無能，跟丢了人。”

淡淡的影子從假山上穿過，阿七與假山的空洞交錯，若隐若現。

謝君意撒魚食的手一頓，她鼻頭微動，沒有聞見一絲血腥，于是她道：“你沒有受傷。”

阿七知道謝君意的意思，她回答道：“對方進了茶樓，人多口雜，屬下不敢跟。”

“茶樓？”

“天合茶樓。”

二人一問一答，随後氣氛沉默下來。

許久，謝君意才開口發話：“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阿七應是。

阿七剛準備離開又像是發現什麽折身回來，表情警惕：“郡主！”

謝君意微微颔首：“下去。”

阿七面色一頓，垂眸道：“是。”

謝君意将魚食放在一旁，對方還沒說話，她就懶洋洋的伸了個懶腰，悠悠道：“此事本郡主只會告訴夏侯越，你聽不得。雖說暗衛的命就是拿來替主子出生入死的，但他那般欠揍，需要替命的時候很多，你沒必要為了這件小事折了性命。你回去告訴夏侯越，本郡主在這等他……哦，還有，本郡主身後有兩條小尾巴，讓他不要打草驚蛇，否則本郡主和他可能都不會好過。”

“你倒是很體諒他們。”

夏侯越聲音淡淡的。

謝君意擡頭，眼中一片詫異，又皺眉：“不是說了不要打草驚……”

謝君意那個“蛇”字未出，就已經發現不對勁，卻見夏侯越走入她的眼簾，身上的衣服已經換了一身。

謝君意恍然：“你找人引走了他們。”

夏侯越掃過魚池，撚起一把魚食，側過身與她并肩。

于是，魚池旁形成好一處風景，女子美男子俊，一個坐着一個站着，一個面對着另一個，而另一個面對着魚池。

“孤只是覺得你會找孤。”

所以夏侯越放棄讓暗衛替他來此自己來了，于是暗衛便披上了他的衣服引走了人。

謝君意有些不爽“那你也不能這般高調啊。”

夏侯越輕睨她一眼：“你若想低調就不會約在此處見孤了。要是你不想打草驚蛇最好快點說事，畢竟孤不能一直待在茅房。”

茅房？

謝君意立馬明白他是找了借口出來的，噗嗤一笑：“你在魚池更衣？”

夏侯越唇抿成一條直線，眼神淡淡的飄過來。

謝君意微微擡頭，毫不示弱的對了上去。

“無趣。”

夏侯越手中的魚食撒完，他輕輕拍了拍手：“無事孤就走了。”

夏侯越說着就準備擡腳離去。

“惠慈皇後祭日那日，天降異象，墓碑出現血字，責太子德不配位。”

少女聲色慵懶、慢慢吞吞的抛下了一個炸彈。

夏侯越猛地擡頭，只見謝君意嘴角微勾、媚眼如絲。

惠慈皇後祭日那日，

天降異象，

墓碑出現血字，

責太子德不配位。

夏侯越細細咀嚼，幾行字在他嘴邊翻來翻去，又在心頭掀起驚濤駭浪。

他如鷹隼一般的目光緊緊的盯着謝君意，聲音彷如結了冰：“什麽意思？”

謝君意還有閑心将被風吹起的發絲勾至而後，才回答夏侯越道：“聽不懂話就回去多讀讀書。”

夏侯越沉了目光，換了個說法：“誰告訴你的？”

謝君意這次倒沒有為難他，反而一反常态一五一十跟夏侯越說了：“一個全身裹着黑布的陰溝裏的老鼠。本郡主派人跟蹤了他，他進了天合茶樓。”

天合茶樓……

夏侯越眼神漸深。

又是天合茶樓。

謝君意仔細觀察着夏侯越的表情，終于被她發現了破綻。夏侯越既然露出這樣的神情，就說明他是知道天合茶樓的，而且還是和謝君意不一樣的那種知道。

正如謝君意了解夏侯越，夏侯越也了解謝君意。

事出反常必有妖，謝君意竟然這麽誠實跟他說這種事情，說明謝君意那裏也出了事。于是夏侯越接着問道：“你需要孤做什麽？”

謝君意笑道：“和聰明人說話就是爽快。”

謝君意頓了頓，問 ：“天合茶樓是誰的地盤？”

夏侯越毫不猶豫，答：“皇帝。”

謝君意擡眸，夏侯越落目，兩人視線在這一刻交織在一起，十分默契。

謝君意眼眸微微上挑，似笑非笑，只是眼中結冰笑意不達眼底：“哦，擱這下套呢。”

禦書房的木案上，折子已經堆得有半個人那般高，而坐在木案面前的皇帝卻仿佛看不見一樣，只顧着自己的眼前。

大伴默默陪伴在他一旁，彎着腰為他研墨。

皇帝手執毛筆目光落在面前的白紙上，不知是要題字還是想作畫，從表面上看着倒是十分有閑情逸致，可心中到底如何，從他那閃爍猶豫的眼神中就可見一斑了。

皇帝座下一穿着官服的中年男子恭敬候在一側，低眉順眼，也不擡頭就像是在等待着什麽。

等待着什麽？

章還自己也不明白。

皇帝執筆許久，終是起起落落，可那筆尖卻遲遲落不下去。他面色沉思，似是沉默過久，興是覺得自己一時半會兒拿不定主意，他又輕輕挽袖将毛筆暫且擱置下來。不過擱置片刻，他又重新拿起。不用看他臉色只聽那筆身的聲響就能看出他整個人的猶豫不定。

究竟是何等大事，竟讓天子都束手無策？

許久，皇帝幽幽嘆了口氣。

大伴低着眉，只當自己不是人，只需要不停地、緩緩地研墨即可。至于思想，皇帝煩憂之時身旁之人是不需要思想的。

皇帝餘光掃了座下一眼，忽然叫道：“章還。”

穿着官服的中年男子忙出列，面對皇帝應道：“臣在。”

皇帝眼含深思、面無表情，但自章還出列他竟又沉默下來。這一沉默，章還心裏砰砰不定，拿不準皇帝想做什麽。

從今早就讓他候在禦書房候到此刻，那筆拿了放放了拿，好像有比天都要塌下來還重要的事情要辦似的。

難道陛下終于是要把內閣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