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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誰敢諷刺本小姐!”

貴女下意識朝向聲音源頭,看見那張揚明豔的紅衣之時,她臉色陡然一白。

“安、安陽郡主……”

紅衣身旁就是明黃色的宮裙,那種顏色,敢穿的是誰自然不言而喻。

人群自動分成兩路,流出中間部分供幾人通行。

在她們走來之時,官眷紛紛跪下,異口同聲:“臣婦參見謝貴妃娘娘,參見安陽郡主殿下。”

謝君意勾唇一笑:“是本郡主,怎麽了?”

謝君意說話時直接看着剛剛嘲諷他人的錢姓貴女,吓得那貴女直發顫。

“起來吧。”謝如蘭先道,随後眼神輕飄飄的落在了貴女身上。

貴女又是一抖。

她知曉她若是不說點什麽,恐怕今日沒了名聲出洋相的就是她了,不說日後還能不能嫁個好人家,恐怕人能不能有臉待在京城都是個問題。

于是她心一橫,嗫嚅解釋道:“臣、臣女是為郡主不平。”

“哦?”

謝君意勾起一絲玩味的笑意,閑庭漫步一般緩緩朝她走去。

“說來聽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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貴女忙憤憤不平道:“此女三番兩次對郡主不敬,臣女心中不忿。您乃陛下親封的安陽郡主,身份貴重無比,豈容此女肆意妄為?所以臣女擅自作主替您教訓了一下,叫此女日後再不敢輕慢郡主!”

貴女擡手一指,直直指向秦婉,表情果然忿懑,仿佛真在替謝君意鳴不平似的。

秦婉臉色一白。

這時一襲紅衣落在貴女眼底,遮住了她所有的視線。

謝君意停住腳步,恰好站在貴女面前,她微微昂頭,摸着下巴,指腹輕輕摩挲唇瓣,眼神飄遠,似在思索:“你說的好像有點道理。”

貴女仿若松了口氣,感激道:“郡主英……”

“別那麽快說什麽英明。”謝君意似笑非笑,貴女笑容一滞。

卻見謝君意望向遠處的秦婉:“本郡主也不是什麽獨斷之輩,她既說完了,不如換你也說說。”

錢姓貴女心中一緊,她死死咬着牙,暗中恨恨看向秦婉。

但秦婉全程垂着頭,沒有為自己辯解半句。

若以前她深居簡出對京城之事孤陋寡聞,但現在她早已明白了謝家是個怎樣的存在,謝君意這個皇帝親封的安陽郡主為何能在京城橫行霸道。

對于自己造成如此局面她深深的悔恨,若是能回到過去,她絕對會對眼前那位小郡主畢恭畢敬,絲毫不敢生出任何不敬的心思;也絕對會對太子殿下敬而遠之,絕不會生出別樣的心思。

可那都是過去,如今事已至此,眼前的郡主應該是厭惡她至極,即便詢問她也不過是想繼續侮辱她罷了。畢竟那可是齊國的安陽郡主,謝家的掌上明珠。她如此卑賤的性命與她的喜惡相比毫無價值。

于是秦婉只是擡手深深的敬了一禮,頭重重地磕在地上,嘭的一聲。

“臣女無話可說。”

她的眼睛自始至終沒看過其他人一眼,包括謝君意。但謝君意卻瞧見她絲毫沒有半點彎曲的脊背。

世人說她是才女,有幾分風骨這話倒是講得不錯。

謝君意思忖。

錢姓貴女松了口氣,忙火上添油道:“郡主也聽見了,此女承認自己輕慢無禮,郡主可得好好教訓她。”

謝君意轉眼落在面前的女子身上,微微勾唇:“你倒是個熱心腸。”

“臣女敬仰郡主已……”

“但是。”

謝君意話鋒一轉,那戲谑的眼神也陡然鋒利。

她話還未出,就一巴掌狠狠扇來。

錢姓貴女還未反應過來就感覺臉上一麻,整個人跌落在地。

“啊!”

在場所有人都因謝君意這一舉動震驚不已,紛紛愣住。

曾被謝君意打過的夏侯燕下意識捂住了臉,感覺臉上也火辣辣的。

安陽打人還是那麽利落!夏侯燕心中腹诽。

秦婉因為這一響亮的巴掌下意識擡頭,看見了那場面整個人驚詫不已。

在場的官眷心裏想的是:安陽郡主果然嚣張!

秦婉心中想的是:怎麽被打的是她?

錢嫣也被打懵了:為什麽被打的是自己?

謝君意望着匍匐在地的纖柔女子,笑意不達眼底:“你若是真的為了本郡主也就罷了。可你不該打着本郡主的名義發洩自己的妒意。本郡主的名聲的确不好,本郡主也不在乎名聲,可是這不代表你可以随意抹黑本郡主的名聲。”

錢嫣捂着臉還想狡辯:“郡主不是的,郡主我并非……”

謝君意直接冷冷打斷了她的話,眯起的眼睛中警告意味十足:“別逼本郡主再扇你一巴掌。”

錢嫣不敢再說話。

可是衆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她只感覺自己臉上火辣辣的,不知道是被打得太痛還是因為出了醜,兩行眼淚潸然流下。

謝君意不經意的目光又朝向隐入人群,剛剛和錢嫣一同侮辱秦婉的貴女瞟去。

只是剛看見那人的背影,那人就消失不見。

謝君意淡淡收回目光,轉而看向了秦婉。

她思索了一下,走到秦婉面前,居高臨下的看着她。

秦婉被剛剛的事情打得措手不及,直到謝君意到了她面前她才反應過來,連忙磕下腦袋:“臣女有罪。”

果然,收拾完錢嫣後就到她了。

她都不會放過的!

秦婉聲線顫顫巍巍,很明顯,看過了謝君意那毫不留情的手段後,她以為謝君意也會這麽對付她。

雖然那巴掌打的不是秦婉,但她一回憶起那響亮的巴掌聲就莫名也覺得臉疼。

此刻,秦婉聽見了謝君意的聲音:“擡起頭來。”

少女的聲音清亮有力,似乎從來不會迷茫和猶豫。

秦婉連忙擡頭,卻見面前伸來了一只手。

纖細的手指微微分開,青蔥如玉,但似乎因為剛打過人微微發紅。

那手就這樣停頓在秦婉面前。

秦婉整個人愣住了,她下意識擡頭,卻見謝君意認真的看着她,眼睛裏沒有絲毫的譏諷。

秦婉的目光又回到了那只手上,似是不理解,微微偏了偏頭。

謝君意好笑的看着她:“你以為本郡主要打你?”

秦婉本能的點頭,随後又因求生欲快速搖頭。

謝君意噗嗤一笑:“上次你的确是錯了,可這次你改了不是嗎?都說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本郡主也不是抓着別人的一點小錯誤不放的人。起來吧。”

秦婉愣愣地望着謝君意。

好像眼前的這個人也并非像傳言中那麽……

好像上次她也只是讓自己跪了一下而已,也沒有打她沒有罵她……可自己原本應該跪的。

上次确實是她錯了的。

人就是那般奇怪,一旦有了改觀,整個人的想法就不一樣了。

秦婉猶豫的伸出了手又下意識往後縮了下。

謝君意含笑的望着她,秦婉又小心翼翼的把手放在謝君意的手心。

好溫暖的手。秦婉心道。

謝君意輕輕用力把她整個人拽了起來,在兩人視線齊平之時,秦婉聽見一陣俏皮的聲音:“好好參加今日的宴席,說不定還有你愛吃的菜呢。”

秦婉看向謝君意,卻見她不知何時早已松開了手,存在于她視線中的只有謝君意那精致的側臉。

莫名的,秦婉想到了夏侯越。

在蓮花池上與他同坐時,她似乎也看見了他的側臉,精致、溫柔。

但是那種感覺又大不相同,可她已經明白了那種不同是為何。

太子殿下的溫柔是精心制造的假象,可眼前這個名聲并不算很好姑娘确是發自內心的溫柔。

為何當時她會一次又一次忽略郡主呢?

因為太子殿下眼中有嫌惡,而她先入為主站在了太子的那邊。

秦婉明白了一切,望着謝君意漸行漸遠的她忍不住道:“對不起。”

謝君意莞爾回眸:“不是已經過去了嗎?”

秦婉看見她說完走到了謝貴妃身旁,然後撒嬌般的扯了扯謝貴妃的衣袖:“姑姑,可以開宴啦。”

“一些俗人鬧得本宮心情都差了。”

謝如蘭看向錢嫣:“本宮的宴席上不歡迎鬧事的人。你請吧。”

錢嫣身形一顫。

竟要當衆将她掃地出門,那她今後還如何能在京城待下去?

父親一定不會放過她,會把她送到莊子上去的!

她不要去,她不想離開京城!

錢嫣顧不得臉面,跪着朝謝如蘭爬過去:“臣女知錯了,求貴妃娘娘饒恕臣女這次,臣女心悅太子殿下許久,只因妒忌秦家妹妹才出言諷刺兩句,臣女知道錯了,再不敢侮辱他人,求貴妃娘娘原諒臣女一次。”

錢嫣“砰砰”連着磕了好幾個響頭,聲色凄厲。

“難道還要本宮派人請你嗎?”謝如蘭聲音嚴厲了幾分。

錢嫣一抖,自知已無轉圜的餘地,整個人頹然倒地,像一朵蔫了的嬌花似的。

謝君意唔了一聲。

錢嫣,她記得貌似是吏部尚書的女兒。

吏部尚書和刑部尚書似乎有仇?可謝君意沒追究皇帝自然就不會追究,許是錢嫣找秦婉麻煩也有這裏面的原因。

因為家族利益起龌龊太正常了,原本只是貴女之間諷刺幾句也落不到這種地步,但偏偏謝君意介入了。

姑姑向來不會讓她受委屈,不過打那一巴掌已經夠了,也得給顆棗兒讓人甜一甜吧。

于是謝君意想了想道:“姑姑,齊軍大捷是大喜事,鬧到這種地步已經不合适了,若直接讓朝中大臣的女兒離去,陛下那兒聽聞肯定也覺得丢了面子。君意已經教訓過她,她應該也已經知錯了,不如此事就到這裏?”

謝如蘭自然不會拂謝君意的意:“既然你都這樣說了,那便這樣吧。”

錢嫣原以為再無轉圜餘地,卻沒想到峰回路轉!

錢嫣破涕而笑:“謝謝郡主殿下!”

這句話是真心實意的。

“起來吧。”

謝君意終于落了座。

事情到這裏終于告一段落,随着一聲“開宴”,宴會終于步入了正軌。

望着這一幕,夏侯燕忍不住嘀咕道:“她們兩個倒很是神氣。”

德妃拍了拍夏侯燕的手:“你可不許惹事,那小郡主可誰都不放在眼底。”

哪怕再不情願夏侯燕也只能應聲,畢竟,那一巴掌臉是真的疼。

問就是體驗過,還是兩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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