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章

第 9 章

林語容從小就是孩子王，被大人們稱作小霸王。

小霸王小時候就不是會忍氣吞聲的人，長大了也是一樣，第二天一早去了公司，就直接去了李然的辦公室，就算暫時還不能拿那王建軍怎麽樣，那也至少得在李然這給自己争口氣。

見了林語容，李然的臉色也不太好，張張嘴想先發制人，但林語容更快一步。

“你昨天為什麽要裝瞎？”

“你這說的什麽話？”

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他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漲紅了起來，梗着脖子反駁：“你年紀也不小了，上了這麽些年的班，有些道理應該很清楚，那種場合肯定一切都以利益為重吧？這項目值五百萬，還沒到講标的日子，難道你想讓我們這段時間的付出付之東流？”

做領導的好像都很擅長PUA，也很擅長将某些事情上升定性。

但凡工作經驗少點，保不準就要被他牽着鼻子走，甚至還要自我反思一下這是不是自己的問題了，可林語容腦子清醒得很，冷笑：“你少胡說八道，我又不是不明事理，沒想把項目搞.黃。不過在這個項目上，誰的付出最大，我不信你心裏不清楚。”

李然當然清楚，可他才不承認，避而不提，“你現在糾結這些有什麽意義？昨天客戶不是也沒把你怎麽樣，不就是碰了你幾下？你現在把事情鬧大了能有什麽好處？”

“如果我真的想鬧大，我現在就已經和王建軍翻臉了。”

林語容雙手撐在李然的辦公桌上，以俯視的姿勢盯着他，“如果到那種地步了，你覺得我還會在這裏和你說這些嗎？我現在問的是你，你昨天為什麽要裝瞎？”

這樣的姿勢顯得弱勢，李然被她看着有點心裏發毛，帶着電腦椅往後推了兩步，站起來。

“剛才我已經說了，他又沒把你怎麽樣。”

“你覺得被陌生男人懷揣着龌龊的心思碰了，這不算什麽嗎？”

林語容提高了音量，也是在這個時候，辦公室的門突然被打開，那人一聲李哥脫口而出，随後頓了頓，重新說：“李哥，預算做好了，我發你飛書上。你們聊，我先回去搞別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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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跑得很快，門又被“啪”一聲關上。

辦公室裏靜默了兩秒，剛剛起來的情緒被迫中斷，以至于李然又找到了一點底氣，幹咳了兩聲，說起話官腔很重，“林語容，你已經不是剛畢業的大學生了，你應該知道要以大局為重。你怎麽知道他是不是不小心碰到的？你不能懷着惡意猜測別人，凡事總得拿出證據才行，對吧？”

這話聽得林語容都給氣笑了，很直接地笑出聲來，看到李然又變了變臉色。

看來多半有些心虛的。

真好笑。

“我懂了，你就是事不關己高高挂起呗。要是角色調換一下，王建軍喜歡的是男的，昨天晚上看上的人是你，假裝沒看到的人是我，你就不會是現在這個态度了。”

她的語氣稱得上是平靜，慢慢站直了起來，換成雙臂環抱的姿勢。

“世界那麽大，什麽樣的人都有，你敢說你這輩子就遇不到這樣的事嗎？你現在這樣對我，也許未來有一天就會反噬到你頭上。我也不指望你說什麽好聽的話了，你放心，項目我會繼續好好做的。不過我覺得吧，你這樣的人應該也走不了多遠，好好珍惜現在的日子吧。”

花了點時間，徹底看透了一個糟糕的領導，也不算太吃虧。

反正林語容不可能把這些問題歸結為自己的錯，倒是饒有興致欣賞了一下李然幾乎要破防的表情，然後故意很嚣張地離開了辦公室。

可這也不能代表她打了個漂亮的勝仗。

她更頭疼的是怎麽在差點得罪王建軍的前提下中标，以及應對那些煩人的流言蜚語。

剛才那個去辦公室找李然的，是公司裏的大嘴巴，在他突然闖進去的時候，林語容就做好了這件事會被傳遍整個公司的準備，然而流言傳播的速度還是比她想象中快太多了。

而且事情傳來傳去，最後又被她知曉的時候，整件事都已經被傳得面目全非了。

什麽叫她為了中标主動搭讪男客戶，被男客戶摸了以後，又轉過頭起內讧跑來責怪李然？

啧，離譜他媽給離譜開門，離譜到家了。

一般只要是長得好看點的女生，都很容易遭到各種非議，更何況是像林語容這樣的性格開朗，容易吸引人注意力的。

她一直知道有些人看她不爽，她也都不在乎，但這時候這些人都跳出來指責她就很搞笑。

她一秒也沒耽擱，直接就在公司飛書總群裏澄清：【那客戶四十多歲了，地中海啤酒肚，一身酒味。別說這輩子，我下輩子下下輩子都不可能勾引他。我和李然的事，我們私下解決，就不鬧到臺面上了。希望大家以後不要再讨論這事了，項目繁忙，工作時間都好好工作哈！】

要是誰再唧唧歪歪，那就是不好好工作了咯～

發完了這些，她心裏就舒爽了很多，在工位上伸了個懶腰，還聽旁邊蘇薇緊張兮兮地嘀咕：“你這也太剛了，不過昨晚沒事吧？早知道他不靠譜，誰知道他這麽不靠譜啊！”

沒在飛書上打字，她不敢說全名，只用了個“他”來代替。

不過林語容聽得懂，聳聳肩說：“我也沒想到，不過想了想也覺得正常。男人嘛，都是這樣的，沒幾個正常人，所以不要對他們抱有任何期待就好了。”

“也是，又是厭男的一天呢。”

“那個……對不起。”

關彥突然開了口，聽得林語容愣了下，“幹嘛？這件事和你沒關系，你道歉什麽？”

剛問完，她又反應到她剛才說的話，解釋了兩句，“我們聊男人一向都是直接AOE的，但不是要一杆子打死的意思，你別太聽進心裏去了。”

“不是，我是想為昨天的事道歉，我昨天應該和你們一起去飯局的。”

其實他已經聽林語容和蘇薇說話很久了，之前是不知道該怎麽開口，直到聽到她說這些才終于忍不住了，他不想被列為不抱期待的男人之一。

林語容沒想這麽多，“是李然不讓你去啊，這不是你的錯，而且你去了其實也……”

做不了什麽。

現在她已經想開了，在那樣的場合下，不是所有人都有勇氣直言拒絕的。她不太相信還會出現第二個陸謙成能做出同樣的事。

但停頓了半秒，她重新說：“那飯局烏煙瘴氣的，你去了也會難受的。”

“可是多一個人站在你這邊的話，你也會好受些吧？”

“我……”

她一時半會兒都不知道該說什麽了，就聽關彥繼續表态了，“反正如果有下一次的話，我一定會去的。我也不确定我到底能不能幫到你什麽，但我肯定不會假裝沒看到的。”

都說到這了，林語容也就欣然接受：“謝謝了。”

後面要忙的事情還很多，她沖着關彥笑了下就重新投入工作，後來過了快半個小時，Vivian又給她發了條飛書，【有空的話，現在來一下我辦公室。】

林語容剛來公司的時候就是Vivian親手帶的，現在她手裏沒有Vivian的項目，按道理來說一整天都可能沒必要見上一面，在現在這個特殊時期找她，真相就只有一個了。

她放下了手頭的文件，到Vivian門口輕輕敲了兩下，就直接進去了。

Vivian擡頭看是她，一句廢話也沒有，直接說：“我今天到了就一直在開會，你和李然昨天見客戶那事我才剛知道，事情了解得不完全，你自己和我講一下吧。”

語氣是一如既往地冷靜，甚至容易讓人發怵。

但林語容已經跟了她太久了，早就過了害怕她的那個階段，更了解她屬于面冷心熱的類型，因此可以盡可能平靜地把整件事都詳細地敘述了一遍。

只是在某些時候，她還是不可避免地激動了點。

“我已經都想好了，先不管李然想怎麽樣，反正我肯定是要好好做全案，争取把這個項目拿下來的，而且一定要做得很漂亮才行。中間我會留心客戶的舉動，他第一次見面就能做出這種事，以後肯定也不會忍着，所以我一定會拿到證據。等項目完成了，我就揭發他。”

和別人說的時候都還好，講前半部分的時候，她也沒有特別控制不住情緒。

可說完這最後一段話，她就開始覺得鼻子發酸了，眼淚一股一股地往眼眶湧。起先想忍着，後來實在忍不住，就順着臉頰淌了下來。

Vivian從頭到尾都沒打斷過她的話，到這裏才遞了張紙巾過去，“擦擦眼淚吧。”

她吸了吸鼻子，“謝謝，我說完了。”

“那我就開始說了，你的心态很不錯，我本來有點擔心你，不過現在看來是有點多餘了。”

即使是安慰人，Vivian也沒有多溫柔，可說出來的每一句話都讓人安心。

“李然這邊我會幫你處理，你只要好好忙你的項目就好，之後想搜集證據的話，這個沒問題，就是你自己要小心一點，萬一被發現了，誰也不知道會有什麽後果。最後，這個社會對女人不友好，要靠自己闖一番天地很難。我作為你的上級，能幫你的不一定很多，但你有困難都可以找我，我們可以一起商量解決辦法。”

剛擦完的眼淚又有點要爆發的趨勢了，林語容淚眼汪汪地看着她，發自內心地說：“Vivian，你真的是一個很好的人。”

于是她眼睜睜看着Vivian臉紅了，頓了好幾秒，才給出一點反應。

“夠了，不用給我發好人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