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章

第 12 章

晚間，伏溦換了一身藕粉織金襦裙，耳珰釵環皆是金鑲寶珠，佩戴芙蓉香囊。夏夜暖風拂過她的衣擺和發絲，在長廊間留下一股淡淡的香氣。

來到客廂房門前，她伸手叩了叩門。

“誰？”周啓問道。

“是我。”

周啓聽到是伏溦，起身開門，卻在看見人的那一刻愣住。

伏溦被他看得不好意思，臉頰有些微微泛紅。

“過去用飯吧。”她說。

周啓點頭，出來将門帶上。

二人來到前廳，伏世長和伏世安已經在等了，在場的還有伏溦的大哥伏沣，二房伏世安的長子伏沅，還有三房的次子伏清。

衆人見過禮，一一入座，伏溦坐在周啓身旁。

伏世長道：“家常便飯，還請周少俠不要嫌棄。”

周啓：“您客氣了，是晚輩該多謝款待才是。”

伏清笑道：“好說好說，周兄，多謝你救我五姐姐性命，我敬你一杯！”

伏溦的三叔伏世寧與夫人只育二子，長子一年前夭折，伏世寧又未納妾，是以三房現在就只有伏清這一個孩子。

伏清只比伏溦小一個月，因伏世寧平日不愛應酬，大哥亡故後，所有需要他爹出面的場合都是他來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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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啓觀伏世長神色并未有不快，反倒是伏沣擡眼看了一眼伏清，輕輕咳了一聲。

伏清似乎也覺得自己有些僭越，不好意思地撓撓頭。

周啓舉杯道：“舉手之勞，不敢居功。”

伏清一笑，兩人喝了酒，衆人這才開始動筷。

之前伏溦只知道周啓不愛食酸，對他的別的喜好一概不知。

她試着給周啓夾了幾樣菜，一邊吃一邊觀察，發現周啓用得最多的就是甜口的，對葷腥也不甚喜愛。

于是，就照着他喜歡的又夾了幾樣給他。

等所有人都吃得差不多了，伏世安斟酌着問道：“不知少俠可過了弱冠之齡？”

周啓點頭，“才及弱冠。”

伏世安笑着看了伏世長一眼，又将目光轉在周啓和伏溦身上，道：“正是好年紀啊，不知少俠可曾婚配？”

周啓搖了搖頭：“尚未。”

伏清笑：“周兄，二伯的意思是我五姐姐也未許人家呢，你們……。”

“清兒。”伏世長輕咳一聲打斷他，轉而對周啓道：“小侄無狀，還請少俠不要怪罪。”

周啓笑了一聲：“無事。”

他看了一眼伏溦道：“伏姑娘國色天香，想必将來家主也會為她擇一門門當戶對的好親事。”

伏世長看向女兒：“門第沒那麽重要，我伏家并不看重這些，只要阿溦喜歡就好。”

伏溦臉色泛紅，小聲嗔怪地叫了一聲父親，随即又偷偷看向周啓。

周啓一愣，看着她紅撲撲的小臉，心中泛起一絲異樣的感覺。

他想起師父給他的那些女子畫像，他覺得每個人都好看，但除此之外并無其他想法。而現在，他看着身邊的伏溦，忽然生出了一種荒唐念頭，如若抛開眼前這些事，能娶她為妻，似乎也不錯。

伏世長哈哈一笑：“好好，不說這些不說這些，周少俠再用一些吧。”

周啓點頭，又夾了一塊伏溦之前放在他碗裏的糖醋魚肉放到嘴裏，覺得滋味酸甜可口，一時竟好像從嘴裏蔓延到心裏。他不禁暗自誇贊，這伏府廚子手藝真好。

從今日一進門，他就感覺到這院裏有不少內功深厚的護院，因此也就先打消了當晚就探查伏府的念頭，等他們對他放松警惕了再說。

吃罷飯後，幾人又閑談了一會兒，就各自回房睡了。

翌日午後，伏溦換衣梳妝，她對紫蓿道：“你去告訴周啓，今天我陪着他出門，讓他一會兒直接去門口等我。”

紫蓿應了，将桌上的妝匣收好，出門往客房的方向去。

她方才穿過長廊，正要拐過牆角，誰知迎面忽然撞上了一個人，那人驚呼一聲，一把将差點摔倒的她拽住。

“你沒事吧？”

紫蓿愣住，不可置信地擡頭看着他。

伏清松了一口氣，撒開了手：“走路看着些……哎你是哪房的丫頭，怎的全然沒印象，我大抵沒見過你吧。”

紫蓿看着他不說話，随後低下頭去，輕聲答道：“奴婢是五姑娘屋裏的，沖撞了清少爺，還請少爺恕罪。”

“五姐姐屋裏的人換得快，我老是記不住，你叫什麽？”

“……奴婢紫蓿，是新來的。”紫蓿擡頭，面有凄色。

伏清只當她是害怕，擺擺手道：“怪不得，無事了，你該幹嘛幹嘛去。”

說罷也沒再理紫蓿，徑自向前走了。

紫蓿望着他的背影，久久才回過神，随後走向客房。

一刻鐘後，一輛紗帳馬車駛離伏府，周啓和伏溦坐在車內。

車在鬧市停下，二人下了車，伏溦道：“你平素都待在山上，雖然清靜，但到底孤獨了些。今日且帶你看看湖陽城的喧嘩吧。”

周啓點頭，笑着看她：“有勞。”

兩人并排走在熱鬧的街道上，不一會兒手裏就拿滿了各種各樣的玩意兒，伏溦将那些交給身後的家丁和紫蓿拿，然後買了兩個糖人，一個給了周啓。

周啓接過：“又不是小孩，還吃這個。”

伏溦心道，也不知道誰這麽大人了還愛吃甜的。她道：“誰說糖人只能小孩吃。”

說着便自顧咬着糖人走在前面。

周啓含笑跟上。

走了一段路，伏溦忽然感覺臂上一緊，回頭發現周啓拉住了她。

“怎麽了？”

只見周啓指向一旁一位賣瓜果的農夫：“等一下，給你買些甜瓜帶回去吃。”

伏溦一頓，瞬時便想起那天在客棧被他撞見不顧儀态啃甜瓜的事，她心裏打鼓道：“……不用了吧。”

周啓看向她，帶着幾分揶揄：“不是挺喜歡的嗎？上回見你吃得挺開心。”

“……”

果然！

他那天看見了！

伏溦閉了閉眼，咬牙道：“……我不喜歡。”

說完不理周啓，氣呼呼地走到前面去了。

周啓好笑地跟上，道：“你一直這麽端着不累嗎？就如那天那般自在一些不好嗎？”

伏溦臉上浮起血色，在心裏道：你以為我不想？

她道：“女子自當言行規範，你懂什麽。”

“是是是，我不懂。”周啓搖頭，又忍不住看她一眼。心想，若你真做了我的娘子，我必不會讓你每日這般拘着。

他正想着，忽然聽伏溦道：“你看那邊，那人像不像趙師兄？”

周啓順着她的目光望去，果然在一處茶樓下看到一個人，那就是趙斯年。

他為何會出現在此？

兩人穿過人群，走到了趙斯年跟前。

“趙師兄？”伏溦輕輕叫了一聲。

趙斯年轉頭，驚訝地望着他們：“你們怎麽也在這兒？”

周啓解釋了他在此的緣由，道：“我離開青龍寺的時候就給門中去過信了，你不知道我來湖陽了？”

趙斯年：“你們走後我就下山了，在小鎮聽說有西域商人在附近州縣賣藥材，我才打聽着來到此處。”

伏溦笑：“也是巧了，趙師兄若不着急，就在此多留幾天，到時候和周啓一道回去也不遲。”

周啓正愁沒個幫手，就也拉着他留下來：“是啊，左右你也無事，留幾天也無妨。”

趙斯年：“這不好吧……”

“家裏有許多空廂房，不過是叫廚房多添一雙筷子的事，趙師兄就不必推脫了。”

趙斯年只好應下。

于是，喝完茶後，幾人就回到了伏家。

伏溦去見了伏世長，伏世長聽完問道：“青山派的醫師？”

“是。”

“叫下人好生伺候，青山派的人……都不能怠慢。”

離開議事堂，伏溦在心裏想，她直覺這次見到趙斯年并不是巧合，為了防止突生變故壞了她的計劃，只好讓他先住在眼皮子底下。

本來她還擔心他又會問起月娥的事，但趙斯年一直沒再提，她也就暫時放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