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一片人類居住地靜靜地沉在水底

第53章 一片人類居住地靜靜地沉在水底

夏時鏡跟着夏形，來到了一個奇怪的地方。一開始他以為這兒是片湖泊，有些太愛好濕潤的人在淺水區域建立了幾座房子。在水的侵蝕下那些房子已經破得不能再破了。接着他才發現水裏有更多建築，水邊的房子不是濕潤愛好者建立，這兒原本是個人類居住區。

夏形眺望水平線，臉上有着明顯的憂傷。這讓夏時鏡很震驚。夏形變得毫無感情好多年了，他沒想到還能看到父親這麽充滿情感的時刻。

“小鏡，戴上呼吸器，然後下去看看。”夏形說。

夏時鏡拿起呼吸器，但沒有看到潛水服。

“不需要，下面是你爺爺奶奶的家，去見爺爺奶奶怎麽能穿潛水服？那可不禮貌。”夏形說，“這是你第一次來我的家鄉。你可以好好看看，然後告訴我，我的家鄉現在怎麽樣了。”

夏時鏡只好戴上呼吸器和氣瓶，跳進水裏。

一片人類居住地靜靜地沉在水底。

夏時鏡看到一條長長的公路，向看不到的盡頭延伸。兩邊的房子非常安靜，保持着被淹沒時的大部分模樣。夏時鏡遲疑片刻，發現自己忘記問爺爺奶奶的房子具體在哪，他該怎麽辨認哪個房子是父親的家？于是他冒出水面。

“這裏是我生長的地方，你可以多點耐心，不急着直奔目的地，多看看沿途的風景。等到了那個地方，你會意識到的，畢竟你是我的孩子。”夏形的表情變得些微扭曲，這是危險訊號，通常意味着懲罰前兆。

看到這樣的夏形，夏時鏡連忙跳回了水裏。

夏時鏡不喜歡水，水相關的懲罰都非常恐怖，現在他已經很少觸犯父親到對他動用那些嚴厲的懲罰，但父親心情不好的時候還是喜歡把他按進裝滿水的盆裏。可想到父親剛才的樣子，他不敢浮上去，只能鑽進一個又一個房子，尋找那未知的家。

他拉開一扇門，進入裏頭。

這是個木頭房子，房頂有部分已經脫離了主體，作為牆身的木板也有一些不明所以的殘缺。室內很亂，作為一個被淹沒的房子，這是有底氣的。夏時鏡在房子裏繞了一圈，覺得這裏應該不是父親的老家。他不确定這個想法是怎麽産生的，對這個想法也不是很确定。他的內心充滿沮喪和惶恐。

沉浸在水裏的東西偶爾會随着水流産生一些動靜，夏時鏡被吓了兩次了，對水的厭惡和恐懼更增加了幾分。

這世上還有比水下的死城更恐怖的存在嗎？絕對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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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出房子，夏時鏡控制身體，勉強做出“站”在公路上的姿勢。他擡頭，看向水面，今天的陽光很好，但他所在的深度已經不配享受陽光。

夏時鏡朝前游去，一個個房子查看。

他發現一個混凝土建造而成的房，矗立在一堆三角屋頂之間，這個房子的方形屋頂很顯眼。水的浸潤沒有讓它産生多少變化，堅固地挺立。

懷着期待之心，夏時鏡來到房子外頭。窗戶玻璃跟其他房子一樣，早就全都碎完了。鐵質的門牢牢粘在門框上，根本打不開。夏時鏡從窗戶口游進室內。剛進去是個客廳，然後是廚房和餐廳，2具骸骨沉在餐桌下面。夏時鏡呆住了，那應該是一男一女，他不确定，他只是靠頭發長短粗略分辨。2人穿着衣服，所以身體沒有散開，接着夏時鏡靠近才發現準确來說2人是被套在衣服裏的，就跟這個房子裏的家具一樣，被釘在該在位置。

房子裏的其中一個卧室床底下有個暗門。夏時鏡鑽進去，游過曲折的樓梯，進到地下室。地下室不大，似乎是某個人的工作室兼儲物間。

夏時鏡浮上水面，這次的收獲讓父親喜笑顏開。

“老爸老媽又亂跑了，每次回來都這樣，得重新讓他們回椅子上去。”夏形從身後的箱子裏掏東西出來，一邊碎碎念，“家裏的很多裝飾得換掉，水下可不比不地面，東西都太容易壞了。還好這個家還有我，不過以後這些事就得靠你了，小鏡。”他将一些釘子和別的工具交給夏時鏡，“去把爺爺奶奶送回椅子上，他們腿腳不便，沒人幫忙是不行的。這個小熊存錢罐和這本書放到地下室，這是送給你叔叔的禮物。還有這些要擺在客廳的架子上……”夏形絮絮叨叨吩咐了很多。

夏時鏡：“叔叔？”

夏形：“我應該跟你提過他？還是沒有？你叔叔是個好人，就是腦筋太直，這樣的人容易走偏路。”

夏時鏡下水，把餐廳的兩具骸骨用釘子固定在餐桌兩邊，然後一一把小熊存錢罐、書和其他物品放在不同地方，給死氣沉沉的房子增添了一絲詭異的新鮮氣息。接着他上岸，把夏形剛剛烤好的雞和魚還有一份蔬果送到房子裏，擺在餐桌上。他這次水下之旅終于結束。

父子2人在水邊享用沒有調料的難吃烤魚。

“父親的家鄉遭遇了一場大水災嗎？”

“是你叔叔的眼淚。不能得到家庭的支持，他崩潰了，結束一切成了他最後的願望。”

“我會永遠支持父親。”夏時鏡對所謂願望很好奇。父親和客人的談論有時候也會出現這個關鍵詞，他不理解。是不是長大以後可以許願？夏時鏡對此期待不已。

“一家人就該互相信任，互相扶持，否則就會毀滅一切。”夏形看着水平線出神，喃喃道，“我還記得那一天，瓢潑大雨下個不停。只是一個晚上，這裏就被淹沒了。老爸老媽在水裏，臉完全變成了另一種顏色。我不确定要不要帶他們出水，我愛他們，但他們已經徹底變了。他們繼續活着只會讓我的生活充滿指責，而他們的每一次指責都會讓我變得離這個家更遠，那樣的話，家對于我還有什麽意義？”

“那爺爺奶奶還是繼續待在水裏吧，他們看起來也沒有多不自在。叔叔去別的城市了嗎？”

“他在家裏，你看不見，但他确實一直在那裏。”

夏時鏡有點發毛，“叔叔變成隐形人了？”

夏形搖頭：“他被帶走了。”

“誰？”

“魔鬼。”夏時鏡注意到夏形說這話的時候，一只手抓住胸口的玉佩，“我有一些辦不到的事，求助了一個神秘的存在，然後被你叔叔發現了。他步上我的後塵。你爺爺奶奶知道後非常生氣，罵我跟魔鬼交易，這也就罷了，還牽連自己的弟弟。他們無論如何都不能接受這種事，我從沒想過有一天，我會被從家裏趕出去……是他們，先辜負了我。”

“所以是這個神秘的存在讓叔叔流了好多好多眼淚？”

“我叮囑你叔叔一定要想好自己的願望，确定自己能為這個願望付出一切，才能許願。你叔叔聽進去了一半，他迫不及待地許願，願望是‘先不許願，而是保留許願的權力，直到他想好願望’。而在副……經過一段時間，他後悔了，他無法像我一樣瞞住這種事，也無法再承受許願的代價，他告訴了你的爺爺奶奶。之後，他并沒有好過多少，很快就被崩潰占領了。”

“我長大以後會能許願嗎？”

“別對這種事太好奇。”

“好的，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