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剪刀叔叔

第60章 剪刀叔叔

解開繩子，夏信讓洛莉回家，然後下到一樓。門羅夫婦正在跟房子的主人交談，準确來說在祈求房子的主人免除債務。

看到夏信，門羅夫人先是驚喜，然後是狂怒。

“你還敢出現在我面前！”門羅夫人用尖銳的嗓音叫道，“你給我過來！”

門羅先生站起來。

夏信冷冷地說：“你們瘋了？為了錢，要賣掉洛莉！吉亞尼是不是也被你們賣掉了？”

門羅夫人緊緊盯着夏信：“你以為這些事都是因為誰？都是因為你！你一點都不乖，現在夏先生斷掉了所有資金！讓我們不得不像狗一樣到處乞讨！”

“孩子，快回你父親身邊吧。”門羅先生說，“就當是為了這個家！”

“我不去那個男人身邊，跟這個家有什麽關系？”夏信不會被如此敷衍的謊言騙到，“那個男人一直以來的資金讓你們可以肆無忌憚地酗酒、玩牌，讓門羅先生玩街上的女人，讓門羅夫人不斷給自己買首飾，我相信他給的錢一定不少。就這樣你們居然都搞了一屁股債，資金一停就哭天喊地。是你們讓自己陷入這種地步。”

“你懂什麽！”門羅先生跳腳大叫。

門羅夫人怒瞪門羅先生，半晌後轉向夏信，咬着牙，努力裝出一副好媽媽的樣子：“夏信，我們知道錯了，以後我們絕對不會亂花錢。你就幫幫我們，回到你真正的父親身邊去，好嗎？我們會好好照顧孩子們，每個人都能得到幸福。”

夏信說：“不，你們永遠學不會照顧別人，你們連自己的生活都過得一塌糊塗。”這是他15年來的觀察結論。

門羅先生猛地朝夏信撲去。夏信早就看穿了他的動作，輕易閃開了酒鬼遲鈍的身體。

“沒有下次，我警告你們。”夏信做出兇狠的樣子，“不然，我會比任何人都先一步在你們身上開個洞！”

夏信離開了。門羅夫人嚎叫着追了出去。

房子的主人津津有味看完了戲，忍不住擦了擦嘴巴。“這個孩子真漂亮，帶刺的樣子讓我欲罷不能。如果你們願意，我可以出一個你們絕對滿意的價錢買下他。”他說。

門羅先生原本也要追過去，聽到這話，停下腳步。“這個孩子不能賣，我不敢冒讓他父親不快的險。”他嘆了口氣，停頓了一下進行思考，“但他的父親似乎沒多少耐心，如果一直沒辦法把他送回去……我會考慮你的提議。你的價格一定得讓我非常滿意才可以。”

房子的主人笑道：“那張臉絕對有資格讓我甘願傾家蕩産。”

門羅夫人追到家，鑰匙孔被泥土塞實了，任她怎麽敲門，都沒有人來開門。顯然這個房子已經易主，她不再是主人。她在外頭大吼大叫，詛咒夏信，詛咒房子裏的每個人，房子裏的人始終沒有理她。

莎拉抱着洛莉，害怕地一直在發抖。“洛莉，我從沒想過我們家會出這樣的事。”她帶着哭腔說：“爸爸媽媽怎麽會做這樣的事？我們是他們的孩子啊。”

“看來只是我們一廂情願地在當他們的孩子。”洛莉也很害怕，但在努力讓自己鎮定，并安慰莎拉，“我聽要買我的那個人說，如果今天爸……他們拿不出東西來抵債，他就要把他們埋到垃圾場裏去。”

莎拉眼裏浮現一絲希望：“所以爸爸媽媽是迫不得已才想要賣掉我們，對嗎？其實他們也不願意的。”

夏信插話進來：“別為他們開脫，莎拉。他們決定了賣掉吉亞尼和洛莉，還那麽做了，他們已經不值得我們放在心上。”

莎拉抹眼淚：“我們以後沒有爸爸媽媽了嗎？”

夏信笑了起來：“我們還有彼此。”

洛莉握住莎拉的手，一字一頓地說：“我們不能把會賣掉我們換錢的人當爸爸媽媽。”

莎拉看着洛莉，點了點頭。“可是現在該怎麽辦呢？”

夏信說：“我來想想辦法。”

晚上，萊森、楊、馬克辛回到家。走的不是正門，是笨拙的門羅夫婦不知道、就算知道也沒法通過的孩子們的秘密洞口。

萊森看起來很累，一回來就倒下了，讓其他人處理亂七八糟的家庭。

楊看着夏信，說：“爸爸媽媽蹲在門口，真的不讓他們進來嗎？”

大家都看着夏信。

夏信斬釘截鐵地說：“不，除非他們徹徹底底地反省。”他沒說實際上他已經對那兩個人徹底地失望，不可能相信他們會真的反省。

“他們一定是走投無路了，才會做這些。”馬克辛幹巴巴地說。

夏信：“也許吧。”

孩子們懷着沉重的心情睡下了。

這是從那個冷酷男人的房子逃離的第四天。那個男人從未認真阻攔夏信離開的行為，夏信不确定那是出于對親生兒子的不在乎，還是篤定這世上沒有什麽能跑出他的手掌心。那是個輕易就能改變別人的命運的大人物，他一定習慣了這種事，在自己的城堡悠哉哉地等着走投無路的人上門求他。

第二天，除了莎拉和洛莉，其他人都從秘密洞口離開了家。夏信也留在房子裏。

接近傍晚的時候，夏信打開了門。在門口的地板躺了一夜，門羅夫婦對這個變化無比欣喜。

夏信厭惡地問：“你們反省了嗎？”

夏信并不想跟這兩個人說話，但他意識到自己目前還沒有辦法肩負起照顧一個家庭的責任。早上，莎拉問他有沒有吃的，他完全不知道作何回答，也才發現自己已經一整天什麽都沒吃了。

平時都是門羅先生去買菜，孩子們都沒幹過這事。以前夏信以為這是因為門羅夫婦不讓孩子們做這些瑣事，後來他意識到這個家的經濟大權僅能被門羅夫婦掌握。擁有讀書權的夏信有時候能拿到錢，剛好夠借一本書，或者買根冰棍，絕不可能有多餘的錢。門羅先生每次只買當天剛好夠的食物份額，從不多買。如果不夠，他會說沒錢了，然後讓孩子們自己想辦法。

楊和馬克辛一天在碼頭賺到的錢，大概可以夠他們二人自己一天吃飽再加第三個人不挨餓。糟糕的是因為之前的曠工，他們被扣了三天薪水，現在還沒能得到新的薪水。萊森總是一會有錢一會沒錢，最近剛好處于沒錢的階段。

門羅夫人：“我相信，債務總有別的解決辦法。”

“我們是一家人。”門羅先生渴望地望向房間內部，“有困難，我們應該跟你們一起想辦法。”

夏信勉強接受了這些說辭。

門羅先生買了肉和面包，門羅夫人做了一大鍋炖肉。空氣裏滿是食物的香味，貧窮和疲勞的氣息似乎被完全掃走了。

萊森說吉亞尼現在是安全的，只是還不能回來，夏信放心下來。一家人快樂地享用晚餐，然後陷入昏沉的夢鄉。

醒來時，夏信在一個完全陌生的房間。

環境幽暗，空氣不流通，應該是地下室之類的地方。房間裏有一張鐵床，夏信就躺在這上邊，束縛帶從床邊延伸出來，在他身上纏繞了好幾圈，最後固定在床下。頭頂有一個燈泡，正絕望地亮着。角落有一個移動置物架。除了這些，這兒再沒有別的東西。房間髒兮兮的，有很多可疑的黑色污漬。

一個穿着醫護服的男人走進來，端着一個鐵盤。他将移動置物架拉過來，将鐵盤放在上邊。夏信看到鐵盤上都是些手術用具。

“剪刀叔叔。”夏信喊了一聲。

會有這個稱號，是因為剪刀叔叔有一個賣各種各樣剪刀的小店。他是個特別癡迷剪刀的人，很擅長使用剪刀。有時候剪刀叔叔會被附近的診所邀請去協助做緊急手術，每次這種活計結束後，他都會很興奮地說上好多天。

剪刀叔叔露出笑容，俯身端詳夏信此刻的模樣。“我在這兒，夏信。”他回應道，“我想過很多次你躺在這兒的模樣，今天終于等到了。”

夏信滿腔憤怒，但他将之壓抑下來，藏在眼睛深處。他不知道這樣讓他的眼睛充滿了異樣的華彩，讓剪刀叔叔更喜歡了。

他問：“你一定出了很高的價格，你真舍得花錢。”

“是的，我們進行了一場拍賣，我費了好多功夫才打敗其他競争者。”剪刀叔叔着迷地輕撫少年潔白的臉頰，“我把全部家當，甚至藏得最深的私房錢都掏出來了，就為了你。未來得辛苦你跟着我吃苦，希望你不要介意，貧窮的痛苦不會比身體的痛苦更刻骨的，我保證。”

剪刀叔叔拿起一把手術刀，在鐵床上的人臉頰旁邊比劃。最後他沒有下手，因為就算再喪心病狂，也會覺得這樣太過浪費，他應該先探索別的區域。最美的地方得留着，一定要等到最适合的時候再去享用最棒的部分。

他拉開夏信的衣領，是一條很不合身的外套。那是楊過去穿的衣服，現在他穿着，未來會給吉亞尼穿。這種便宜又質量好的衣服，在這種地方的人家裏當傳家寶都不為過。

“你以後不用再穿這麽不合身的衣服。”剪刀叔叔用剪刀剪開外套下的T恤，說，“事實上，你不用再穿任何衣服。就把我的藝術當成自己的衣服，好孩子，你會喜歡它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