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直至死亡将我們分開

第70章 直至死亡将我們分開

傑佛利讓夏信好好休息兩天，可以不急着在他手下工作。因為當真正到他身邊，夏信以後就沒什麽時間休息了。

傑佛利很欣賞夏信的精神強度和靈活的腦子，但跟那些專業的戰士相比，夏信還差得遠。學習這些正是夏信迫切想要的。

夏信穿上小剪刀的黑色大衣，戴着馬克辛送的帽子，低着頭，從家門外路過，像個再普通的不過的路人。他的家，那個破舊又狹小的地方，如今圍滿了記者和熱心人士，并且裏裏外外被這些自稱想幫助被害人但一點也在乎被害人隐私的好心人給踩了個遍。這些人一直沒有遇到這個家的人，夏信不會再回來了，莎拉和馬克辛似乎也有這打算。

費恩虐待未成年人的醜聞已經傳得沸沸揚揚。加上新聞稿的有意引導，不管事實如何，反正在很多人眼裏，夏信已經裏裏外外都被費恩給掂污了，配合新聞稿上那張高清的夏信面容特寫，很難有人能不為這條新聞感到憤怒，以及莫名口幹舌燥。不過這件事的後續已經跟夏信沒關系了。

夏信壓着帽檐，離開他曾經最喜歡的地方。

他轉進一個小巷，迎面看到一個眼熟的男人朝自己走過來。

是夏先生。

夏先生與上次不同，上次他面對夏信沒什麽耐心，懶得多說話。這次夏先生緊緊注視着夏信，臉上熱情洋溢，臉上寫着“我的孩子，快回到我的身邊”。夏信停下腳步，不禁皺了皺眉，慶幸中午沒吃太多東西。

“我的好孩子。”夏先生用溫柔到可怕的語氣說，“跟我回家吧。”

夏信偏頭：“哦？才幾天，我就從小狗變成好孩子了？”

“之前是我沒發現我們之間有如此多相同之處。”夏先生對此深表遺憾和後悔，“當我看到你那麽果斷地處決了門羅夫婦和費恩，我體內的熱血沸騰起來，深深地意識到你是我的孩子，我真正的孩子，甚至能夠超越我過去最為欣賞的養子。”

夏信沒有說話，冷眼看着對面的人發癫。

夏先生接着說：“我跟你有過類似的遭遇，我的家庭也背叛了我。”

“是嗎？”夏信打量了下夏先生，“你看起來賣不了幾個錢，我也很難想象得有多不挑剔，才會有人為了得到你費盡心思。不會剛好我媽就這麽不挑剔吧？我的生母是個什麽樣的人？”

夏先生很顯然是努力回憶了下，才回想起某個女人的形象。

“嗯……她很美，很年輕，朝氣蓬勃，喜歡追求時尚。”他一邊回想，一邊緩緩地說，“那年我有些事情處理沒好，被一個案子給糾纏住了。她深深地迷戀上了報紙頭版上的我，頻繁給我寫信。她覺得當殺人犯的女朋友是件很酷的事。”

夏信煩躁地擺手：“算了，別說了。”

夏先生微笑，朝夏信伸出手：“跟我回家。”

夏信：“我現在聽到這句話就惡心。”

夏先生：“不然你要去哪呢？我是你的父親，我的家才是你的家，我絕對不會讓你傷心失望。我絕對不會像那些你當成兄弟姐妹的人一樣，在選擇題裏放棄你。”他想到什麽，露出一個淺淡的笑，“如果你是喜歡有兄弟姐妹的話，我的養子雖然不如你優秀，但在努力向我期望的方向發展，你們會很合得來。”

“……”夏信說，“……他們在選擇題裏做的選擇，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孩子，你連虛僞的馬後炮都這麽像我。”夏先生的笑意變得濃厚，“如果你真的這麽體諒他們，為什麽當時不這麽說呢？如果你真的這麽寬宏大量，為什麽在一切發生之前，不乖乖留在我身邊，而是執意要逃回去？你有預感你逃離我身邊的選擇會給你的家庭帶來災難，但你固執地希望家庭能和你一起面對災難，并且在災難中重視你的感受。你一點都不覺得這事兒有多自私，就跟當初的我一樣。”

夏信：“……”

夏先生朝夏信張開雙手，像每個等着孩子投入自己懷抱的父親那樣。

“我的孩子，跟我……”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因為夏信掏出槍對着他。這種反應他可不喜歡。

“我對和你玩一家親的戲碼不感興趣。”夏信冷淡地說，“你早就背叛了我，從你抛棄還是小嬰兒的我那一刻起。‘絕對不會在選擇題裏放棄我’？太好笑了，你放棄自己的孩子甚至不需要選擇題。夏形，別再出現在我面前，以後的我可沒那麽好擺布。”

夏信放下槍，離開晦氣的小巷子。

夏先生憂郁地看着夏信消失在視野中，低喃：“我的孩子……”

夏信之後再也沒有跟莎拉和馬克辛聯系過，有段時間他動過看看他們的念頭，最終還是打消了。

他擔心莎拉或者馬克辛向他提問。

夏信在那幾天絞盡腦汁思考該用什麽辦法，才能更好地保下莎拉。在莎拉之後，是變成永久免費勞動力的楊和馬克辛，後續還要面對知道真相、盛怒的斯派斯夫人，還有萊森的幫派和去向不明的吉亞尼。

只有盡量好的辦法，而沒有最好的辦法。

最好的辦法就是夏信回到夏先生那兒，那些折磨人的災難都會輕易地消失，每個人的生活都會恢複正軌，甚至或許變得更好。唯獨除了夏信。

夏信沒辦法接受那種日子，跟一個突然出現的陌生男人離開，從此再不屬于住了十多年的家，在遙遠的地方默默地祝福兄弟姐妹過得幸福。這算自私嗎？他真的沒辦法做這個決定，沒辦法那麽無私地奉獻自己。如果再來一次，哪怕早知道會有什麽後果，他的選擇也不會變。

為什麽呢？

夏信相信洛莉願意代替他的話絕沒有半分虛假。莎拉盡管很恐懼傷痛，但她要是知道救自己要花的代價，毋庸置疑莎拉也願意為了家裏其他人的幸福，默默地承受一切傷痛。

夏信沒辦法這麽做。

所以大家以後還是別再聯系了最好。莎拉和馬克辛應該也是這麽想的，所以一直沒有人通知他參加洛莉和楊的葬禮。

2年後，夏信結束了傑佛利手下的“學習”。

他找到洛莉和楊埋葬的墓園，萊森的墓在洛莉旁邊。萊森死于今年年初的一次街頭火拼，他那些街頭兄弟說萊森是帶着榮譽戰死的。夏信很難搞明白，人都死了，榮譽不榮譽還有什麽意義。

夏信找不到吉亞尼，自那天門羅夫婦把吉亞尼帶走後，他就再也沒見過吉亞尼，哪怕之後動用傑佛利手下的力量也沒得到任何答案。

過了幾年，傑佛利因傷不能再留在左派組織，只能回家養老。那之後，傑佛利就變得脾氣很差。有抱負的男人在事業遇到挫折後，很容易變成這樣。

傑佛利後來察覺到了自己受傷的一些隐晦原因，他察覺到每個曾對夏信不敬的人，最後都會因為各種原因得到凄涼的下場。過去某個對夏信說下流話、還摸了一把夏信手臂的男人，後來因為操作不當，被攜帶在身上的彈藥炸斷了一只手。

傑佛利終于意識到夏信是個睚眦必報的人。心眼這麽小的家夥，會一點也不惦記當年傑佛利利用他的家人？

答案顯然是否。

又過了些日子。夏信感到極度厭倦，終于決定了要離開從小生活的地方。去到連條狗都比這兒的人更高貴的太平盛世。

夏信找到了那位夏先生真正的家——如今他已改名齊信——從那比起家更像某種邪惡巢穴的房子裏救出了一男一女——謝鋒和李明欣。

他們都很年輕，據說是夏先生收養的兒子和女兒。齊信不确定當初夏先生說的那個孩子是哪一個，看起來他們哪個都很難符合夏先生那種人的要求。不過這樣也好，要是讓那個夏先生評為優秀，那才叫糟糕。

他暫時收留了二人，讓他們找到自己的家以後就趕緊離開。謝鋒和李明欣不久之後都找到了自己的家，但都沒有回自己家去，而是選擇了賴在齊信身邊，還都自發地把齊信當大哥。齊信被搞得煩不勝煩。

系統出現那天，齊信坐在森林公園位于半山腰山路邊的長椅上，靜靜地看着遠方，把手機所有通知都給關了，享受片刻的寧靜。

天知道手機突然尖叫起來時，他有多麽盛怒，搞不懂自己哪裏沒設置好，并且當時就決定了如果又是謝鋒有事沒事的來電，就放縱收斂了太久的殺心。令人意外，并不是謝鋒，而是一個自稱“隐泊”的網站，白底紅字的UI非常簡陋，不知為何繞過所有設置讓手機發出尖銳的聲音。齊信以為手機中了病毒。

網站詳細地羅列齊信親生父母、撫養人、兄弟姐妹的信息，還有他至今的詳細經歷、加入過的勢力組織。齊信開始反省自己漏了個仇家沒及時解決，竟讓這個仇家成長到了能駭入自己手機的地步。

頁面一變，這次是齊信完全陌生的信息。

上頭先是展示了一個男人的照片，看起來很陰郁的一個人。下邊是這個人的各種信息——夏時鏡，二十來歲，原生家庭XXX，出生沒多久成為夏形獨子……後面還有很多，詳細寫了夏形對這個人的“栽培”，某一天意外脫離夏形的控制，走上真正的世界，卻始終難以融入社會。

齊信才知道自己那次心血來潮摧毀夏形巢穴，走得太匆忙，漏掉了一個人。夏形說的欣賞的孩子，或許其實指的是這位？

頁面再一變，是一個誓言——

致我未知的愛人：

感謝你成為我的摯愛，成為我生命中最為重要的一部分。

你将擁有我的心，視我為最在意的人，最喜歡的人，眼裏的只有我。我為你付出血肉，生命，靈魂，所有能給你的一切。

至此立誓，由系統見證并束縛我們的忠誠，直至死亡将我們分開。

像是個結婚誓言，但真是有夠吓人。

但怎麽說呢，不得不承認，齊信的心跳因這誓言中迷人的承諾猛地漏了一拍。

隐泊：

——輸入你內心最深處的渴望，你的願望會得到實現。你将應承下夏時鏡的願望。

——而你将為這個願望失去所有，最終失去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