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恻隐之心

第19章 恻隐之心

小喇叭消失了，似乎是對面終于發現自己沒有關自由麥。

随之消失的還有略顯沉重的呼吸聲，莊銘澤失去了想象的根基，卻忍不住憑空猜測此時對方的模樣。

有在落淚嗎？會是什麽樣的表情？是垂眸沉默，還是和那天在線下時遇到那樣——明明狀态很糟糕，難以維持體面的模樣，卻還是專注地看着他，鄭重而執着地等一個答案嗎？

莊銘澤注視着屏幕上的ID，眼神變幻了幾次，最後輕輕“嗯”了一聲。

仿佛在得到滿意的回答後，對面終于後知後覺地感到了不好意思。

含含糊糊地用“困了”為理由道別後，匆匆忙忙下線了。

莊銘澤甚至沒來得及回應什麽，房間裏就只剩下他一人。打開好友列表，是壹不是一的頭像已經迅速變成了灰色，呈現出離線的狀态。

跑得倒是很快……莊銘澤沒來由地笑了一下。随後他把游戲最小化，打開了浏覽器的搜索引擎。

以“社交障礙”為關鍵詞檢索信息，五花八門的結果在數秒內出現在視野中，其中夾雜着不少奇奇怪怪的廣告。

莊銘澤滑動鼠标滾輪，點了幾個看起來像是正經科普的鏈接，裏面都是專業名詞和概念解釋，內容大同小異。

其實不用查，他有足夠的經驗。

這種網絡訊息對于實際患者而言，并沒有太多的參考價值。

即便如此，他還是就着僅有的一面之緣，與其中的症狀一一對應起來。

如此查閱了許久，莊銘澤又打開收藏夾裏“樹深時見鹿”發的長微博……把對方和自己的榜一劃上等號後，再看這篇對自己經歷如數家珍的文章，多少會有新的感受。

為什麽會成為自己的粉絲？為什麽對他的過去這麽了解？

Advertisement

為什麽總會在恰到好處的時間出現？為什麽要答應和自己雙排？

為什麽這麽聽話？為什麽聽到強迫症後反應這麽強烈？為什麽……會有社交障礙？

這種對未知求索的欲望很奇妙，像是他第一次接觸城市行動。

絕佳的天賦讓莊銘澤能夠瞬間理清場上的形勢，迅速完成對敵人的擊殺，他第一次意識到自己是可以主宰命運的角色，而非一味等待他人的安排——即便只是在游戲中。

于是不斷尋求更強大的對手，更複雜的地圖，更酣暢淋漓的勝利。

從可确認的游戲結果中，探索自己人生的不确定性。

莊銘澤阻止了自己的發散，重新點進游戲打算退出，才發現TT不久前給他發了組隊邀請。

對面見他一直沒回複，還發了幾條私聊。

FPS-TT：Z神，雙排嗎？

FPS-TT：神話三大佬帶帶綠豆崽吧嗚嗚嗚

神話的前一段位是超凡大師，因為段位圖标是個綠色寶石，被玩家戲稱為綠豆。

TT竟然還在超凡三……莊銘澤翻了下他的戰績，入眼是一片紮眼的戰敗紅地毯，硬生生從神話二垂直掉了下來。

屬實有點慘烈，玩游戲的人看不得這些，莊銘澤生出恻隐之心。

不過時間已經很晚了，他考慮了幾秒，回複道：今天太晚了，明天吧，我十點前都有空。

TT顯示在隊列中還沒排進去，回複十分迅速：嗚嗚嗚好的！那我預約一下六點到十點的時間！

莊銘澤回了一個“好”，然後徑直退出了游戲。

正準備關閉電腦，屏幕右下角的微信突然又跳了一下。

忍不住雙擊打開，竟然還是剛剛在游戲裏聯系過他的TT。

TT：[大哭][大哭][大哭]啊啊啊啊對不起Z神，我剛在直播，不小心把你雙排玩匹配的界面漏出去了

TT連敗之後打算找好友雙排，打開在線列表時，不少人看到了ZMZ名字下面的游戲信息。

莊銘澤自稱“有事”提早下播，卻雙排玩娛樂匹配模式，被閑逛在TT直播間的粉絲逮了個正着。

先是有幾個零星的彈幕詢問，慢慢地便有人開玩笑說原來Z神提前下播是為了雙排帶妹。

TT沒有是壹不是一的好友，看不到莊銘澤雙排的隊友，但深夜玩匹配還不開播，多少給了一些想象的空間，大家又很樂于往情感方面猜測，會有這樣的說法并不奇怪。

放任不管的話，可能還會變成板上釘釘的事實。

不過莊銘澤也不是什麽偶像明星，不覺得這會對他造成什麽影響。

大致掃了眼對方發來的截圖，便不以為意地回複道：只是帶下朋友，沒事。

第二天莊銘澤準時開播，先是打了幾把死鬥熱手，随後照例開始單人排位。

段位升上神話三之後進游戲的速度明顯慢了下來，往往要等十多分鐘才能排到人。

等待的過程彈幕無法對靜止畫面的直播內容作出評價，只能找話題閑聊，不一會兒便有人提到了昨天晚上下播雙排的事情。

【昨天在T寶直播間看到主播下播後玩匹配了，在和誰雙排啊？怎麽還偷偷玩捏[斜眼]】

莊銘澤掃到了這條彈幕，回答和昨天回複TT時別無二致，“帶下朋友。”

因為得到回應，觀衆活躍起來。

【理性讨論，什麽朋友需要下播帶！】

【也許是……女朋友？】

【哇！主播談戀愛了嗎？這不給兄弟們喂點狗糧？】

【脫單是好事哇，怎麽還瞞着家人們呢！】

【尊嘟假嘟，看看嫂子】

有人開玩笑@是壹不是一：老公在嗎，對老婆和別人談戀愛有什麽看法。

明明知道大家其實就想調戲他看他反應，莊銘澤還是一板一眼地澄清道，“就是普通朋友，是個男的。”

【男的？那看看姐夫】

【媽媽QAQ這就給我找了後爸嗎？是要抛棄我們父女倆嗎@是壹不是一】

【前夫哥說句話啊前夫哥@是壹不是一】

【哈哈哈哈哈哈太逆天了你們】

是壹不是一：？

是壹不是一：老婆QAQ你給我戴綠帽了？

“老公”應聲而出，彈幕再次被“哈哈哈哈”淹沒。

此時直播間顯然已經沒人在乎莊銘澤的雙排對象究竟是誰了，開始順勢玩起了梗。

陸壹長舒了口氣，覺得自己的反應十分合理，符合自己長久以來在直播間樹立的人設，也為莊銘澤解了圍。

簡直太機智了——

他的沾沾自喜還未落地，屏幕上的莊銘澤突然取消了排位。

鼠标在好友列表翻找了一通，沒頭沒尾又語氣強硬地說道，“上號。”

沒有人知道他在對誰說話，陸壹也沒有反應過來，以為在和別人連麥。

然而等了許久沒有任何回應，畫面裏的莊銘澤似是有些不耐，用手指輕輕敲了敲桌面。

“不是說了随時可以的嗎？為什麽不在線。”

收聲極佳的麥克風除了他略顯冷淡的聲音，同步收錄了如同倒計時般的敲擊聲。

噠——噠——噠——

莊銘澤的表情如常，攝像頭捕捉着他垂眸時顯得漠然的面容。

刻意屏蔽的昨晚記憶伴随着對方的提問湧入腦海，明明是從音箱裏傳出的聲音，卻精準地擊打在了陸壹敏感的神經上，變成某種催促的信號。

他甚至緊張地咽下了口水，如同被操控的木偶一般僵硬地帶上耳機，關閉直播間，打開深空連結的客戶端，登錄游戲。

好友列表裏“是壹不是一”亮起的一刻，就被時刻盯着的莊銘澤拉入了組隊房間。

彈幕猝不及防，打出了滿屏的問號。

組完隊伍，莊銘澤切換到了匹配模式。

匹配的速度明顯比排位迅速多了，沒等彈幕反應過來，伴随着“連結成功”的提示音，他們已經進入了游戲。

更是戲劇性地随機到了希望樂園。

陸壹的手指動了動，正在糾結是說話還是打字時，耳機裏再次傳來對方的聲音。

“開麥。”

不知是不是因為對方自陳強迫症後陸壹的錯覺，他總覺得莊銘澤平靜的聲音裏，帶着一些命令的成分。

幾乎大氣不敢喘，陸壹打開隊伍語音，小心翼翼地問，“我……選孤星嗎？”

“嗯，”莊銘澤鎖下溫德，語氣溫和了些，“和之前一樣。”

經過好幾天的錘煉，陸壹的孤星已經練得十分純熟了。

特別是和莊銘澤的溫德在技能配合上幾乎達到了心随意動的默契，兩人只用極少的溝通，就完成了絕妙的配合。

直播間安靜了片刻，過了許久，彈幕幽幽飄過一條。

【鬧了半天是老夫老妻談戀愛，白操心了……】

專注于游戲中的兩人都沒有看到觀衆的調侃，排了幾把後，時間很快到了六點。

莊銘澤想起自己和TT的約定，取消隊列，“我得排位去了。”

陸壹自覺收到了退場訊號，連忙應聲，“好，好的。”

說着他沒等對方反應，立刻退出了組隊房間，關閉游戲。

自然錯過了莊銘澤的後半句，“——晚點再打。”

等到陸壹重新進入直播間，卻正巧看到一條彈幕感嘆——

【好渣的主播，原來是為了T寶把老公甩了】

定睛一看，原本自己的位置已經被別人占據，耳機裏傳出TT活力十足的聲音。

“Z神Z神！今天能不能上神話就靠你了！”

莊銘澤帶着調侃的回複似乎也和剛才頗有差別，至少聽起來輕松許多，“別把我坑回超凡。”

陸壹因着他的聲音晃了下神，那條為自己“鳴不平”的彈幕便迅速被衆多期待初心組合的觀衆刷走了。

【有一說一，還是排位好看】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陸壹盯着飄過的彈幕，慢吞吞摘下了耳機。

--------------------

兩個人都覺得有點委屈捏！

晚上還有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