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永遠不會

第55章 永遠不會

傍晚的時候，毫無征兆地下起了雨。

一開始還只是零星的雨點，正巧趕在通勤路上的人們擡頭望向天空，落日的餘晖仍照亮這方天地，那一丁點水珠似乎是錯覺。

然而還沒等人們放下心來，短短數分鐘內，平地乍起春雷，風聲大作，狂風席卷着雨柱傾瀉而下，剎那間整座城市天昏地暗，恍若末世來臨。

人潮立刻推搡着匆忙趕路，被搶了綠燈的司機緊急剎車，暴躁地按着喇叭。

他們紛紛低聲咒罵着無用的天氣預報，擔憂着晾曬在外還未來得及收回的衣物，被迫打亂了行程。

豆大的雨水瘋狂砸在玻璃窗上、頭頂的太陽能板上，發出噼裏啪啦的驚天巨響，終于成功叫醒了沉睡的陸壹。

屋內只有一片混沌的暗，他睜開眼的第一反應是摸了摸有些幹燥的唇，上面似乎還有柔軟的觸感殘留着，是屬于另一個人的氣息。

之前發生的是夢嗎？

陸壹在雷雨聲中神情呆滞地仰躺片刻，終于想起外面的窗似乎沒關，從床上彈坐起來。

窗外時不時劃過閃電，間歇性地點亮眼前的暗屋。

床邊的臺面上，零落地放着保溫壺，盛了半杯水的玻璃杯，一板僅拆了一粒的退燒藥。

好像不是夢。

陸壹落到地板上的雙腳一頓，取過枕邊的手機，按下電源點亮屏幕。

通知欄裏沒有任何未讀消息，他提起的心輕輕落下，化為無聲的失落。陸壹垂眸盯着手機的背光看了許久，窗外又是一聲驚雷響起，他想起正事，慌慌張張跑向客廳。

外面的窗戶果然沒關，雨水倒灌進來，地漏來不及下排的積水蔓延到客廳，泡濕了一小塊地板。

陸壹連忙赤腳踩着水走到陽臺上，趕在情況變得更糟前關上窗。

過程中風裹挾着雨從窗口用力砸在他的臉上、手臂上、衣服上，頭發也被打濕了大半。

陸壹好不容易關上窗，站在原地狼狽地用手抹了把臉，環視一圈，準備去找些工具清理一片狼藉的地板。

只是他的腳步還未動，防盜門的智能鎖突然發出“滴滴”的密碼提示音。

六位數的密碼很快輸入完畢，鎖芯內部的齒輪緩慢轉動數圈，幾秒鐘後，大門被人從外面打開，玄關的夜燈感應到人體移動自動亮起，成為屋內唯一的光。

陸壹置身于黑暗之中，與被暖光籠罩的莊銘澤安靜對視。

一如這麽多年以來的真實寫照。

兩個人似乎被同時下了禁制，沒有說話，也沒有動作，直到感應燈到了時間悄然熄滅。

莊銘澤終于動了，他踏步流星地往陸壹的方向走來，燈光再度打下卻未能再次照亮他，只在他身後投下如神明般的光暈。

陸壹一動不動，看着從少年時便在努力仰望的人，穿過寂靜的黑暗，将他擁入懷裏。

莊銘澤的衣服明明是幹燥的，懷抱卻有雨水的味道——不對，陸壹失神地想，或許是自己剛剛關窗時沾染的潮氣傳給了對方。

只是此刻他們心髒相貼，氣息交融，已經分不大清了。

“生病了不好好躺着，在家還能淋到雨。”

莊銘澤的聲音很低，說着看似責備的話語，卻聽不出太多責怪的情緒。

陸壹手指動了動，最終還是沒有回應他的擁抱，只是幹巴巴地解釋，“下雨了……我……關窗。”

“嗯。”莊銘澤淡淡地應了一聲，手臂仍箍着陸壹的肩膀，他的頭微微後仰，用自己的額頭抵住了他的額頭。

“好像比之前好多了，沒有那麽熱了。”

說話的熱氣噴在陸壹的臉上，熟悉又陌生的觸碰讓他顫栗。

原來真的不是夢。

陸壹吃完藥又睡了好久，确實已經沒有什麽不舒服。

倒是莊銘澤，不知是不是趕來的路上出了汗，身上的溫度比他還高。熱氣從肌膚相貼的位置滲透過來，帶着汗水微微的鹹澀，親密地交換體溫。

莊銘澤左手虛虛扶着陸壹的後腦勺，手指插在頭發裏，肉身測完溫度，他微微退開些，帶着氣音問，“害怕嗎？”

陸壹下意識搖頭，只是他忘了此刻他們的距離太近，即便再輕微的動作也能引起連鎖反應——他的唇輕輕擦過莊銘澤的臉。

對方的呼吸更熱，另一只手掌緩慢前移，擡起他的臉。

職業選手的右手拇指握久了鼠标，指腹有硬質的厚繭，在肌膚觸碰中落下難以忽略的粗粝觸感。

陸壹清晰地感受到莊銘澤的大拇指暧昧地摩挲着自己的下巴，又沿着下颚線慢慢往上，最後移到唇中，在唇珠上不輕不重的按了按。

他不明所以地張嘴，讓莊銘澤的指尖得以順利地探入唇內，找到柔軟的舌尖。

陸壹渾身一僵，舌頭下意識抵着想要将異物推出。

察覺到抗拒，莊銘澤沉下眼，低聲命令道——“不準動。”

他的聲音沙啞得吓人，陸壹委屈地停下動作，不敢動了。

舌頭被手指随意地攪弄，唾液受到刺激迅速分泌，沿着無法閉緊的嘴角和莊銘澤的手掌流了出去，一切都被他弄得濕噠噠的。

劇烈的羞恥情緒和無法控制的生理反應讓陸壹從眼底到面頰泛起大片紅色，他的睫毛微微顫抖，求助地望向莊銘澤。

仿佛收到了他的請求，下一秒眼前驟然暗下，溫暖濕潤的舌尖取代了粗糙的手指。

莊銘澤毫無章法，又極盡纏綿地吻了進來。

錯落的雨聲中，他們的心跳比暴雨更密。

或許是半分鐘，或許是一分鐘，或許更久。

察覺到陸壹開始控制不住呼吸，鼻尖不自然地急促抖動，莊銘澤終于退開了些，輕柔地拍了拍他的背。

陸壹咳了幾聲，喘着氣看向近在咫尺的冷淡臉龐，心中委屈更甚。

明明都要分手了，為什麽還要不顧自己的意願做出如此強硬……又親密的舉動。

越想越忿忿不平，又被對方的溫柔蠱惑，陸壹忍不住小聲诘問，“不是要，分手……的嗎？”

莊銘澤原本還維持着抱他的姿勢，輕柔地用指尖把玩着他腦後的頭發。聞言手指驀地一頓，勾住了陸壹的發尾，用力扯了一下。

陸壹吃痛地想推開他的手，卻被反手抓住手腕。

他的眼神晦暗，啞着嗓子反問，“……誰告訴你的要分手？”

沒有人告訴他，只是陸壹一廂情願的如此認為罷了。

對他而言，所有的幸運都是命運提前的放貸，到了某個節點，便會向他變本加厲地悉數要回。

與其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承受血肉生生剝離般的痛苦，不如提前假設一切都有期限，抱着終會失去的前提去享受短暫的歡愉。

莊銘澤掰過他躲閃的頭，又問了一遍，“誰告訴你的，嗯？”

他的聲音很輕，像是嘆氣一般。陸壹張了張嘴，唇瓣因為方才的蹂躏而變得鮮紅，即便身處黑暗中，适應後也能抓住那抹豔色。

他讷讷半晌，依舊避而不答，莊銘澤的呼吸重了幾分。扣着他後腦勺的手微微施力，迫使陸壹仰起頭來，短暫地與他對視兩秒，再次兇狠地吻了上來。

然而和粗暴得好似要将他拆吃入腹的動作不同的是，莊銘澤這次的吻格外溫柔。

嘴唇輕柔地包裹住濕亮的唇瓣，舌尖在嘴角小心地舔舐，又時不時退開一些，親親陸壹的額頭、眼睛、鼻尖或者耳垂，給他呼吸新鮮空氣的機會，然後再次攫取他多餘的氧氣。

在這樣反複的動作下一切都變得黏糊，陸壹手掌推拒的力度不由減弱，轉而環上了莊銘澤的腰。

他們赤誠而毫無保留地相貼，身體的反應很快無所遁形。

外面的雨不知什麽時候停了，大地回歸靜谧，烏雲随之散開。

遲到的月光潑墨般灑了進來，在浸着水的地板上落下清冷的白輝，反射出沙發上糾纏的兩道身影。

莊銘澤雙手撐在沙發兩側，将陸壹困在中間，膝蓋暧昧地卡在兩腿之間，空懸着上半身，細長的脖頸連着脊柱彎出一道清晰的弧度，低頭向他索吻。

又過了許久，莊銘澤終于支起身子，小幅度喘着氣，看向身下的陸壹。

他的唇邊綴着透亮的水漬，眼角包着生理性的淚水，鼻尖也有汗水微微沁出，整個人看起來濕漉漉的，又乖又可憐，令人心生愛意的同時忍不住想要欺負，強迫他做一些羞恥的行為。

但欺負得太狠自己又要心疼，莊銘澤按捺住沖動湊過去，在陸壹冒汗的鼻尖輕輕咬了一下。

“小鹿，”他心随意動，突然很想聽對方喘息以外的聲音，低聲哄道，“……叫叫我。”

久違地聽到自己的名字，陸壹的眼珠茫然地轉動，似是沒太明白，圓亮的瞳孔失神地望着莊銘澤，卡殼數秒後突然亮了亮，小聲喚了一句——“老婆？”

莊銘澤：“……”

陸壹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叫了什麽，張嘴想要解釋，卻被莊銘澤再次用唇堵住。

不過這次的吻十分短暫，只是簡單的觸碰後，莊銘澤無奈地把腦袋擱在陸壹的肩膀上，整個人的重量也壓下來，想起剛才的稱呼，止不住地悶笑，“……笨小鹿。”

陸壹懊惱地輕呼口氣，推了推身上的人，語氣軟軟的，“哥哥……你好重。”

莊銘澤順着他毫無力度的動作直起身體，但沒有翻身離開，而是垂眸注視着陸壹。

他的目光好似盛滿月光和愛意的湖泊，水面上倒映出陸壹的面容，光彩盈盈。

“小鹿，我永遠不會和你分手，除非你先不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