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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林不念手裏粗暴地提着一個人，腦袋低垂，雙腿無力拖在地上，全身漆黑，不知道是死是活。

他扔垃圾一般将人丢開，目光在火場廢墟中來來回回急迫梭巡。

似乎察覺到視線，林不念倏然轉頭，朝三人定定看了過來。

看清楚玄意，林不念立刻不動了。

楚玄意仿佛重回漫天血海的記憶祠堂，林不念看過來的眼神和那天很像，但又有些不同，眼底濃重墨色之下，是壓抑的破碎的光。

“我先走了。”楚玄意瞳孔微縮，丢下一句話，毫不猶豫地跑向林不念。

武佳木慢半拍看見廢墟上暴戾的身影，辨認了好一會兒，遲疑地說道：“那是……大師？”

武佳木有點不敢認。

楚默看着楚玄意遠去的背影，愣了愣，收起一絲失落，正準備喊武佳木去和警察說，就見武佳木拿着手機匆匆去了角落給人打電話。

警笛聲到了近前，周圍住的人被剛剛聲勢浩大的爆炸聲驚到，紛紛走出家門過來查看情況，議論聲呼喊聲，林陽途的別墅門口頓時一片糟亂。

“算了。”楚默無奈地拍了拍臉，從地上站起身，主動去找警察解釋情況了。

這頭，楚玄意健步如飛，但還沒跑到林不念眼前，林不念突然瞬移到了他面前，死死望着他，周身煞氣還未來得及收斂。

“我沒事。”

楚玄意剛開口，就見林不念垂在身側的手在微微發抖，指骨痙攣不斷。

999兢兢業業地提醒道：【宿主，黑化值臨界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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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沒事。”楚玄意眸光微暗，握住林不念冰冷的手放到臉上碰了碰，展露出和平常沒什麽區別的笑，溫聲道：“你看，連傷都沒有。”

林不念睫毛輕顫了一下。

他一言不發，楚玄意莫名有些心虛，雖然他有把握救人才來，而且還和林不念報備過了。

“生氣了？”楚玄意眨了眨眼，把林不念的手抵到唇邊親了一口，放緩語調哄道：“我沒事啊，消消氣？”

聚攏的人越來越多，楚玄意掃了一眼，建議道：“這裏人多，我們換個地方說話？”

林不念閉了閉眼，全身的力氣在宛如劫後餘生的慶幸下逐漸回歸，無邊的恐懼也按回心底。林不念反手扣住楚玄意的手，帶着人眨眼間換了個地方。

楚玄意眼前一晃，腳再落地時出現在了別墅附近的茂密青山中，他掃了眼沒有人煙的樹林，察覺林不念把他的手攥得更緊，力道大的指尖都在泛青，像是一松開他就會離開一樣。

楚玄意任由林不念攥着，把林陽途的事情簡短地說了一遍，耐心地等着林不念說話。

半晌，林不念終于開了口，嗓音掩不住沙啞，低聲問道：“為什麽不等我回來？”

林不念的臉上沒有一絲一毫的怒氣，眼中的情緒卻讓楚玄意喉嚨有些發幹。

楚玄意輕輕呼出一口氣，說道：“……事出緊急，我怕林陽途狗急跳牆，對武佳木和楚默動手。”

系統的事沒辦法告知任務世界任何人。

“我有把握才去，不是不把性命當回事。”楚玄意只能含糊地一筆帶過，伸手輕輕理了理林不念被風吹亂的長發，知道林不念趕回來的時候一定很焦急，笑着說道：“我很珍惜這條命，畢竟還想跟你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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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邊最後一抹餘晖落在林不念側臉，林不念眼睫微動，意識到用的力道太大，他眼底閃過一絲懊惱，稍稍松懈力道。

須臾，林不念重新冷靜下來，最後一點殘餘的不安消失殆盡，但仍舊沒有放開楚玄意的手。

似乎看出楚玄意的為難，林不念沒有問楚玄意哪來的把握，又是怎麽逃出來的，只是輕聲說道：“沒事就好。”

林不念頓了頓，擡眸，目不轉睛地望着楚玄意，“下次別一個人去了，好嗎？”

“好。”楚玄意笑着親了親林不念的眉心：“下次一定叫你一起。”

見氛圍緩和，楚玄意想起另一件事，“林陽途說你去了道觀？他還說你和道觀做了承諾？”

林不念垂落長睫，遮掩眸底對林陽途這個名字一閃而過的森冷，沒有否認。

林不念沒否認就是默認了。

楚玄意嘆了口氣。

看着林不念不知從哪拿出一個木盒，把一串潤如墨玉、瑩瑩生光的貔貅手串給他戴上，楚玄意有些了然，沒有再多說，珍惜地撥弄兩下，篤定道：“是為了它吧。”

“嗯。”林不念應了一聲，見漆黑的珠子手串在楚玄意腕間恰好，不松不緊，眸光微動，唇角似有弧度微揚，“有了它，你便誅邪不侵。”

“這麽厲害？”楚玄意把玩着墨玉珠中間那顆端莊大氣又不失些許可愛的小貔貅，看出上面些許新刻的痕跡，将詫異掩藏，笑意盈盈地說道：“謝謝，很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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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不念打量着楚玄意毫不掩飾的喜愛神色，有些緊繃的神色放松下來，眸色微柔，主動說道：“那間道觀和我有舊。”

林不念和道觀有舊？

楚玄意沒從林不念的記憶中看見這件事，他的驚訝被林不念收入眼底，林不念沒有隐瞞，說道：“是當年我死後的事了，我吸收了林陽途帶來的那塊屍骨想起來的記憶。”

看見楚玄意的眉峰有要蹙起的跡象，林不念意識到什麽，補充道：“是淨化過的。”

楚玄意這才展眉，嚴肅地叮囑道：“以後有髒東西也不能亂吸收。”

他現在嚴重懷疑新手禮包給的走向中林不念黑化那麽嚴重，裏面肯定有林陽途一份“功勞”。

林不念眼眸不明顯地彎起一點笑意，點了點頭。

楚玄意看了眼這荒郊野嶺，總感覺在這裏說話有些怪怪的，牽着林不念下山，一邊分析道：“林陽途死了，血契是不是就解了？他鬧出這麽大的事，林家估計很快會知道。”

“老宅不能再住下去，我們得先回去破壞那個陣法，防止他們再用陣法對付你。”

楚玄意思索着：“花花也還在老宅，還有你的那些書，不能留給他們，還有人偶，也要全部帶出來。”

“我在H市有一套房子，挺大的，解決之後去那裏怎麽樣？”

林不念安靜地聽了一路，不知想到什麽，薄唇微微抿起。

“林陽途沒死。”林不念等楚玄意停下問他意見時，開口道：“我找到他的時候，他全身燒傷，吸入濃煙，快死了，但我留了他一命。”

林不念頓住腳步，看着前方回頭看他的楚玄意，語氣輕描淡寫，但眼神極冷：“他不怕死，死太便宜他了，我會吊着他的命，讓他好好活着，活着承受日日被焚燒的痛苦。”

“還有林家，我會讓他們也活着，活着體會失去一切的滋味，尤其是林陽征，我要讓他被惡鬼纏身，眼睜睜看着自己是怎麽跌落塵埃，爬不起來，在午夜夢回想起林家曾經的富貴榮華，痛苦不堪，日日難眠。”

“他們不配得到死亡。”

沒有冤情沒有怨恨沒有足夠的執念，人類死亡只是簡單的死亡，眼睛一閉，就去了地府投胎，這不是林不念想要的。

林不念一字一句地說着，他松開楚玄意的手，定定望着楚玄意，道：“在拿到大部分屍骨的時候，我的實力已經和巅峰時期相差無幾，血契早就被我毀了，林家引以為傲的陣法也不過彈指間的事。”

“我是厲鬼。”

林不念冰涼的指尖撫上楚玄意的臉頰，唇角扯出一抹諷笑，“我不會對敵人心慈手軟，也不像你想象中那麽無害，我不殺人，不是仁慈，也不是因為答應了你，答應了道觀，而是早就想好，要讓他們過得比死亡的下場更凄慘。”

“如果今後失去理智，我或許會成為一個只知道大開殺戒的怪物，知道這些，你還願意陪在我身邊？”

楚玄意斂去心中浮現的淺淺詫異，狀似陷入思考，看着林不念平靜的假面有些皲裂，眼中閃過一絲笑意，大發慈悲地“嗯”了一聲：“當然。”

楚玄意揚起唇角，笑眯眯地說道：“你以為我第一天知道你是厲鬼？”

“不如說你想做的就是我想做的。”楚玄意眼神晦暗不明，“林家的富貴從何而來他們最清楚。”

不止是林不念，還有那些被獻祭的人，這麽多年沒有一個人及時止損，對陣法棄之不用，真追查起來，林家沾染的人命不少。

林不念深深看着他，片刻後，說道：“如果哪一天我真的失去理智，你手上的手串是唯一能克制我的存在。”

林不念垂眸，看不清眼底神色：“你可以用它讓我魂飛魄散，再去過人類正常的生活，也可以找其他人，我不會恨你。”

“那不行。”楚玄意摸了摸手串，怎麽能用林不念送的東西讓林不念魂飛魄散？

何況……

“我不會找別人。”楚玄意帶着幾分真心說：“你魂飛魄散了我也活不了。”

999看了眼停留在危險線上的黑化值開始緩緩下降，松了口氣，偷偷看了眼林不念，林不念不像表面看起來那麽心甘情願被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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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不念眼底湧動的黑暗消褪，他說了謊，他不怕魂飛魄散，但不允許楚玄意殺了他，再去找別人，直到徹底遺忘他。

林不念驀然笑了一聲，說道：“你不像小時候那個人。”

楚玄意但笑不語。

林不念若有所思，“所以你以前是故意騙我，裝……單純？”

他甚至說得委婉，就差沒直接說楚玄意之前裝傻套路他。

楚玄意笑意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