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第43章

幹什麽幹什麽？

初螢表面不露聲色，琥珀色的眼眸深處湧出暗流般的興奮。

是對互摸心動了嗎？

“你……”初螢剛張開口，就被楚玄意打斷。

楚玄意呼吸急促，直勾勾望着初螢，确認什麽似得問道：“你後腰是不是有一個藍色胎記？蝴蝶形狀的側影？”

肩膀上抓着的手力道過大，主人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全然忘了克制，他的眼睛牢牢注視眼前的人，卻透過眼前的人想着另一個人的樣子，再明顯不過。

初螢宛如被人兜頭潑了一盆涼水，頓時什麽興致都沒了，咽下滾到嘴邊的話。

虧他還以為……

初螢心頭冷笑一聲，用力掙紮，拽開楚玄意的手。

“別在我身上找死人的影子。”初螢精致的面容覆上寒霜，少見的冰冷森寒，“晦氣。”

楚玄意垂下手，深吸一口氣。

不知為何，和初螢相處越久越熟悉，他總是會有種錯覺，以至于三番兩次想起林不念，勾起埋藏心底深處的回憶。

某些時候，他一晃神，甚至會恍惚間看見初螢和林不念的虛影重疊的怪象。

因為這事，楚玄意有點懷疑人生，要麽是他太渣，居然找替身，還有移情別戀的跡象，要麽……初螢有沒有可能是林不念？

楚玄意連999都沒說過這些猜測，他傾向于後者。

Advertisement

沒有證據，單純的直覺。

雖然初螢和林不念的性格大相徑庭，但初螢偶爾露出來與林不念極為神似的神态動作，以及一點小習慣足以加以佐證。

原本不多的懷疑伴随着多次異樣的熟悉感慢慢增長，積少成多，以至于剛剛無意間瞥見那冰山一角的藍色，楚玄意來不及思考，電光火石間身體率先動了。

他确實沖動了，不怪初螢生氣。

可這關乎林不念，和困擾他許久的問題，就算是萬分之一的可能，他也想确認看看。

“抱歉。”

被指出來，楚玄意沒有試圖瞞混過關，也無從抵賴，他幹脆利落地認錯，按耐着急迫，誠摯地問道：“這對我很重要，你可以給我看看你腰上的胎記嗎？”

楚玄意誘哄道：“只要讓我看一眼，你想摸多久我的腹肌都可以。”

初螢想笑，卻笑不出來，之前這人還跟貞潔烈夫一樣，看一眼都不行，現在為了确認一個胎記，就願意讓他上手摸，還摸多久都行，顯得他好像一個笑話。

初螢不知以何種情緒開口：“你就那麽喜歡你那個死了的媳婦？”

楚玄意看了眼初螢，一時不知道怎麽回答，如果初螢真是林不念，那好像怎麽回答都不對。

說喜歡，以他對眼前人醋精程度的了解，估計會喝一大缸醋，說不喜歡就更不行了。

楚玄意不說話，初螢就當他默認了，神情冷淡地說道：“可惜讓你失望了，我腰上沒有胎記，更沒有什麽蝴蝶側影。”

語畢，初螢轉身離開。

往常初螢都是走窗戶，不管楚玄意說過幾次可以走門也沒改過，這次卻是好好走了門，背影裹挾着霜寒冷氣，像是再也不會回來。

楚玄意微怔，那他看見的是什麽？

但現在顯然不是糾結這些的時候，楚玄意大步上前，拉住初螢。

“……快到晚上了，留下吃飯嗎？”

想了半天楚玄意也沒想出來怎麽挽留好，他只好故技重施，用烤肉留下初螢，誰知這次初螢并不買賬，無往不利的烤肉落了敗。

初螢面無表情地抽回手，輕聲說：“看樣子，我在你心目中是個蠢貨。”

還是個不管要他做什麽，只要有烤肉就會妥協的蠢貨。

初螢走了。

楚玄意頭疼地按着腦袋，他當初就不應該說自己有個媳婦！

因為宿主洗澡隐私被屏蔽的999一放出來就懵了，滿眼疑惑地看着楚玄意，這是怎麽了？

又看了眼黑化值，999險些吓出驚叫。

【宿主，剛剛發生了什麽？】

楚玄意沉默了好一會兒，他現在心緒繁亂，滿眼都是初螢負氣離開的樣子，暫時想不出什麽好辦法，也許局外人能讓他理清楚思緒？

999聽說了事情經過，數據差點亂碼，不可置信地問道：【宿主，你說的那真的是你嗎？】

它的宿主也會有一時沖動犯錯的時候？還心亂如麻連續犯錯？

“嗯。”楚玄意不覺得有什麽，是人都會沖動，他只是情感淡薄一點，又不是沒情緒，愛人疑似就在眼前，誰能做到無動于衷？

999依舊有點震驚，它消化了一會兒，忍不住瞅了眼自家宿主。

不知道宿主有沒有發現，他有點變了。

曾經不論何時都是游刃有餘，面臨生死關頭都淡定非常的宿主，自從和上個世界的任務對象交往，就有了變化。

這個世界更加明顯。

999思考片刻，提議道：【初螢生氣是因為宿主在他身上找別人的影子，至少他是這麽認為，解決辦法也簡單，只要宿主不再把他當成林不念，只當成初螢本身就好。】

“可他們很大可能是同一個人。”

楚玄意回想初螢面若寒霜的樣子，和林不念生氣時一般無二，心中越發篤定。

半晌後，999小心翼翼地說：【宿主，我需要提醒你，目前來說，初螢是初螢，林不念是林不念。】

楚玄意再度沉默。

999說得對。

他并非頑固，只是一時沒想開，想開就好。

把初螢完全當做林不念，不管是對林不念還是初螢都不好，就算他們是同一個人，可初螢沒有林不念的記憶，他只以為他把他當替身。

就跟一個人的少年和青年時期，盡管是同一個人，想法狀态卻都不同，不能把青年時期的他當做少年時期的他。

不能這樣。

【宿主需要暫時抹消上個世界的記憶嗎？】999說道：【數據庫顯示，人類的心常常無法自控，如果宿主沒辦法控制自己，那可以采取物理措施，等下個世界，可以再返回記憶。】

“不用。”

楚玄意下意識排斥失去記憶，他經過深思熟慮後拒絕了，決定像999說的，只把初螢當初螢，而不是林不念的轉世，至于再續前緣……一切順其自然吧，完成任務為主。

更何況還沒真正确定初螢就是林不念的轉世，雖說楚玄意的直覺已經确定了。

【好的，宿主有需要随時叫我。】

999有點遺憾，又是沒幫上宿主的一天。

**

初螢滿心沉郁，不知不覺走到了經常和楚玄意烤肉的河邊。

他站在溪邊呆了呆，臉色一下子黑了下去。

他難道真是蠢貨嗎？去哪不好來這裏。

初螢重重踢了一腳地上的小石子，把它踢進河裏，帶着濃郁的火氣。

小銀蠍感知到主人情緒不佳，識趣地爬了下去，落在溪邊的石頭上瑟瑟發抖。

初螢沒理它，站了半晌，忽然徑自走到河邊，掀起衣服側過身，皺着眉看着水裏後腰處。

水波潋滟，果真映出一道藍色胎記，蝴蝶側影翩然優雅、振翅欲飛，在冷白的肌膚上極為醒目。

“還真有？”

初螢煩悶轉變為疑惑，盯了半天，眼底神色幾度翻湧，晦暗不清。

俄頃，初螢嗤笑一聲。

反正楚玄意的媳婦肯定和他沒關系，他六歲就來了古家寨，六歲之前的記憶記不清了，但能确定，他到現在十八歲，期間可從沒和人談過戀愛。

初螢伸手，用力扣了下胎記，殷紅刺目的鮮血争先恐後從月牙形狀的傷口滲出，小銀蠍尾巴豎起，林間其餘蠱蟲蠢蠢欲動。

初螢掃過去淩厲的一眼，所有蠱蟲僵了僵，全部蔫了。

在河邊呆了好一陣子，夜幕漆黑，烏雲吞噬掉皎潔明月，初螢擡眼看了眼天，打算去蠱鬥場看看那些人的情況。

一點的光亮忽然從林間飄蕩過來。

是一只螢火蟲，晃晃悠悠地朝着初螢飛來。

緊接着，是幾只、十幾只，漫天的螢火蟲分散飛舞，夢幻美好，宛若地面星空，一閃一閃發着柔和的光芒。

初螢愣了一下，古家寨這個季節，幾乎看不見螢火蟲，這裏居然有這麽多。

漂亮的場景總是會讓人愉悅，初螢心情稍微好了點，但也止步如此了。

他瞟了一眼不知道為什麽沒走的螢火蟲，給趴在石頭上的小銀蠍一個眼神，小銀蠍會意，興沖沖地飛起來，一尾巴勾過來一只，一口一個螢火蟲。

遠遠藏在暗處，特意策劃驚喜的楚玄意：……

為了不讓聽力敏銳的初螢發現，天知道他有多艱難。

眼看小銀蠍要吃光了，楚玄意只好走出來，隔着幾顆大樹，看着幾米之外的初螢，組織語言。

初螢看見他，又看了眼奇怪的螢火蟲，幾乎立刻就明白了，神情詫異：“你做的？”

楚玄意有點不好意思地點頭，古家寨條件簡陋，實在不好弄什麽驚喜。

“下午的事，抱歉。”

初螢沒吭聲。

楚玄意慢慢往前走，靠近初螢。他手裏還提着一盞小燈籠，散發出燭火的微光，嘆氣說：“想給你賠罪，但是實在想不出怎麽賠，怎麽辦？”

初螢忍不住了，睜大眼：“你問我？”

楚玄意點頭，故作為難：“你不許我給你烤肉，也不許我給你摸腹肌，可我只知道你喜歡這兩樣。”

初螢很想說他哪有不許，憋了半天，又說不出口。

零星幾只螢火蟲不怕死，暈暈乎乎地飛來飛去，小銀蠍吃“小零食”正上瘾，高高興興地正要吃掉最後幾只，被初螢敏銳察覺，暗自瞪了一眼。

小銀蠍吓得哆嗦了一下，翅膀都飛歪了，灰溜溜飛走。

“這樣吧。”楚玄意只當沒發現那點小插曲，唇角微翹，說：“你現在提個要求，只要我能做到就一定做，就當賠禮怎麽樣？”

威脅完小銀蠍，初螢瞄了眼還存活的幾只螢火蟲，心底松了口氣，松完神色古怪。

他松什麽氣？讓小銀蠍吃掉又怎麽了？

聽見楚玄意的話，沉浸在迷惑裏的初螢不假思索地說道：“那你忘了你的前妻。”

語畢，初螢眼皮跳了一下，懊惱極了。

說什麽不好說這個，楚玄意肯定不會答應，反而會拒絕讓他沒臉，而且楚玄意對一個死人心心念念，又和他有什麽關系？

還不如讓楚玄意抓一百只螢……

“好。”

初螢霍然擡頭。

男人桃花眼含笑，注視着他，眼底只映出他一個，沒有懷念沒有恍惚，清清楚楚，真真切切，眼中只有一只初螢。

初螢呆呆地看着，胸膛好似新生出一頭小鹿，難掩雀躍地活蹦亂跳，撞倒了一大片樹林也不知疲倦。

糟了。

初螢困惑地想。

他好像生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