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死生(4)
第十章死生(4)
氈包內的人自發地離開,剎那間走得一個不剩。吉賽并不放我下來,直接将我扛上肩頭,大笑着邁向氈包正中鋪着精美羊毛織毯的軟褥子。
“放……放我下來!”我驚惶失措地踢騰,他只是大笑不理。陡然間感到天翻地覆般的眩暈,我被扔進了軟褥,遮面的紅紗一時悶住了我的口鼻,我憋着氣慌張地爬了兩步,忽然右腳踝上一緊,扭頭看去竟是被他抓了個正着。
我又驚又怒,吉賽臉上的笑容此刻看起來更像是在獰笑,原先瞅得還算順眼的面目也變得猙獰恐怖起來。我失聲尖叫,蹬腿踹他。
“布喜娅瑪拉!”他哈哈大笑,絲毫不以為意,“女真第一美人!哈哈,他們争來奪去那麽多年,到頭來誰也沒得到的美人,不是還得歸我所有麽?”他放開我的腳,随手解下身上的腰帶,脫去長袍,“雖然你老了點,不過……沖着你往日的聲名以及這張還不算顯老的臉蛋,我也不介意且将就了……來吧,我的美人,古人說春宵一刻值千金……”他赤裸着上身,張開雙臂合身撲了過來。
我當即在褥子上翻了個身,閃過他的撲襲,瞥眼間瞧見身側一對大紅喜燭燃燒正旺。我将心一橫,随地打了個滾,靠了過去。
只聽噌的一聲,遮面的紅紗一角帶到燭火,鼓起一團火焰。臉上灼熱的疼痛逼得我慘叫一聲,身子蜷縮起來。
“布喜娅瑪拉!”吉賽沖了過來,抓起一旁散落的衣袍蒙上我的頭,壓熄了火苗。饒是他動作敏捷迅速,但經過如此一燒,我亦明白這張傾國傾城的臉孔怕是徹底毀了。忍着鑽心般的疼痛,我一邊假裝呻吟哭泣,一邊悄悄拿餘光打量吉賽的臉色。
他表情有些抽搐,瞪着我的臉,像是受到了莫大的驚吓,過了許久,他才氣急敗壞地跳起大叫:“找大夫來!來人——喚大夫來!”
好好的一場婚宴最終被我攪了,大夫很快被找了來,我的臉燙傷得十分厲害,左半邊面頰幾乎全被毀去了,聽着周圍的籲嘆吸氣聲,我心裏反倒一片平靜。
終于……還是走到了這一步!這張伴随了我二十三年,也同樣糾纏了我二十三年,帶給我波折不斷的絕世容顏,終于……不存在了!
我承認這是步爛棋,下下之策——我原也是想着順從吉賽,安安穩穩地過完最後為時不多的日子,可是……只要一想到方才他那種猙獰淫穢的笑容,我就萬分恐懼,內心深處備覺侮辱。
大夫仔細地替我敷好了傷口,又不厭其煩地關照了一些日常忌諱,我沉默點頭,忽覺嗓子發癢,便忍不住咳了兩聲,咳聲嘶啞,空空聲不斷。大夫本已緩緩躬身退出,忽聽這動靜,猛地扭過頭來,一個箭步沖到我面前,搶了我的手脈號住。
我見他神情緊張也不由得一愣。大夫眉頭緊皺,忽然松開手,快步奔到吉賽面前行禮,附于耳邊嘀咕了幾句。
吉賽面色大變:“當真?”
大夫點點頭,吉賽快速地向我投來一瞥,我忽然發覺他看我的眼神起了變化,夾帶了些許的厭惡之色。吉賽在愣了一分鐘後,突然一揚頭,竟是轉身離開了氈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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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時奴婢下人紛紛退去,氈包內就剩下替我梳頭的分頭嬷嬷和我的陪嫁嬷嬷。分頭嬷嬷蹙着眉頭嘆了口氣,陪嫁嬷嬷卻是在一旁不住地抹眼淚,哭道:“格格的命如何這般苦啊!好端端的竟會發生這等意外……”
分頭嬷嬷忙安慰道:“不打緊,貝勒爺厚道,既然娶了你家格格,自然不會虧待她!側福晉的例份是少不了她的……”
“那又有何用……”陪嫁嬷嬷傷心得口不擇言起來,“貝勒爺總不會再寵幸我家格格了!她一個失寵的側福晉,日後若是無子,這漫漫長日可要如何熬過去?”
“咳!”分頭嬷嬷尴尬地低咳了一聲。
我忍着傷口的疼痛,歪在軟墊上,無所謂地搖頭:“我累了,想歇一會兒……”兩位嬷嬷對望一眼,俱是滿臉苦笑,只得無奈地向我行了禮,悄沒聲息地退了出去。
偌大的新人氈包內,頓時空蕩起來。我從褥子上翻身爬起,走到梳妝案旁取了菱花銅鏡,比照着細瞧。只見原本絕麗的白皙肌膚此刻滿面紅腫,兩側臉頰高高腫起,右邊面頰上只是零星燙了三四個小指甲大小的水泡,可左邊臉頰卻是不容樂觀——顴骨處因為火苗蹿起時,遮面的紗巾并粘在了傷口處,是以方才大夫為了取下紗巾,竟是将粘連的潰爛肌膚也給一同揭了下來……如今看來,有點血肉模糊,慘不忍睹。
我輕輕撫摸鏡面中的那張臉,幽幽地嘆了口氣。
真是對不住了,東哥!頂着你的這張臉過了這麽久,臨了卻還是讓它毀在了我的手裏,希望不知此刻靈魂飄蕩何處的你,不要怪我心狠!
我也……只是想自保而已!
也許是我這張毀容後的臉孔實在太吓人了,吉賽自那以後竟沒再進我的氈包來看過我一眼,這一點讓我深感欣慰,總算從美女變成醜女的犧牲沒有白費,得到了應有的回報。
然而,我逐漸地開始發現一個奇怪的現象,我所在氈包內随侍的丫鬟仆婦好像全部都在刻意地躲避着我,她們看我的眼神常常帶着一種莫名的懼怕,甚至就連向來待我親熱的陪嫁嬷嬷也總找借口敷衍我。
這種詭異的情況真是令我有點摸不着頭腦!
如此平靜地過了兩個月,到得這年的閏八月,建州方面突然傳來一則驚人消息——阿爾哈圖土門,大阿哥廣略貝勒褚英因謀逆之心屢教不改,被其父淑勒貝勒賜死獄中,結束了他年僅三十五歲的年輕生命!
當我聽到這個噩耗的瞬間,突然兩眼一黑,身子直挺挺地倒了下去。醒來的時候,夜色昏沉,軟褥邊一個守夜的人都沒有,我腦袋昏沉沉地舉不起來,每每想到褚英可悲可憐的結局,心就痛得揪在一塊兒了。
雖然早已猜到會是如此結局,卻不曾想竟會有如此之快!
努爾哈赤!努爾哈赤……你果然夠狠夠毒!
喉嚨口一陣腥氣湧上,我側過身子,用帕子捂住嘴,猛地咳了一聲,待到拿開時,我分明看見雪白的帕子上,濡濕了一攤觸目驚心的殷紅!
我猛地捏緊了帕子,心裏恍然有些醒悟過來,難道我最終竟會是落得如此凄涼的下場?老天待我何其不公啊?莫名其妙将我穿越到了這種鬼地方,遭遇了這些非人的經歷,到最後竟還要如此折磨我,給了我這麽個滑稽可笑的死法!
這算什麽?這到底算什麽?
難道來古代二十四年,為的就是要做一個別人眼中徹頭徹尾的“禍水”,然後借着這張禍水臉孔,襄助努爾哈赤吞并遼東?
禁不住的,我呵呵冷笑起來,悲涼的笑聲裏有我憤怒而無奈的眼淚!
老天——你不公!你待我不公!
随着咯血次數的逐月增加,終于在臘月歲末,我被移出了主氈包,改遷至最角落的一間極為簡陋的小氈包內,身邊除了自己從葉赫帶過來的陪嫁嬷嬷以及三個小丫鬟外,吉賽未再添派任何人手給我。
我心知肚明,每日起居,但凡能自己動手的,便不讓嬷嬷丫鬟近身伺候,每日除非必要,我甚少再開口講話。餐飲食具,茶碗杯盞等每次用過,均吩咐丫鬟用沸水煮過,且不可與他人混用。氈包內每日通風,即便是大雪風暴,我也不敢有絲毫輕忽懈怠。
吉賽先還替我派醫診治,但為求速死,我每次都偷偷将熬好的藥汁倒掉,這個日漸衰敗的身體在病痛的折磨下變得不堪重負。日常照鏡,發現自己臉上的傷疤已全部落痂,留了一層淡粉色的新肉,雖不見得再有舊日容光,卻也不似當日那般恐怖駭人。
相對于新肉的粉紅,倒是原先的底色變得黯淡無光,甚而慘白吓人。我瘦了許多,眼眶內眍,兩只眼睛更顯得大得出奇,顴骨高高凸起,經常呈現病态的潮紅之色。最近夜間經常盜汗,身體疲軟無力,明明畏風懼冷,卻偏愛吃生冷的東西,似乎體內有團火常常燒得我口幹舌燥,虛汗連連。
不用大夫來瞧,我也知道自己就快病入膏肓,再熬些時日,估計便可撒手人寰。只是這過程實在太痛苦,也太艱難了。若非要等待自然亡故,讓靈魂可以回到我來時的地方,我真想一刀結束了自己,也免得再受這份活罪。
這種被病痛折磨,日日等死的滋味……實在是太難受了!
轉眼又苦撐了一個多月,忽有一日陪嫁嬷嬷跌跌撞撞,像是火燒屁股似的沖進了氈包,臉色極差。
我這時方才睡醒,胸口發痛,渾身汗濕,一點力也使不出,只得靠在枕上,睜着眼睛無聲地詢問她。
“格格!大事……了不得的大事!”她喘籲籲地擦額上的汗,“奴才才偷偷聽爺們談話,奴才也不是真的要偷聽的……”
她結結巴巴,我甚為不耐,啞着聲輕喘:“到底什麽事?”
“格格!那個……建州的淑勒貝勒在年初一,自封為汗,建國大金……”
我猛地從枕上撐了起來,驚愕地僵持兩秒,終是體力不支,頹然摔倒。
“據說……改元天命……”嬷嬷聲音打戰,“建州通告天下的帖子已然發到紮魯特,若是不遵,怕是要直接打過來吧?”她激動地一把抓過我的手,卻在觸到我手背時,翻然醒悟,吓得又趕緊縮了回去,表情震撼驚懼比方才更甚。
我輕咳兩聲,長久以來靜如止水的心慢慢又起了一陣波瀾,胸口劇痛,似乎又有甜腥之氣上湧,忙強忍下心頭悸痛,嘆道:“還有麽?其他……咳咳……”
“格格!您在建州住了那麽些年,那個大金汗王當真打過來,念着往日的情分,未必會為難您……您,您……倒是千萬要保重自己的身子啊!”
我冷冷一笑,到這份上,我哪裏還能聽不明白她真正用意?她是怕我死了,将來沒好日子過——又是一個想拿我當護身符的!可惜了,我如今自身難保,已是油盡燈枯的命!
“八……八阿哥……他……咳咳!他……”
嬷嬷愣了半天,才陡然明白我的意思,忙支吾道:“這個,奴才也聽得不真,好像大金開國,設了什麽四大貝勒、五大臣的……”
我瞪大眼睛,滿懷期望地看着她,牢牢地盯着她嘴唇一開一合。
然後呢……拜托再多說一點,我還想多知道一些他的消息……
意識開始變得模糊起來,眼前的陪嫁嬷嬷不停地在晃動,我顫抖着咳嗽,那聲聲撕心裂肺的劇咳将她吓得直接沖向門口。
我無力地伸出手!
回來——還有話沒講完啊……
一口血沫沖口噴出,我喑啞地低叫了一聲,眼前急遽暗下,登時僵着身子仰面昏厥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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