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遺憾

遺憾

比賽緊急暫停。

同學們都圍上去看扶光的情況，他很勉強地站了起來，說自己沒事，還可以繼續比賽。

何辰看着他的腳踝處，有些擔心：“是真的沒事嗎？”

“真的沒事。”扶光安慰她說道，“還有幾分鐘就結束了，很快的。”

但何辰明明就看見，在剛才他摔那一下的時候，他的臉色在一瞬間變得非常難看。他的腳似乎是崴了一下。

是你自己說的，安全更重要。

何辰在心裏默默地想。

可是，這場比賽，對于他來說，也至關重要。

何辰知道，在未來的某一天，扶光會輸掉那場重要的、對他而言是最後一場的決賽。

可是現在也不是最後一場啊……後天還有和十一班的一場比賽。

何辰嘆了一口氣。

在這種情況下，她根本不知道怎麽做。

不如嘗試着相信扶光一把，他既然說自己還可以踢下去，那就讓他踢下去。

程風确認了好幾次，扶光都表示可以繼續比賽，于是很快比賽又開始了。

扶光在草坪上跑動的，并不能看出什麽異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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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接下來的比賽中，一直到結束，兩邊都沒有再進一球。

平局了。

比賽被拖到了點球環節。或許是一件好事，但因為扶光的事，何辰難得地變得很沉默。

點球也是女生們先上，三班和四班的女生輪流進行點球。

由四班先上，她們的前六個人進了三個球。

三班的女生之前也有專門為點球做準備，前面五個人已經進了四個球了。第六個是何小甜，她之前訓練的時候就很容易把球踢到外面去，現在雖說現在是自己班上領先，許知未等人也在安慰她平常心态就好，但等到她站在足球前時，兩條腿還是忍不住發抖，很是緊張。

緊張的何小甜沒把球踢起來，被對面的守門員很輕松地攔截了。

四班第七個上的人是王佳，這一顆球她必須進，才能挽回自己班級暫時的劣勢。她也的确沒有辜負四班同學的期盼，很順利地把球射進了球門。

而三班，最後上的人是何辰。

她以前每次訓練點球的時候都很忸怩，說自己緊張，磨蹭半天都不肯踢球。

然而這次，她很迅速地站在足球前，什麽也不說，也不笑，面上一點表情也沒有。

她只是很安靜地擡腳，大力把足球踢了出去，足球從守門員未來得及抵達的雙手之上飛過，飛進了球門。

三班同學的歡呼聲和掌聲适時響起，何辰這才發覺自己應該笑一下來映襯這個氛圍。

她很僵硬地扯動了一下嘴角，就往自己班上的同學那邊走去，給即将上場的男生們騰位置。

在外圍觀看的程風對扶光說道：“怎麽感覺她好像心情不太好？”

“你感覺錯了。”扶光看着這樣的何辰，覺得她很可愛，不由得笑了，又想起什麽，說道，“一會兒我最後一個上場。”

程風看着他的腳踝處：“叫你逞強，現在知道疼了吧？”

扶光沒理他說的話：“現在女生領先一個球，你們前面踢好一些，我可能發揮不了什麽作用了。”

程風應下了，接下來，男生們這邊的确表現得不錯，等到三班的倒數第二個人踢完的時候，勝負便已經定了下來，三班男生領先四班男生兩顆球，即使對面的最後一個人進球了，扶光沒有進球，三班也能贏。

等到扶光踢球的時候，他的腳實在使不出什麽力氣，因為疼得太厲害。

他只是輕飄飄地碰了一下球，就迅速把腳縮了回來，放在地上的時候被痛地很小聲地“嘶”了一聲，就強撐着走回來了。

“扶光！”何辰看出他的不對勁，立刻走上前去扶住他。王鐵也跑了過來蹲下身去看扶光受傷的地方，說道：“已經腫起來了。”

何辰：“你不是說沒事嗎？”

“當時是感覺沒什麽事……”扶光閃爍其辭，随後又像個小孩一般笑了起來，“而且，我們把四班踢贏了。你怎麽看上去不是很開心？”

何辰不開心，何辰只想把這人揍一頓。

但是，沒能阻止他的自己也有責任。

何辰沉默下來，半晌才說：“疼嗎？”

“不疼。”他搖搖頭，但是如果沒有別人扶他，他連走路都不好走。

“王鐵，把他背回去。”何辰說道，“他這個腳要是繼續走路，不知道要什麽時候才能好，現在還是先別動了。”

扶光想拒絕，但王鐵也沒有給他拒絕的時間，程風和陳浩也來幫忙，把他擡到了王鐵的背上，讓王鐵把他背回了教室。

劉大海知道了這件事，又強調了好幾遍安全的問題，而扶光也自然被“明令禁止”參加接下來和十一班的比賽。

這讓扶光很郁悶，不過也沒辦法，他這個情況如果再上場也成為不了什麽助力，反而可能成為被對面攻破的一個點。

很快到了和十一班比賽的那天下午，十一班的女生中有三個本來就是足球愛好者，很愛踢足球也很會踢足球，所以對付他們并不比四班或者五班輕松。

不過，這次對手們都不像之前那般高大雄壯，在體型上和三班的女生差不多，這讓她們打得也沒有之前那麽吃力。

有很多次都是十一班最會踢足球的那個女生帶着球來，她會很精妙地繞開何辰，把球射向球門，随後被何小甜攔下。

雖然在與四班的點球決戰中沒有發揮出作用，何小甜在這次的比賽卻是多次攔截到球，把球踢了回去。

經歷了前面幾次的比賽，這次的比賽讓所有人都覺得時間流逝得很快，二十分鐘稍縱即逝，女子足球比賽的結果是兩邊皆未進一球。

接下來全看男生的比賽了。何辰看見扶光坐在一個偏遠的地方，刻意避開了人群，想了想，走到他身邊坐了下去。

“還是不高興嗎？”何辰問道。

“這是最後一場比賽了，我卻不能上場，所以覺得很遺憾。”

“遺憾就是人生的常态啊。”何辰安慰他，“我們未來的人生，還會有很多新的機會的。”

扶光：“可是，上一次也是這樣。”

“上一次？”何辰疑惑地問道。

“運動會的時候，一百米決賽，我摔了一跤，沒有拿到名次那一次。”扶光說起這件事，無奈地苦笑了一笑，“命運總是在我的關鍵時刻讓我大摔一跤。”

何辰看着身邊的人失落的側臉，腦海裏又無端地浮現出五年後的扶光說自己已經沒有下一次機會了。

的确，命運總是讓他在關鍵的時刻摔跤。運動會一百米的決賽他摔了一跤，于是沒有拿名次；4×100的接力賽也讓他“摔了一跤”，沒有讓他帥氣成功地逆襲跑到第一名；高中可能是最後一次的比賽讓他上不了場，大學的最後一場決賽也讓他以失敗收尾……

這就是上天給扶光寫好的劇本，神打定主意要讓這個男孩受到很多在他這個年紀還不能承受的磨難，要剝奪他享受熱血青春的權力，要讓他無端地感受痛苦，經歷遺憾。

可是，這樣去概括他的人生、去搭建他的人生，真的是正确的嗎？

這樣，真的是對的嗎？

“不對……不對！”何辰猛地說道，扶光驚訝地轉過頭來看她。

“你雖然沒有拿到名次，但是同學們都有看到你的努力，知道你在初賽的時候跑得很快，成績很漂亮！雖然這場比賽你沒有上場，但它絕不是你人生的最後一場比賽。你只是錯過了一場比賽而已，僅僅這一場。”

接力賽的時候，如果不是因為五班的第一棒故意撞人，能拿到第一的到底是誰還不好說呢，而最後，正義不也是站在他們這一邊，制裁了那些無恥卑鄙之人嗎？

雖然大學的最後一場比賽讓他以失敗結尾，可是，從大一到大四，他參加了無數場比賽，也獲得了無數場的勝利。

僅憑一場失敗，從來不能草率地判定這個人的人生就是失敗的。

命運的确多次讓他在人生的關鍵時刻“大摔一跤”，但他也能憑借着自己的力量從地上爬起來，繼續前行。

“你的未來，還會有很多足球比賽，我保證。這絕對不是最後一場。所以，你只需要感到一點點的遺憾就好了。”何辰說道，“雖說遺憾是人生的常态，但我們堅持着、努力着，不就是為了能在未來的某一天彌補過去的遺憾嗎？或許現在命運是在讓你摔跟頭沒錯，但是，總有一天，你會察覺過去的這些小坎都算不上什麽，你會接受到命運的饋贈，你會發現過去的那些遺憾，都已經在不知不覺中，由你自己的雙手，将它們構築圓滿，盡數實現。”

扶光呆呆地看着她。半晌，他低頭說道：“總覺得何辰你……你是一個很厲害的人呢。”

何辰意識到自己又說了一些很中二的話，剛剛說話的底氣瞬間消失：“沒、沒有啦……而且，不是你自己說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嗎……”

扶光輕笑一聲：“是真的很厲害，你每次都可以在我很失落的時候說出超級厲害的話，而我經常能從這些話裏面得到力量……”

他話還未說完，就被一群同學熱烈的驚呼聲打斷，裁判的哨聲吹響，剛剛有一方進球了。

“進球了？誰進球了？”

何辰和扶光立刻去看是哪邊進的球，發現是十一班的男生率先進了一顆，他倆竟沒有太大失落的感覺，反而先是互相看了對方一眼，兩人都笑了。

何辰：“總感覺命運很愛給人開玩笑呢……”

扶光：“嗯，不過我覺得，我已經可以坦然面對了。”

坦然面對生活中的每一次不盡人意，以及。

扶光偷偷看了一眼身邊的人，何辰正在專注地看着比賽。

他在心裏暗暗下定決心。

以及，不要讓身邊的人成為自己的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