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老毛病

第30章 老毛病

滬城的夏日來的很快，今年的溫度出奇的高，時聿體質一貫涼，所以夏日倒也不是那麽怕熱。

他從餐廳出來後便在街上胡亂逛着，之前在法城也是，他除了待在家裏，也會一個人出去逛逛，偶爾去郊區寫生。

那時候聞有有怕他一個人憋出毛病，總是會隔一兩周拉着他出去。

時聿原本想漫無目的的欣賞滬城的夜色，沒想到卻撞見尋珩知。

他在不遠處看着他，被一群人簇擁着，似乎是剛從一家餐廳出來，大家都笑容滿面的寒暄，而他被衆人圍住，仿佛是一個圍城，将他困在形色的名利場。

尋珩知似乎是發現了他，投來目光。那一瞬間，立在不遠處的挺拔的身影同時聿腦中關于他少年的模樣奇跡般的重疊，仿佛回到了那個咖啡廳一般，他同樣是被一群人簇擁着，而他只敢躲在吧臺後悄悄地看他。

那些人似乎也順着尋珩知的目光看到了他，對尋珩知說着什麽，尋珩知又看了他一眼，搖了搖頭。

無意間撞見尋珩知只是一個小插曲，時聿走走停停，他用手機拍着街景，繪畫的靈感往往是日積月累，看得多了會畫的自然也就多了。

“滴——”

聽見喇叭聲時聿轉過頭，看着尋珩知正從車上下來。

“你怎麽來了？”時聿有些詫異，等尋珩知靠近才聞到他一身的酒氣。

“已經結束了。”尋珩知輕聲解釋。

時聿點頭，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在尋珩知開了口，“你怎麽一個人在這？”

“我拍拍素材。”時聿搖了搖被自己握在手裏的手機，“找找設計的靈感。”

尋珩知沒說話，默默地跟在他身邊，他低着頭似乎十分疲憊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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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麽喝了這麽多酒？”時聿一邊走一邊問。

“正在談一塊地皮項目，所以被灌的多了些。”

有關地皮，那時聿自然懂了，“那你要不要先回去休息？”

尋珩知停下腳步，沉默地看着時聿，時聿也頓住腳步回過頭同樣看着他。

昏黃的路燈落在尋珩知身上，時聿看着他不知道因為酒精還是其他刺紅的雙眼。尋珩知一直将自己情緒隐藏的很好，時聿很少會發現他生氣或者特別高興。可此刻，他卻感覺到從未察覺到的情緒，尋珩知仿佛像是被抛棄的小狗，可憐又委屈。

但一瞬間尋珩知又恢複成平日裏喜形不露于色的模樣，淡淡答道：“我沒事。”

“嗯。”時聿收回目光點點頭，繼續沿着馬路走着，大概附近并不是什麽商業區，加上時間也不早了，所以路上的行人并不多。

路燈拉長了兩人并肩而行的身影，交疊在一起，仿若一對親密無間的戀人。

“你最近忙嗎？”

時聿搖頭，“江言給我接了幾個單子，倒是還好。”

尋珩知頓了頓又問，“那……回國還習慣嗎？”

時聿若有若無的笑着，“倒也談不上習慣不習慣吧，除了倒時差也沒什麽不同了。”反正在哪裏生活對于他來說好似都沒有區別。

“那就好。”

時聿聽見他聲音中有些顫抖偏了頭，卻見尋珩知面色慘白，額上和面頰邊都浮着細密的汗珠。

“你怎麽了？”時聿一下子緊張起來，他立刻伸手扶着他，尋珩知擡手捂着胃，似乎已經習慣了，“老毛病。”

“我送你去醫院。”時聿焦急的要去路邊攔車，可偏偏被尋珩知拉住手腕，“不去醫院。”

“那怎麽行，你這樣不去醫院……”

“沒事的。”尋珩知打斷他，“我回家休息會就好了。”

時聿看着尋珩知堅定的目光，有些惱怒，這個人多大年紀了，還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

“你放心，我自己有分寸的。”尋珩知強忍着痛意笑了笑，他知道自己的身體狀況，“我回去休息下就沒事了。”

時聿知道自己再怎麽勸也沒有用，就跟他當年即使發燒到38°，也不肯去醫院一樣，他微微嘆了口氣向尋珩知妥協，“那我送你回去。”

“嗯。”

時聿在路邊攔了輛車，扶着尋珩知坐進去，“你住在哪兒？”

尋珩知和司機報了地址，時聿瞧着他慘白的面容，還是有些擔憂的看着他，“真不用去醫院嗎？”

“沒事的。”尋珩知搖頭，露出一個虛弱的笑。

時聿拿他沒辦法，“那你先休息會兒，到了我叫你。”

“嗯。”尋珩知閉上眼睛，一只手捂着胃部。

時聿看着他眼下的烏青，仿佛這段時間都沒有睡好，他猶豫片刻，将手覆在尋珩知的胃部，“揉一揉會不會舒服些？”他用最笨的辦法，只想緩解他的痛楚。

“嗯。”尋珩知伸手握住時聿的手腕，又一聲虛弱的應了一聲。

時聿別過頭，無視掉手腕處的炙熱，一如當年一樣，灼燒的他心裏發慌。

就像他既渴望尋珩知的觸碰，又害怕他的觸碰。

……

好在路況不錯，很快就到了尋珩知住的小區。

“到了。”時聿抽回了手，付了錢扶着尋珩知下車。

尋珩知似乎真的好一些了，可面色還是很差，他帶着時聿進了樓，等按了電梯時聿才發現尋珩知和他都住在19樓，只不過尋珩知住的是更寸土寸金的地段。

電梯門一開便是前廳，尋珩知站在門前輸入進房的密碼，時聿別過頭，餘光卻還是瞥見。

070810。

時聿睫毛輕動，若有所思的低着頭。

“進來吧。”

時聿換了鞋，進了屋才發現原來不止這一層，裏面是旋轉樓梯，應該是買了兩層直接打通了。

裝修風格一如既往的極簡，和他的辦公室如出一轍，家具也多是黑灰色，沒有一絲絲生氣。

“你一個人住嗎？”時聿有些好奇，樓上樓下加起來應該好幾百平，他一個人住不覺得空曠嗎？

“嗯。”尋珩知點頭，“我一個人住習慣了。”

時聿環顧四周，發現客廳裏就放了一架鋼琴，他想起那次在日本餐廳用餐，他彈過鋼琴。

“很長時間沒彈了。”尋珩知順着他的目光看去。

時聿收回目光，問道：“有醫藥箱嗎？我去給你找找胃藥。”

“應該在那個櫃子裏。”

時聿順着他所指的方向，打開櫃門一看，果然裏面的藥應有盡有，他翻找着胃藥，又給尋珩知倒了杯水，看着他服下。

“你好好休息。”時聿起身正準備離開，卻又被尋珩知拉住，“很晚了。”

時聿默不作語，他正想着如何拒絕又聽見尋珩知道：“萬一我一會兒更嚴重了……”

拙劣的借口。時聿想，他當年也是用這樣的理由将他留下來，如今再用一次嗎？

可他偏偏此刻不忍拒絕他，“那好吧。”

尋珩知面上終于緩和一些，想到什麽似的發笑，“這次你不會再等我睡着偷偷跑掉吧？”

時聿一怔，原來他也記得，他默默低下頭，仿佛被抓到了什麽把柄，面露難色，“那時候我不回家外婆會擔心的。”

如今他就算消失幾天幾夜，也不會再有人擔心了吧。

尋珩知知道時聿外婆的事情，畢竟當年他還借錢給了他，“對不起。”他并不是有心勾起他的傷心往事。

“沒關系。”時聿搖頭，他岔開話題，“我住哪裏？”

“二樓吧。”尋珩知從沙發上起身，“我帶你過去。”

時聿也不再推辭，跟着尋珩知上了樓。

二樓再往上原來還有一層，同樣是旋轉樓梯通上去。

在這樣寸土寸金的地段，買下整個三層直接打通，時聿想會這樣做的人大概只有尋珩知。

“你住這間吧。”尋珩知替時聿安排。

反正住哪裏對時聿來說都無所謂，“那你好好休息吧，如果還不舒服就叫我。”

尋珩知點了點頭，目光溫柔地如一池春水，“晚安。”

“晚安。”時聿輕聲關上門，他轉身靠着門虛軟的站立着，房間裏安靜的可怕，他仿佛能聽到自己心髒咚咚咚的聲響，差一點……他就又陷在那一池春水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