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章

第 6 章

高三辦公室。

“主任怎麽想的怎麽突然弄出個獎金來？往常年也沒有啊？”文老師實在想不明白。

“主任也是被逼急了，誰讓咱們學校去年和一中比升學率差了一大截兒呢！”徐老師從桌上擡起頭，活動了下脖子。

提起一中，幾個老師臉上的神色都凝重起來，那可是三中的老對頭了。

要說兩個t學校啊，本來升學率差不多，學生的質量也差不多。但是從前兩年開始，三中的學生質量和升學率就開始慢慢不如一中了。

去年差的更大，本科升學率差了10%，那可是10%啊，高三學生總共才不到200人，相當于差了20個學生。

主任心氣兒能順得了嗎？

“這麽想想就對頭了，怪不得主任這次下老本兒了。啧啧，200塊錢，好家夥，能頂得上咱們一年的工資了。”

尖子班前10名都有獎金拿，可不是每個人都能拿到200塊，只有第1名才是這個數，名次高的拿的多，名次低的拿的少，還挺公平。

“可不光光是升學率的事兒，去年一中可是出了個 Q大的學生啊，那可是Q大。”

幾個老師互相看了看，心裏跟明鏡似的。

全國的頂級學府B大和Q大！

能教出一個Q大的學生對老師主任乃至整個學校都是無上光榮。老師和主任都能拿到獎金，獎金倒還是其次的，關鍵是有這麽個活招牌，還用發愁學校招生的事兒？

想想都激動。

“唉，咱們學校什麽時候出個那樣的學生就好喽！”徐老師伸伸懶腰，哎喲，他這老胳膊老腿喲，也不知道能不能撐到那個時候。

“我看你在想屁吃，頂級學府的好苗子，哪是那麽容易能碰到的？”文老師斜他一眼。

徐老師笑呵呵不在意，同事多年，文老師是個什麽性子，他還能不知道？

刀子嘴，豆腐心，說話是難聽點，心裏可沒壞念頭。

另一邊孫明月和馮瑩帶着行李來到宿舍樓，宿舍在3樓。

這是個4人宿舍，分上下鋪，沒有獨立衛生間，兩人都睡上鋪。

行李扔上床，孫明月呼出一口氣，瞅着旁邊的人。

從她說了獎金的事兒，這人就有點不太對勁兒。

怎麽說呢，就像爆發前的火山口，處處透着古怪。

對室友內心的糾結一無所知，馮瑩正哼着小歌，心情愉悅着呢。

開學前一個周，李淑英挑了幾個大陽天，把馮瑩被褥拿到院子裏曬，一連曬了好幾天，曬得蓬松又柔軟，摸起來特別舒服。

“呼！”

鋪好床鋪，馮瑩腦袋埋進柔軟的床鋪裏，深深呼出一口氣。

說實話，她很多年沒住過宿舍了，還是上下鋪，真的很難适應，爬上爬下的，腿肚子都打顫。

唉聲嘆氣不過半分鐘，很快又打起精神，等到賺了錢一定要搬出去住，然後開始她的掙錢大計。

開玩笑，這可是1988年，遍地都是金子，放着這麽好的賺錢機會，老老實實待在學校

不可能！

絕對不可能！

就在這時宿舍門被人推開，兩個女生前後腳走進來。

一個高高瘦瘦，沒穿校服，下身穿了一個牛仔褲，上身穿了一個黑色夾克，打扮酷酷的，叫鄒靜。

另一個，紮了一個高馬尾，露出飽滿的額頭，眉眼看着很舒服，叫李安然。

兩人進來後，簡單打了個招呼，就各自忙各自的事去了。

高三學生提前一天來到宿舍，今天晚上學校食堂不開放，只能吃自己帶的幹糧。

白白圓圓的包子被一層層幹淨的白布包裹着，坐了兩個小時的車，這包子竟然還有點餘溫，現在吃正合适。

馮瑩擦幹淨手，随手拿起一個包子咬了一口。

覺得吃着不太過瘾，又打開罐頭蓋子。

一口包子，一口泡菜。

爽！

孫明月父母也給準備了飯菜，她家也是農村的，條件比馮瑩家強點，但她媽手笨，不咋會做飯，雖說有菜有肉吧，但……跟馮瑩手裏的素包子比，一下子被甩出好幾條街。

吃着吃着覺得有點怪，馮瑩扭頭一看，孫明月蹲在旁邊，眼神萬分渴望瞅着她……手裏的包子。

“想吃”

孫明月拼命點頭。

馮瑩不是小氣的人，何況這麽多包子只能放兩三天，一個人也吃不完，于是大大方方分了兩個包子出去。

“嗚嗚嗚，唔嗯，太好次了……馮瑩，你真是太幸福了，有這麽會做飯的媽媽，你媽就是天使啊……”孫明月邊吃包子，邊感動。

她從來沒吃過這麽好吃的包子，一點肉都沒有，純素餡兒的，菜也是最常見的小白菜，咋能這麽好吃呢？

馮瑩也覺得這包子好吃，李淑英很有做菜的天賦，不管做什麽都很好吃。

不像她，只會吃不會做，女強人馮瑩賺了錢，也沒有別的愛好，還能幹啥，到處吃吃喝喝呗。

也因為這樣，馮瑩嘴巴特別刁，開口誇贊的飯菜，那指定是差不了。

嗯？

等等！

她媽的做菜天賦，再加上來自21世紀味蕾指點，不失為一條致富之路啊。

越琢磨越覺得靠譜，轉瞬間，馮瑩腦子裏冒出好多個想法，哪裏開店，咋樣的菜式？經營模式啥的？

不過，這會兒想這些太早，啓動資金還沒着落呢。

馮瑩專心致志琢磨事情，一個人突然走到她邊上，手擱在她桌上敲了敲。

那雙手很長很白很嫩，一看就沒做過農活，保養得很好，手指纖細，骨節分明，是一雙很好看的手。

馮瑩觀察了三秒鐘，得出一個結論——這雙手的主人，家境一定不錯。

一轉頭，對上一張笑容讓人很舒服的臉。

是李安然。

“同學，不介意分我個包子。”李安然明媚的笑容裏帶着歉意，“……我飯盒忘帶了。”

馮瑩笑眯眯點頭。

和有錢人做朋友的機會，她可得好好把握。

女強人馮瑩縱橫商場多年深知人脈的重要，多個朋友多條路，講的就是這個道理。

李安然本來不想開口，“馮瑩”性格腼腆，不怎麽愛說話，她們的關系不算壞，也說不上好。

剛才不知為何，看見馮瑩和孫明月相處的畫面，突然有種想要加入的沖動。

手捧包子，李安然感嘆她的決定很正确，這包子真的好好吃哦。

馮瑩扭頭瞥另一位舍友。

分都分了，幹脆分到底吧。

鄒靜正在打電話，打了好幾通，對面一直沒人接，她不耐煩的皺起眉頭，啧了一聲。

正想接着打，眼前突然冒出個手掌大的包子，包子的皮特別白，看着圓潤潤的，讓人非常有食欲。

鄒靜不喜歡被人打擾，皺眉轉身抱胸。

身高1米72，再加上本身盛氣淩人，看人的目光似乎帶上殺氣，而且她現在心情不大好。

馮瑩擡了擡手，語氣很平靜，臉上也沒有什麽表情，就像是随口一問。

“同學，吃包子嗎”

鄒靜挑眉。

如果她沒記錯，同一個寝室住了兩年，這是對方第1次主動和她搭話。

視線落在這位室友身後，她愣了一下，另外兩名室友正抱着圓乎乎的包子啃的正歡，一臉莫名的幸福。

盯着包子瞅了半分鐘，鄒靜鬼使神差的，沒有拒絕。

于是乎，301宿舍畫面異常和諧，每人抱着一只圓乎乎的包子，啃得十分歡快。

一手拿着包子，一手指向泡菜罐頭，李安然驚喜的說：“那個看起來好辣，我能嘗一口嗎？”

馮瑩攤手，大方的笑了笑：“随意。”

那兩罐泡菜是她媽随了她的口味，改良後的成品。

于是，孫明月，李安然，鄒靜三人被包子征服之後，又被泡菜征服了。

“一會兒咱們一起去教室？”吃飽喝足，孫明月打算約室友們一道去教學樓。

今天不算正式開學，今兒晚上只有自習，沒有老師講課。

李安然：“抱歉啊，我東西落在家裏了，我得回去取一趟。”不只是飯盒，連書包都落在家裏了。

鄒靜只回她兩個字：“沒空。”

孫明月期盼的目光望向馮瑩，馮瑩笑眯眯搖頭。

被李安然鄒靜拒絕，孫明月不感到意外，讓她大吃一驚的，是馮瑩也拒絕。

“你去幹啥”孫明月疑惑的大眼睛眨呀眨。

她們倆跟李安然鄒靜不一樣，她們是鄉下來的，對這片人生地不熟的，不去上自習，還能去什麽地方？

更何況，馮瑩可是學習狂魔啊，一有時間，就看書，背書。

馮瑩笑了下。

還能幹啥，掙錢啊。

咚咚咚的敲門聲響起，辦公室內有人喊了聲請進。

打開門，馮瑩站在辦公室門口，往裏掃了一圈兒，找到了自己要找的人。

她走到一個人的桌前。

“韓主任，我想從文科班轉到理科班。”

辦公桌後坐着一個帶黑框眼鏡的中年男人，穿着打扮很普通，普通的襯衣，普通的褲子，普通的鞋子，唯一讓他不普通的就是那顆光溜溜的腦袋，非常的亮眼。

馮瑩站在辦公室門口，第一眼注意到的就是那光溜溜的腦袋。

三中的老師主任都是跟班制，這人原本是高二的年級主任，高二升高三，他就成了高三的年級主任。

“這位同學，我不知道是什麽讓你做出這樣的決定，但是我希望你能夠仔細認真的想清楚，畢竟這是一件大事。”

“主任，我已經決定了。”馮瑩的回答很堅定，表情同樣堅定。

韓主任用手向上擡了下眼鏡t，視線落在馮瑩臉上。

“文轉理是件大事，除了自己要決定好之外，還要和你的父母商量，同學，你和父母商量好了嗎”

馮瑩表情頓了頓，回答：“沒有，但我相信，不管我做出什麽樣的決定，我的父母都會支持我。”

這是馮瑩早就做好的決定，理科班比文科班有更多競賽的機會，也就是會有更多的獎金啊，這對她而言非常重要。

至于馮老二和李淑英，她相信他們會支持她的決定。

這個回答讓韓主任有些訝異，更令他訝異的是女生的眼神，堅定果決，非常清楚想要得到什麽，怎樣才能得到，半點沒有這個年紀學生該有的迷茫和困惑。

就在韓主任快要松口時，凳子滑過地面，發出劇烈的摩擦聲，有人氣沖沖的朝韓主任這邊走過去。

“韓主任，你別聽她瞎說，她就是一個學生，這種事情她怎麽做決定？”來人是馮瑩高二的班主任。

他很了解馮瑩，這學生語文政治比較出彩，數理化的很一般，對于這樣的學生，想轉到理科班，這不是自斷前程嗎？

“文老師好。”馮瑩笑眯眯和對方打招呼。

文老師哼了一聲，陰陽怪氣說：“你還記得我是你的老師啊，這麽大的事兒不知道提前通知我一聲？”

剛才在座位上聽到馮瑩和韓主任談話的內容，他心裏又氣又驚訝。

氣的是，對方不和她商量，就擅自做這種決定。

驚訝的是，在他印象裏，馮瑩這個女學生安靜乖巧，不像會做出這種大膽決定的人。

馮瑩對文老師的陰陽怪氣絲毫不在意，依舊堅持轉理科班。

文老師一拍桌子，張口對馮瑩罵道。

“你要不是我學生，我才不管這破事兒呢，但是你看看你的成績，你如果上理科班，還能有這樣的成績嗎上次家長會我剛和你的父親說，如果好好努力你有希望考上大學，如果轉上理科班，你考上大學的幾率，接近于0。”

“你對不起我沒關系，你這麽做對得起你父母嗎？”

馮瑩面色不變，文老師說的沒錯，原主如果轉到理科班，很大概率考不上大學，但她不是原主。

韓主任仔細的看了文老師拿過來的成績單，也認同文老師說的話，如果這個學生轉入理科班，那麽她極有可能考不上大學。

臉色瞬間變得凝重，對于一個能考上大學的苗子，任何決定都必須慎之又慎。

韓主任內心的天平慢慢傾向于文老師，開始在心裏思索，該用什麽樣的說詞阻止這位同學。

将一切看在眼裏，馮瑩并沒有急切的表達自己的想法。

“如果開學考試我能考進理科尖子班前十，是否有資格轉到理科班？”她冷靜詢問。

這句話好像一個炸雷，在辦公室內炸出驚濤駭浪。

文老師不可思議瞪大眼。

“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理科尖子班？還前10你瘋了不成？”

一瞬的驚愕過後，韓主任臉上露出微笑。

……

“主任，你怎麽能同意這麽荒謬的事她的成績……”文老師十分不理解。

手裏握着保溫杯，吹着杯口浮起的茶葉，舒舒服服喝了口溫熱茶水，韓主任擺了擺手。

“文老師你冷靜一下，我覺得這不是件壞事。要是那學生成績不行，這事兒就當做沒發生，如果她的成績真能達到尖子班前10的水平，讓她轉到理科尖子班，就是一件好事啊，那我們為什麽要阻止呢。”

文老師啞然，像一只被冷水澆滅的炮仗，一肚子的火，卻不知該如何發洩出來。

“我知道你性子急，也是為了學生好，不想讓她浪費時間，畢竟嘛，這還有不到一年時間就要高考了，時間對她們來說是最寶貴的。”

文老師拼命點頭，對，就是這樣。

“可是啊，除了時間之外，做老師的，更應該讓學生走上正确的路，不是嗎？”韓主任笑着瞅了文老師，光溜溜的腦袋一根毛也沒有，表情卻顯得十分高深莫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