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章

第 27 章

馮老太不停閃躲。

想賣慘, 但陳阿婆根本不吃這一套。

想倚老賣老，陳阿婆歲數比自己還大。

想喊兒子兒媳過來幫忙，可是老二和老二媳婦兒被人拉着呢。

別看馮老太年紀大了, 眼睛可尖着呢，一下子就看見老二和老二媳婦正想過來, 被馮瑩那個臭丫頭給拽住。

個死妮子，真是個沒良心的。自己奶奶受欺負不上來幫忙, 也不讓爹媽上來幫忙, 馮老太心裏窩着一股邪火, 不停咒罵，個死妮子。

下一秒那邪火被陳阿婆的掃帚給打散了。

馮老太抱着腦袋嗷嗷慘叫, 心裏那股邪火早就沒了，只剩下疼和怕。

這個陳阿婆下手是真的沒輕沒重, 也不看看自己多大歲數了，怎麽能下那麽重的手？

馮老太沒辦法，只能向大兒媳婦和三兒媳婦兒求救，扭頭看去，哪兒還有兒媳婦的身影……真是指望不上。

馮老太沒辦法, 只能求饒。

“姐姐老姐姐, 我真不是故意的，你手下輕着點兒，我這把老骨頭是真受不了，哎喲哎喲。”

陳阿婆這個人, 不吃硬的, 你硬, 她比你還硬，但馮老太做了她最不喜的事兒, 即便現在軟化，陳阿婆也不會輕饒她。

陳阿婆冷哼。

“誰是你老姐姐，少在這攀關系，看你嚎的挺有勁兒，能從鄉下來鎮上，長途跋涉骨頭沒散架，身體也挺棒，打兩下怕啥，再說我給你松松筋骨，對你是個好事兒。”

馮老太見她還要再打，再也頂不住了，大吼一聲，頂着掃帚沖過去，陳阿婆沒想到她會迎面沖過來，下意識收了下手，那掃帚真就被沖破。

馮老太一沖破包圍圈，立馬頭也不回沖向人群。

“讓開，讓開，都給我讓開，看屁呢！”

圍觀人群怕殃及池魚，連忙往兩旁讓。

馮老太嗖的一下跑沒影了，那架勢比年輕小夥子還能跑呢，一點也不像身體不好的樣子。

眼瞅着老太太跑了，事情肯定辦不成，悄悄躲起來的兩連襟也跑了。

陳阿婆手握掃帚，站在包子鋪門前，那架勢頗有楊門女将風範，一把掃帚在手，千軍不讓。

眼瞅着馮老太不可能再回來，阿婆這才收了槍。扭頭回自己屋，砰的一聲将門關上。深藏功與名。

馮老二和李淑英忙着疏散街坊鄰居。

大家見沒有熱鬧可看，也就走了，邊走邊議論。

那老太太逃跑的速度簡直絕了，比兔子還快，一蹦三尺高，這彈跳力，啧啧。

街道上巷子裏議論聲不絕于耳，大家都樂呵呵的，看了一場好戲，自然樂呵呵。

李淑英有點兒不安。

她問馮瑩。

“閨女，咱們要不要給陳阿婆送點東西？畢竟人家幫了這麽大的忙，總得表示點心意……”

馮瑩擺手：“這不算什麽，房東保護租客是應該的。”

李淑英沒聽過這說法。

再怎麽說，陳阿婆這麽大歲數，總歸是不大好……

馮瑩按着肩膀推她進屋：“你就放心吧，陳阿婆這身體比我爸都不差。”

“你要真想感謝，別做的那麽刻意，她挺樂意吃咱家包子，你給多加點兒料，不就行了。”

李淑英心想也對。她之前打聽過附近房租，雙塔樓确實比別的地兒高。當時覺得閨女被人坑了。

但她現在不覺得房租高。有陳阿婆住在旁邊。房租再高也值得，住着安心比什麽都重要。自家閨女就是厲害，真會選房子。

李淑英拍拍胸口，這下子再也不怕孩子奶奶來鬧事兒了，真好。

之後的日子很平靜，馮瑩正常上下學。

就是堂姐看自己的表情有點怪，馮瑩不管她，随她怎麽看，日子過得潇灑無比。

這天，4輪黑色小轎車緩緩停在包子鋪門前，吸引無數目光。

這個年代小轎車還是很珍貴的，街坊鄰居看着緩緩駛來的黑色小轎車，目露好奇。

哎喲，這是什麽人啊？

這包子鋪可真熱鬧，上次來了個胡攪蠻纏老太太，這次是小轎車，難不成是來買包子的？

衆人小聲議論，轎車門被打開，車上下來一個男人，男人鼻梁架着副黑框眼鏡，腆着大肚腩，衆人議論聲立馬就消失了。

眼瞅着□□大哥朝包子鋪走來，李淑英有點害怕，在圍裙上擦了擦手，聲音透着顫抖。

“……買包子？”

大哥沉默注視放在蒸屜裏，冒着熱氣，圓滾滾，薄皮透着汁水的包子，不說話。

李淑英更加害怕了，自家那口子去市場買菜買肉，正巧不在家，在她戰戰兢兢的目光中，□□大哥挨個低頭巡視包子，像巡視自己的領地，而後擡手……将鼻梁上的墨鏡取下，露出一口大白牙。

“……是馮瑩同學的母親吧？”

嗯……額，李淑英聽到自己女兒名字，反應了好一會兒，才點頭。

這時院子裏傳來一道笑聲：“徐叔來了！”

馮瑩出來，恰好看到站在包子鋪外的徐朗爸爸，對自家媽媽解釋：“媽，這是我同學的爸爸。”

李淑英終于反應過來。趕忙将徐朗爸爸請進門。雖然不知道女兒怎麽會認識同學爸爸，這人雖然看着有點社會氣，但是摘了墨鏡笑起來，一下子變得和善了。

馮瑩領着徐郎爸爸來到後院，進了正廳，正廳的東邊角落，馮慧和馮秀正在玩抓石子。

這種農村小姑娘經常玩的游戲，簡單無聊透着傻氣。但十分消磨時光，玩起來，半天就過去了。

徐朗爸爸目光在兩人之間來回轉，最後落在馮秀身上：“這位……”

馮瑩點頭。

這姑娘眉眼清秀，長得很不錯，只是表情木讷，動作有些不太自然，雖然比旁邊小女孩大很多，但動作卻慢半拍，徐朗爸爸心裏嘆氣，要不是出了那事，這得是多好的一個姑娘啊，真是造孽。

馮瑩：“小慧帶小姑出去玩吧，我跟叔叔有事要說。”

馮慧不認識徐朗爸爸，擡頭看過去，眼中流露出害怕，即使徐朗爸爸努力笑得很和善。

她想帶小姑出去，但馮秀不願意，眼神木楞楞盯着地上石子，直到馮慧把地上的石子都撿起來，她這才乖乖跟着出門。

徐朗爸爸：“……治不好？”

馮瑩咋了下嘴：“不一定。”針灸加吃藥，感覺小姑比以前有進步，但進步不太明顯，家裏其他人沒感覺到，但她感覺到了。至于治得好，治不好，馮瑩不敢打包票。

徐朗爸爸說起正事兒，馮瑩時不時點頭，表情很認真。

徐朗爸爸查到的事兒和馮瑩知道的差不多，但更全面。顧偉最近正打算對另一名女孩下手，女孩高中畢業兩三年了，正值青春年華，家裏是普通的工人，沒有什麽門路，也絕不會為了錢賣姑娘。

顧偉上門提親，直接被那女孩的父母拒絕。

顧偉心裏不爽。

馮瑩那天在飯店裏碰到的那夥人。算是顧偉手下的小喽啰，沒有正經工作，幫顧偉幹髒事兒，賺點小費。

“徐叔，這事兒你看該怎麽辦？”馮瑩沒有越俎代庖，這種事肯定是徐朗爸爸更有經驗。

徐郎爸爸冷笑一聲。

“這種社會渣子，必須嘗嘗鐵拳滋味。丫頭這事兒你不用管了，讓我來，他家裏雖然有點能耐，但也不到只手遮天的程度。”就算他家再有能耐，幹下這麽多傷天害理的事兒，難道能一直不翻車？

這麽多年，對顧偉咬牙切齒的，可不止那麽一兩個人。

大象是很厲害，但螞蟻也不能任人踩死，螞蟻多了，也能生生咬死大象。

馮瑩：“那就辛苦徐叔了，我只強調一點，別讓他好過，能多慘就多慘，這種人不配一點好。他以前過得太舒心，到該吃苦頭的時候了。”

接下t來半個月時間，馮瑩白天上課，晚上回家，周末幫家裏賣包子，李記包子鋪在周圍很受歡迎，周圍的幾個工廠不管男工還是女工早上沒飯吃，都喜歡來李記包子鋪，女工買倆包子就能吃飽，男工飯量大，一口氣買四五個肉包子，眼睛都不帶眨一下，工人嘛，工資多消費得起。不差錢。

不止附近的幾個廠子，有些稍遠一些的廠子，甚至會繞路過來，總之李記包子鋪的包子在這周圍已經打出了名氣。

這段時間徐朗爸爸一次都沒有再聯系她，馮瑩也沒有主動聯系對方。

對了，還有一個好消息，每個周馮瑩都會領馮秀去醫院紮針，一周一次。半個月下來，不光馮瑩，就連馮老二和李淑英還有馮慧這個小不點兒都感覺馮秀的變化。

馮慧拉着姐姐的手，眼睛亮晶晶。“小姑會叫我了，盯着我，喊我的名字呢。”

馮秀糊塗的時候也會喊人，但喊的人和名字對不上號。嘴裏喊着這個名字，看的卻是別人，有的時候對着小花小草小貓小狗喊人的名字。

馮慧給家裏的每只小雞仔都取了名字，雖然看着長得差不多，但還是有差別的，有的毛色白些就叫小白，有的毛色深，還有一根灰毛，叫小灰，雖然是很細微的差別，但馮慧認得清清楚楚，每次給小雞喂食，一邊喊名字，一邊喂雞食。

今天早上喂小雞的時候。馮秀突然喊了她的名字，那時她沒反應過來。一擡頭正對上小姑那雙有些清明又有些迷茫的眼神。

一早上都在想這事兒，直到晚上姐姐放學回家。

馮慧拉着姐姐的手，說出她的新發現，那表情跟發現新大陸一樣，喜悅溢于言表。

馮慧兒以為這個秘密只有自己發現了，但是姐姐好像并不吃驚，難道早就知道了？

馮瑩笑眯眯。不止馮慧，馮老二和李淑英也都偷偷找過馮瑩，話裏話外透露的意思和馮慧兒差不多。

但他們都不敢聲張，生怕這只是自己的錯覺。白歡喜一場。

于是馮瑩告訴他們中醫院的大夫沒有給出明确的治愈時間，但小姑的确在好轉，這已經足夠讓全家人感到高興，只要有好轉，只要有希望就好。

家裏的事業蒸蒸日上，小姑的病也有了明顯好轉，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發展。

馮老二和李淑英都很高興，這天馮老二去市場買菜買肉，正好遇到新鮮豬頭。

他大手一揮，在衆人羨慕的目光中，買下整個豬頭。

回家清洗幹淨，加上各種去腥增香調料，放鍋裏煮了一下午，香味兒飄的哪兒哪兒都是。

傍晚五六點。

雙塔樓附近的家屬區彌漫了一股濃濃的肉香。

好幾家的老太太，尋着味兒找過來，圍在李記包子鋪門口。

這種情況十分少見。

老太太群體不是李記包子鋪的常見顧客，甚至其他的鋪子老太太也不會經常光顧。

這些老太太半個月都不會花一毛錢，在他們看來花錢就是犯罪，更何況是花錢買包子？包子這種東西在家裏自己蒸就行了，為什麽要花錢？

老太太們要麽是退休了，要麽直接沒有工作。回家幫孩兒子女兒看孩子在吃食方面能省就省，他們沒有消費意識。和年輕人的觀念很不一樣。

可今天這些老太太集體出動。

有個矮矮瘦瘦的大娘站在裏脊包子鋪門口。邊抽鼻子邊學問，“哎，你們這包子鋪還賣豬頭肉，多少錢一斤？”

這大娘尋思要是便宜就買點兒，要是太貴那就講講價，畢竟這味兒太香了。

沒想到馮老二直接搖頭。

“大娘我們不賣豬頭肉，這豬頭肉是自家吃的，沒多大點兒不賣不賣哈。”

那大娘很失望，小眼神兒不停往鍋裏瞄，口中喃喃說：“真不賣呀，你賣點兒呗，就算貴我也買，大娘有錢。”

李淑英忙陪笑：“大娘真不好意思，家裏小孩沒咋吃過這東西，家裏三個孩子呢，正好趁這個機會給孩子補補身子。”

那大娘聽了這話，想了想三個孩子那是挺費糧食的。這才罷休。

那大娘又站在門口聞了好一會兒，最後買了幾個肉包子滴溜着走了。

年輕人受不了這肉味兒，于是三三兩兩的結伴兒，去熟食店買豬頭肉，過過嘴瘾。

反倒是上了歲數的，沒挪窩。

今天晚上李記包子鋪周圍被大娘大爺們攻占，他們就在附近溜達，時不時說會兒話，邊溜達邊抽抽鼻子。

其實吧，他們心裏的想法很簡單。

這肉太香了，熟食店的比不上，而且熟食店賣的老貴。不值當的。

還不如站在門口多聞聞肉味兒，聞聞也解饞啊。

甚至有老大爺坐在李記包子鋪門口不遠處的大樹下，拿出懷裏的饅頭和一小包鹹菜，邊吃饅頭邊吃鹹菜，閉上眼睛，滿臉陶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