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落水
落水
身體在下墜, 沈清靈眼前一片黑暗,聲音也徹底隔絕,她感覺周圍什麽也沒有, 死亡的氣息離她越來越近。
熟悉的人一個個在她腦海裏閃現,媽媽, 陶悅然,沈家, 還有傅言臻。
這陣子從他身上得到的安全感, 讓她潛意識覺得他會挺身救自己, 要是他能晚一點離開,她是不是就能得到解救?
傅詩予臉上浮現慌亂的神色, 她不會游泳嗎?
陸可欣在另一邊看戲,眼見人掉水裏連水花也沒有, 會不會鬧出人命?她們只是想給她個教訓,讓她知道橫刀奪愛的後果很嚴重。
還是傅白晞最快反應過來, “姐在做什麽啊, 她溺水了你快救她啊。”
他慌亂揮手, 像是熱鍋上的螞蟻, 要不是他才學游泳沒多久,水性不熟,他都想要跳下去。
泳池深1.8米, 沈清靈僵着四肢落到了池底, 傅詩予深吸一口氣沉了下去, 不管怎麽先把她弄上去。她們的體重相差不大,這讓她的施救很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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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 傅言臻停車等紅路燈時,摸自己的褲袋發現打火機不在裏面, 他吃飯前順手放沈清靈的包裏,出門忘了拿走。
那款黑金打火機他用着順手,不想換別的,時間還早,他幹脆調頭回去。
進到別墅連個人影都沒有,他走了一圈,人都在泳池邊。
傅白晞終于見到一個可靠的,求救道:“哥哥,姐姐掉水裏了,你快救她上來。”
一眼掃過去,水裏有兩個身影,一個穿着泳衣,另一個穿着粉色衣服,沈清靈今天穿的粉色裙子。
傅言臻幾乎是沒有思考便跳了下去,沉入水底下,沈清靈的眼睛閉着,身體沒有動靜,已然失去意識。
他的手穿過她的胸口,收緊手臂,帶着她往上走。傅詩予努力成效太小,放開了沈清靈的手,任由他帶着上去。
傅言臻抱着她浮出水面,身體橫放過來放在泳池邊,他雙手撐在泳池邊也跳了上去。
沒來得及問她是怎麽掉下去的,傅言臻用手指探她頸邊的脈搏,幾乎沒有跳動的痕跡,呼吸也很淡,這不是一個好現象。
他額頭布滿水珠,分不清是頭發滴落下來的水還是急出的汗。
把她的頸部擡高,他吸了一口氣,覆上她的嘴唇,把氧氣渡了過去。
幾次下來還是沒有反應,他雙手交疊按壓她的胸口,往下按壓。
沈清靈在壓力下把呼吸道裏的水吐了出來,意識不清,眼睛緊閉,還處于昏迷狀态。
傅言臻去檢查她的脈搏和呼吸,已經恢複正常,懸着的心放下來。
他用手機撥通家庭醫生的電話,“泳池這裏有人溺水,麻煩你趕緊過來。”
“好。”
白醫生就住在隔壁的偏宅,傅言臻等他趕過來,接着問傅白晞:“發生了什麽事?”
傅白晞左右為難,他看出他姐的惡作劇,又不能安心瞞着,這對沈清靈不公平。
傅白晞到底還是小孩子,眼裏藏不住事,眼神往傅詩予那邊游離。
傅言臻猜到了一些,望向傅詩予,“是你做的?”
傅詩予往後退了一點,慌張道,“我只是想讓她下來涼快涼快,不知道她不會游泳。”
“所以呢,你是怎麽做的?”
傅詩予自知理虧,不敢直視他帶着怒意的臉,支支吾吾沒說出什麽話來。
傅言臻讓傅白晞說,傅白晞也被他冷硬逼人的氣勢吓到,開口把自己的見到的都倒了出來,之前不肯叫的稱呼也正正經經地用上,“姐姐讓嫂嫂拿葡萄,嫂嫂遞過來之後,她抓着嫂嫂的手把她拉水裏了。”
傅詩予心裏嘀咕,這弟弟算是白疼了。
傅言臻被氣笑,“傅詩予,你這樣不會良心不安嗎?”
他們做兄妹這麽多年,傅言臻很少喊她全名,生氣了也只是把他趕走,過陣子氣就消了,現在為了一個聯姻對象兇她,傅詩予胸口發堵,聲音變尖銳,“我都說了我不是故意的了。”
“你還有理了?”
陸可欣幫傅詩予講話,“現在不是人沒事嗎,她是你妹妹,你怎麽能這麽兇她?”
傅詩予也覺得委屈,眼眶發紅,蒙了一層水霧,仿佛下一秒就要掉下淚來。
這眼淚沒讓傅言臻心疼,反而更加煩躁,轉而一想陸可欣未必沒有參與,傅詩予和沈清靈無冤無仇,沒有道理要刻意為難她,反而陸可欣的作案動機比較大。
“我不兇她兇你嗎,這事和你也有關系吧?”
陸可欣愣住,他這麽聰明很容易識破她們的計謀,主要是沒想到他去而複返,本想着只是給沈清靈點顏色看看,沒人看到就過去了。
兩個好姐妹被他兇個遍,傅詩予還沒受過這種氣,情緒失控,“哥,你就要為這點事揪着我們不放嗎,她只是你法定的妻子而已,還是爺爺強迫你娶的,說不定哪天膩了就離了,我們身上可是流着相同的血,這是一輩子都改變不了的。”
“你哪來的自信篤定我們會離婚?”傅言臻氣極反笑,只是笑容未達眼底,平靜的眼眸是風雨欲來的前奏。
“我來了,病人怎樣了?”白醫生匆匆趕到,蹲下檢查沈清靈的情況。
傅言臻暫時放過她們,注意力回到沈清靈身上,“我剛才給她做了人工呼吸,就是還沒醒。”
白醫生探向沈清靈的額頭,滾燙滾燙的,他診斷一番,說道:“呼吸正常,沒有生命危險,她是受到嚴重刺激出現發熱症狀,先把身上的濕衣服換掉,以免受涼加重病情。”
傅言臻認真聽完他的分析,把沈清靈抱起來,回到他的房間,他讓傭人幫忙洗了澡換衣服,吹幹頭發。
半小時後,沈清靈躺在床上,身上幹淨清爽,手上還打着吊瓶,高燒燒了一個小時才退下來,白醫生看着溫度計,“38℃,在慢慢退燒了,不用過于擔心。”
床邊還有白醫生的助手和管家,傅言臻感覺最後那句話是說給他聽的,他表現得這麽明顯嗎?
他又換上那副散漫的表情,“知道了,你們先出去吧,換藥再叫你們。”
“好的,你記得叫我。”白醫生跟助手收拾好自己的東西出門,管家随後,順便帶上了門。
傅言臻看着床上虛弱的人,臉色慘白,連原本粉色的嘴唇都失去了血色,他垂下眼眸,在床沿上坐了下來。
她身上還是燙的,水分揮發得快,嘴唇也幹得起皮,傅言臻倒了杯溫水,把棉簽蘸濕,印在她的唇上,來來回回幾次,唇瓣又恢複水潤。
做人工呼吸時沒空留意這些,現在回憶起來,她的唇親起來也是軟的,像冰鎮後的果凍,清涼q彈。
沈清靈的狀态好了很多,還沒完全清醒,有了說話的勁,不過是在說夢話。聲音太小聽不清,傅言臻靠近,聽到她斷斷續續的夢呓,“媽媽……我好想你……”
不是第一次聽她喊媽媽了,上次在客廳也是聽她這麽喊,沈家那位?應該不是,她都不想回去,關系好不到哪裏去。
他對她的了解真是知之甚少。爺爺也真是的,調查人家也不全面一點。
他得找個人問問。
傅言臻從泳池邊的小桌上找到了她的手機,設有密碼,他把手探進被子裏,把她的右手拉出來,一個個手指試指紋,中指對上了,解鎖成功。
通話頁面一打開就是最近聯系過的人,最上面的聯系人是[悅然],她的好朋友。
陶t悅然此時正在參加朋友的生日派對,各種歡呼和音樂聲混雜在一起,場面極其熱鬧,根本聽不了電話。
她去外面找了安靜的地方才接電話,“今天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你居然會在周末聯系我,是寂寞了嗎,我在參加朋友的生日派對,好多帥哥,你要來不,我給你介紹幾個。”
“她去不了。”
聽到男聲的陶悅然呆住,還以為自己看錯了名字,對着屏幕又确認了一次,是她的沒錯啊。
傅言臻亮明身份,“我是傅言臻,她發燒了在喊媽媽,我聽說你們認識很多年,你有了解關于她母親的事嗎?”
“這個啊……”陶悅然是知道一些,不過也只是知道個大概,沈清靈不是很會吐露心事,有時煩惱得不行才會和她吐槽一些沈家的不公,關于她的親生母親,她開心的時候會主動透露一些信息。
“清靈的母親是有名的書法家江奈安,母女關系很好,可惜在她十歲那年去世了,”陶悅然想到她爸的行為,憤憤不平,“沒過兩年她爸娶了後媽,後媽又帶來了她爸喜歡的兒子,唉……”
後面的事情陶悅然沒說下去,不過結合那個語境,傅言臻能猜到是什麽情況。
江奈安?這個名字有點熟悉,可能是在哪裏見過吧。
挂了電話,傅言臻看到她還是很不安,眉頭皺着,時不時夢呓兩句。
他喉嚨幹澀,莫名覺得有些心疼,還這麽小就失去了母親,又是不争不搶的性子,估計沒少吃虧。
大概是熱了,她伸腳踢被子,傅言臻摸向她的額頭,溫度沒升高,體感忽冷忽熱很常見。
她把手腳露出來,傅言臻看到她額頭的細汗,用紙巾去擦,把領口的紐扣解開最上面兩顆,鎖骨也擦擦。
“不要走……媽媽……”
沈清靈仍然閉着眼睛,張着手想握着什麽,傅言臻把自己的手送了上去,給她當了一回媽媽,“媽媽在這,睡吧。”
握住手的沈清靈有了安全感,也不喊了,乖乖睡覺,傅言臻任由她握着,沒想到自己還能有這麽耐心的時刻。
不一會兒她又發冷,身體蜷縮起來,傅言臻幫她蓋好被子,把空調關了,她拖着他的手放在懷裏。
傅言臻:“還冷呢?”
沈清靈半清醒應聲,“嗯。”
都做到這個地步了,傅言臻幹脆躺在床上,用身上的熱量暖被窩,沈清靈感覺到溫度變化,自己貼了上去。
雖然她的體溫比他的高,但是他的體溫是高于其它地方的。
傅言臻克制地吸一口氣,這是要找媽媽的懷抱?他配合地輕拍她的背,像哄孩子一樣,還要注意她紮針的那只手位置放好。
晚上,所有藥水都打完,沈清靈退成了低燒,還在睡覺。
傅言臻找到機會走開,他晚飯還沒吃。
傅詩予沒敢出來吃晚飯,這個點才出來覓食,以為沒人在樓下,走出來卻正好碰上傅言臻。
她愣在原地。
她反思下午的事,自己的反應确實是太大了,脾氣軟下來,關心道:“嫂子還好嗎?”
“還在低燒。”
“我去看看她吧?”
“不用了,她還沒醒。”
相顧無言,傅詩予還是想不通為什麽他對沈清靈如此上心,這結婚也沒多久,“我下次注意,不會再這樣了,可欣也是。”
還在為她開脫呢,傅言臻沉默半晌,沉聲說道:“下次別帶亂七八糟的人回家。”
“你怎麽能這麽說她呢,她也是和你從小玩到大的,難道……”比不上沈清靈嗎?
話又饒了回來,傅詩予頓住,又說道:“你又不在這裏住。”
這話怎麽聽都帶着點挑釁的意味,傅言臻笑了一聲,濃眉輕揚,帶着目中無人的張狂,“我在不在這裏住不重要,但是我可以讓你出去住。”
“你……”
傅詩予氣到語塞,這是要翻天啊?
傅言臻沒再看她,大步流星越過去,到餐廳吃飯。
沈清靈睡了十幾個小時,第二天早上才醒來,活動下身體,碰到堅硬的物體,那是傅言臻的小腿。
沈清靈認清這個事實,她睡在他的房間裏,蓋了同一張被子。
昨天下午的記憶斷斷續續浮現出來,她頭好疼,嗓子也幹澀。
傅言臻被她踢醒了,她問道:“我怎麽會在這裏?”
“不在這裏在哪裏,你得謝謝我昨天救了你。”
她艱難想起來,她被傅詩予拖進水裏,然後一陣難受,接着失去了意識。
沈清靈沒懷疑他話裏的真實性,啞着嗓子說:“謝謝。”
傅言臻看她還呆呆的,伸手探她額頭的體溫,還好正常。
沈清靈手機的鬧鐘響起來,提醒她又到周一了,她扶着被子坐起來。“我還得工作。”
傅言臻刻薄出聲:“身體好了嗎你就工作,你別又燒起來。”
聲音不對勁他都聽出來了。
沈清靈也覺得自己不占理,安靜了下還是不安分,“那我想回去。”
傅言臻起床,“待着吧,我讓白醫生再給你配點藥。”
他看穿她心中的顧慮,“詩予去學校了,你不用擔心遇到她,改天讓她給你道歉。”
沈清靈總算乖乖躺回去,傅言臻今天有個重要的會議不能缺席,按時出門了。
沈清靈睡個回籠覺,再次醒來已經是午飯時間,管家讓人準備她的午飯,白醫生聽到她醒了,過來檢查她的病情,“還難受嗎?”
他是個上了年紀的中年男人,戴着眼鏡,說話語氣嚴肅,沈清靈看到他就想起中學時的教導主任,自覺坐直身體,“不怎麽難受了,只是嗓子有點疼。”
白醫生看她測完的溫度計,“退燒了,注意不要貪涼,我給你開點治喉嚨的藥。”
“哦。”
管家準備的午餐也是營養餐,葷素搭配非常豐富,沈清靈沒什麽胃口,用叉子叉起水果,清甜的西瓜汁滑過喉嚨,疼痛瞬間得到緩解。
說實話比吃藥起效快。
屋裏沒什麽人,只有她和打掃衛生的傭人,其他人該上學的上學,該工作的工作。
沈清靈在屋裏逛了一圈,一樓盡頭的房間門挂着牌子:內有惡犬
這就是約克夏住的房間,沈清靈沒了閑逛的心,轉身逃離這裏。
嗓子幹得冒煙,她去廚房喝水,咕嚕咕嚕喝了一大杯,喝完了難受的感覺很快又上來。路過冰箱,她腳步放緩,這個時候要是能來點雪糕就更好了。
白醫生過來把藥送給她,嚴詞交代:“不能吃涼的。”
“好的。”沈清靈連忙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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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裁辦公室,午休時間,江祈年大喇喇坐在沙發上,“你昨天居然放我鴿子,我真是太痛心了。”
傅言臻正看朋友圈呢,刷到他昨天發的照片,身後燈紅酒綠,他對着鏡頭笑得挺開心,“是嗎,沒看出來。”
“真的,我發出去的都是堅強的僞裝。”
白醫生的消息跳出來,告訴他已經給沈清靈配了藥,她還想吃涼的,被成功阻攔下來,他最好也監督一下。
傅言臻想到她憋屈的表情。
江祈年瞅他,“你還笑,不對,你到底有沒有聽我說話?”
“在聽,你說。”
傅言臻應付着江祈年,主動在微信戳沈清靈這個病號,問道:“吃飯了嗎?”
沈清靈正無聊捧着手機,秒回:“沒怎麽吃,沒胃口。”
傅言臻哪壺不開提哪壺:“別吃涼的。”
沈清靈委屈,“我沒吃。”
“你想吃什麽?”
沈清靈從床上坐起來,這是她可以提要求的意思嗎,她想了想,她想吃黃桃罐頭,要是冰冰涼涼的就更好了。“黃桃罐頭。”
“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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