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枯萎

枯萎

白聽雲覺得很神奇。

怎麽會有人覺得，她會喜歡向日葵呢？

她這種人，應當什麽都不喜歡。

花花草草，有什麽值得稀奇的？

她默然轉身，關上房門，進了自己那灰暗的房間。

過了大概十分鐘左右，緊閉的房門悄無聲息地打開。

面無表情的白聽雲，臉上板着死魚眼，渾身喪氣地走到鐵門前。

她沒有打開鐵門，而是直接伸出手去，試着從鐵門的欄杆縫隙之中，将花給撿起來。

只是這是向日葵。

不像玫瑰、百合一樣，花頭比較小。

向日葵成功卡在欄杆縫隙之中，倘若使勁的話，估計會變得很難看。

白聽雲不耐煩地松開手裏面的向日葵，将它再度放回地上。

随後打開鐵門，先是左右注視一番，确定沒有旁人瞧見後，這才快速撿起地上的向日葵，朝着屋裏走。

白聽雲随手将向日葵扔在桌子上，又窩回沙發裏面。

本來是打算放空自己，浪費時間的，可是不知道怎麽回事，白聽雲的視線，總是不由自主落到向日葵上。

Advertisement

橙色的花瓣、嫩黃的花芯還未來得及結葵花籽，像是個大大的圓盤，在昏暗的房間裏面，一下子就變得紮眼起來。

白聽雲移開視線，不過一會兒，又看了回去。

她終于是坐不住，站起來，走到桌子前面，等着向日葵，瞪了好一會兒。

方才無聲地，在偌大的房間裏面忙活起來。

她翻找了許多地方，找出一個花瓶。

随後簡單洗了一下，将花瓶灌滿，拆掉向日葵的包裝。

在拆絲帶的時候，一張卡片，從包裝裏面落出來。

白聽雲只是掃了一眼，發現是一張名片。

不過和石仁滿遞過來的名片不一樣，這個卡片顯得雅致許多。上面畫了簡約的筆畫，構成一朵百合花的形狀，而在百合花下面，只寫了“陽光花房”。

估計就是花店的名字吧？

白聽雲掃了一眼，并沒有将卡片撿起來，而是将向日葵插進灌滿水的花瓶裏面。

做完這一切，方才滿意地回到沙發上，繼續發呆。

只是她發呆的對象，已經從天花板，變成了花瓶裏面的向日葵。

白聽雲的視線被它所吸引，幾乎就這麽呆愣愣地看了一下午。

也不知道究竟有什麽好看的，不過是一朵花而已。

白聽雲心底自嘲，但是在第二天起床的時候，第一時間，還是坐在桌子前面，一雙眼睛始終注視着向日葵，幾乎不曾移開視線。

以至于門鈴聲響了許久，白聽雲都沒有聽見。

還是手機的震動，叫白聽雲回神。

一看手機，韓邊已經發了快三十條消息。

而自己一條都沒有回。

門鈴還在響，白聽雲只能戀戀不舍地移開視線，去給韓邊開門。

韓邊早已習慣白聽雲的磨蹭，他沒說什麽，只是在進房間的時候，被桌子上那一抹亮色給吸引。

韓邊不動聲色看了一眼白聽雲：“你買的花？”

“沒，別人送的。”

白聽雲坐在桌子上，面前擺着保溫桶，卻不急着吃。

“喜歡花？”韓邊換了拖鞋，往屋子裏面走。

“不、不喜歡。”白聽雲聽見這句話後，似乎是秘密快被發現t，立即收回自己的視線，躲避韓邊窺探自己內心的視線。

她說：“只是我怕浪費老板的心意。”

“這樣啊。”韓邊點點頭。

他往桌邊走，在即将落座的時候，看見了桌上擺好的卡片。

“陽光花房，挺不錯的名字。”韓邊輕聲說着。

“嗯。”

“給向日葵倒營養液沒，如果只是用水養着，可能很快就會枯萎。”

白聽雲捏筷子稍微用力了一點。

她擡起頭看了一眼韓邊，還是低下頭，若無其事道：“枯就枯吧，反正我也不喜歡這東西。”

說得雲淡風輕，似乎真的不喜歡。

韓邊笑了笑，不在意。

他坐在桌邊，想起昨天的事情，故意又起話頭：“昨天晚上吃的什麽？”

“随便吃了點。”白聽雲回答得很含糊。

和以前一樣，沒有什麽異常的地方。

韓邊眯起眼。

想再試探一下，白聽雲預知未來的能力如何。

能夠知曉石仁滿突然敲定的請假方案，并且大概知曉他會出現在什麽地方。

那自己呢？

她知道自己昨天去做什麽了麽？

韓邊的手指輕輕敲擊着桌面，指尖輕叩，發出清脆的聲響。

打斷了白聽雲吃飯的動作。

“有心事？”白聽雲問。

“嗯。”韓邊語焉不詳道：“擔心昨下午做的事情，談不成。”

“怎麽可能，你只要去了，肯定能成。”白聽雲語氣篤定，又低下頭，認真吃着飯。

偶爾扔一句：“我說過，你很有天賦，不需要擔心這些問題。”

韓邊臉上的笑容深刻了一點。

看來白聽雲不知道自己做什麽去了。

她所知道的內容，和自己相差無幾，都是前世發生過的事件。

那就更加奇怪了。

既然知曉前世的事情，怎麽還和自己牽扯在一起？

而且韓邊并不認為，白聽雲像自己一般重活一世的話，會忍着不報複自己。

按那大小姐的性子，估計重生第一件事，就是将自己挫骨揚灰。

那麽——眼前的人，就是一個知曉未來、知曉白聽雲命運的陌生人？

至少韓邊可以篤定，自己前世，應該沒有和如此厭世、消極的人相處過。

奇怪。

如此厭世頹喪，偏偏要和自己扯上關系。

韓邊只覺得白聽雲身上充滿了謎團，她就好像被巨大的蛛絲網包裹起來的，自己只有耐心地抽絲剝繭，或許才能知道她為什麽如此做。

這不巧了麽，自己這輩子，就打算把時間浪費在這上面。

只要不去娛樂圈，他做什麽都覺得有趣。

韓邊嘴邊的笑容更加真切，他笑眯眯地問：“飯合胃口嗎？”

吃得滿足的白聽雲，語氣有片刻的猶豫：“還可以。”

“這些日子都給你做中餐，明天想吃日式嗎？”韓邊貼心補充：“不會有海鮮，畢竟你海鮮過敏。”

由旁人來提醒自己身體情況和忌口事項，這個經歷過于稀奇。

叫白聽雲停下所有的動作，只是擡起頭，看向韓邊。

只見得對方坐得位置，正好在向日葵後面，向日葵遮住了他半邊臉頰，卻無比契合，給人溫暖的感覺。

農意應該把向日葵送給韓邊的。

他才更适合向日葵。

白聽雲想着，由收回視線，低下腦袋，輕聲道：“不了，這樣就很好。”

聽得韓邊無奈嘆氣：“你怎麽總是在拒絕？”

他面露無奈，語氣認真：“其實有些提議，你也可以先嘗試一下，不是麽？”

白聽雲聞言又是一愣。

她捏着筷子的手再度用力，最後也不過是笑了笑。

“或許吧。”

但她并不想。

現在的生活習慣，是她琢磨了許久，最不會傷害到她的習慣。

無論如何，旁人的提議拒絕就好。

至少情況不會變得比現在更壞。

她垂眼，以冷硬抗拒的姿态，來面對韓邊的所有提議。

真像是個刺猬啊。

韓邊似乎能夠看見白聽雲豎起一身的尖刺，将自己最柔軟的部分保護起來。

他垂眸笑了笑，既然白聽雲不願意，那便暫且作罷。

他等白聽雲吃完飯，在拎着保溫桶離開的時候，又随意提了一嘴：“這花挺好看，兩三天就枯死的話，有些可惜。”

說完之後，不解釋自己的用意，便離開。

留白聽雲獨自坐在自己的屋子裏面，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向日葵。

面露猶豫，許久之後，還是沒有離開屋子。

她只是看着，和之前一樣。

似乎韓邊沒有給她提議，她也不知道，自己可以去買營養液，暫時延長向日葵的生命。

她什麽都沒做，只是看着。

看着向日葵的花瓣逐漸幹枯、卷曲，看着它的莖稈變色、萎縮。

明亮的顏色消失在屋子裏面，只留下花朵腐敗的臭味。

“你該把花扔掉了。”

在送飯的時候，韓邊第三次如此提議。

白聽雲卻置若罔聞，依舊坐在桌子邊，似乎聞不到向日葵散發出來的枯萎臭味。

倒是韓邊，對眼前人的固執，有了更深一步的見解。

“你要是不想出門，我可以幫你扔。”

“不用。”

“那你自己扔？”

白聽雲不再說話，似乎是不想回答。

韓邊無奈：“你由着它枯萎的話，屋子裏面會長惡心蟲子的。”

白聽雲沉默地吃着，沒有回應。

韓邊見狀，只是重重嘆氣。

身後傳來了嘆氣聲，開門聲。韓邊似乎是穿鞋離開了，卻一直沒有聽見關門的聲音。

但不要緊。

白聽雲看着已經枯萎的向日葵，心中突然生出後悔來。

自己怎麽沒有去買營養液呢？

至少讓它多活幾天啊。

……不過最終的歸宿都是死亡，多活兩天和少活兩天，又有什麽區別呢？

白聽雲沉默地吃着東西，味同嚼蠟。

她坐在空空蕩蕩的房間裏面，許久之後，終于傳來腳步聲。

随後，是一大捧明豔的亮色，闖進白聽雲的眼底。

韓邊捧着向日葵花束，披着光，從屋外走進來。

(adsbygoogle = window.adsbygoogle || []).pus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