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橫店

橫店

韓邊在周六早上九點，開着白聽雲的瑪莎拉蒂，準時出現在她大門口。

非常罕見的，他又穿上了一身西裝。

亮白色的西裝，穿在他身上，仿佛是古典油畫裏面翩翩貴公子，走了出來。胸前挂着懷表，臉上戴了個金絲眼鏡，甚至于頭發特意修整一下，梳了頭油，梳成大背頭，露出他飽滿額頭。

花枝招展。

這是白聽雲看見韓邊的時候，腦子裏面浮現出來的第一個詞。

她看了眼韓邊，又看了眼自己。

嗯，拼多多9.9買的短袖，沙灘褲，人字拖，穩重之中還透着些許富裕。

她滿意地自己拉開車門，上了車。

“去橫店。”

“好。”

韓邊非常順從，他油門一踩，瑪莎拉蒂開出四十邁，自由自在。

按常規來說，只需要一個時辰就能到的地方，韓邊愣是開了三個時辰。

開得白聽雲兩眼空空，停車的時候，早已經是魂飛天外。

“到了。”

韓邊率先下了車，恭恭敬敬為白聽雲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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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聽雲并沒有立即行動，而是看着密密麻麻的人群，不由自主地頭皮發麻。

許久沒有來過人這麽多的地方。

她渾身不自在，想立即離開，回到自己的小房間裏面。

不過是自己提出要陪韓邊過來，現在開溜又不合适，便只能克服異樣感，出了車門。

來到人群之中。

現在已經結束了上午場的試鏡，工作人員都往外走。

白聽雲幾乎是才找到了試鏡的具體位置，便看見一個挂着工作人員胸牌的人，戴着鴨舌帽，手裏舉着大喇叭，不停地喊着：“上午場已經結束，你們可以去左邊的房間領盒飯，一點鐘開始下午場試鏡。”

更多的人，便朝着左邊而去。

一看，便是下午還有惡仗要打。

“現在剛十二點，我們還要等一個小時。”韓邊站在白聽雲旁邊，低聲說。

“找個地方坐一下吧。”

白聽雲說。

最好能躲着人群，她實在是不想和這麽多人擠在一起。

尤其是這些人的視線，幾乎都無一例外，落在她——旁邊的韓邊身上。

本來韓邊長相就出衆，吸引注意力無可厚非，可問題是，連帶着她也受注目禮，便顯得令人難以接受起來。

白聽雲有些壓抑地說：“我不想呆在這裏。”

韓邊嘴角的笑意越發明媚，他認真點頭：“既然這樣的話，我們在附近轉轉，看哪裏人少吧。”

“好。”

白聽雲點頭，恨不得立即逃離。

對于韓邊的提議，當然不會拒絕，韓邊往哪兒走，她就跟上。

韓邊十分老道地領着白聽雲在橫店裏面穿梭，只見得人越來越少、越來越少，幾乎聽不見人聲。

“就這裏吧。”韓邊走到一棵樹下，那裏擺放了小椅子，剛好樹蔭遮光，是個納涼的好去處。

白聽雲已經走了許久。

對于她這種沒事在沙發上躺一整天的人來說，剛剛的幾千步，足以叫她短暫休克。

現在好不容易有了落腳的地方，自然是不會猶豫，立即坐下去。

韓邊緊随其後，坐在白聽雲旁邊。

這裏應該是提前搭建好的景觀，看起來古t色古香，面前小河潺潺，再往前走兩步還能看見拱橋，拱橋外側是做舊的青苔，給人一種穿越時空的錯亂感。

“還挺好看。”白聽雲坐在椅子上，出神地看着眼前風景，喃喃自語。

韓邊坐着，不動聲色掏出自己懷表，看了一眼時間，發覺時間還早，便收了回去，和白聽雲對話。

“喜歡這種風景？”

“還行吧。”白聽雲保持了她的一貫風格，不說喜歡，只說還可以。

“我只是覺得這裏很清幽，沒有其他人來打擾，很适合一個人生活。”

韓邊聽着，輕聲笑：“有時候我覺得挺意外的，你明明是個富二代，為什麽總是如此……孤僻？或許有其他的詞更加委婉，但實在抱歉，我覺得這個詞是最适合你的。”

“很奇怪吧。”白聽雲沒有因為韓邊這句話有緊張或者不滿的情緒。

她像是個局外人，只是随意地應和了一句，便沒有下文。

和她的一貫作風類似。

她不去好奇其他人，也不需要其他人對她感興趣。

凡事不要刨根究底，知道那麽多，并沒有意義。

白聽雲保持着她的消極行徑，如此簡單粗暴地結束了對話。

韓邊也不願勉為其難。

他就這樣安靜地坐着，等着待會兒的“意外”發生。

小河嘩嘩流淌，懷表裏面的時間不停流逝，也不知道是轉了第幾圈，身後終于響起交談聲。

“洪導，今早上的那些演員，你覺得怎麽樣？”

窸窸窣窣的聲音從身後傳來，韓邊看了一眼白聽雲，發現她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面，似乎并沒有聽見聲音。

韓邊猶豫一二。

掏出耳機來，戴在自己耳邊。

哪怕耳機裏面并沒有聲音，他也笑起來，似乎沉浸在音樂裏面。

實則将後面的動靜，聽得一清二楚。

“不行不行，他們太木了，根本沒有領會到角色內核。”男人不滿地嘆氣，“一早上，一個有記憶點的都沒有，現在的演員就這個水平麽？”

“洪導，是不是你要求太高了一點？”

“我要求還高？我只是要他們還原角色，又沒有讓他們把人給我演活！”

“可是現在市場就這樣，其實我覺得韓總推薦的那個演員就不錯。”

“閉嘴！！”男人的聲音驟然變大，憤怒得顯而易見。

“我說了很多次，不要妄想給我劇組裏面塞資本家的醜孩子！”

“導演，那孩子長得不醜。”

“不醜就更不能要，明明不醜都把他捧不紅，說明這就是快朽木，你想要因為一點人情，将整個劇組的心血都浪費嗎？！！”

男人聲音越來越大，很明顯，已經處于暴走的邊緣。

而一直在走神的白聽雲，也終于因為這一聲怒吼回過神來。

她茫然地回頭，看見不遠處已經彙聚了一群人。

正在說着什麽拍攝的事情。

白聽雲來了精神，立即戳了戳韓邊：“他們是不是劇組的人？”

韓邊這時候才取下耳機，笑着反問：“什麽？”

白聽雲見他将耳機塞回褲兜裏面，随後又指向身後那群人：“他們似乎在說角色的事情。”

“是嗎？”

韓邊笑着轉頭，而後對白聽雲道：“确實是總導演。”

他十分刻意地站起來，因為動作急促，“不經意”間，将自己坐着的小板凳給帶倒塌，摔在地上，支離破碎。

“你們是誰？！”

暴怒邊緣的洪磊剛，此刻終于被火星子點燃。

他精瘦幹練的臉因為憤怒而漲得通紅，似乎對眼前的一切非常不滿。

韓邊知道他在遷怒，但卻不打算解釋，而是猶豫地笑：“我是來試鏡的。”

“你們為什麽會在這裏？”洪磊剛在看見韓邊的模樣後，心頭的怒火消散了一些。

無他，實在是韓邊帥得過于離奇。

哪怕是對方有錯在先，面對如此出色的苗子，也不得不斂住脾氣，怕自己誤會了對方。

韓邊卻笑着，毫不在意道：“外面的人太多了，擠得慌，而且太吵，所以找個清淨的地方躲一躲。”

這句話說完後，洪磊剛的表情又變得難看起來。

他上下打量着韓邊。

一幅公子哥的模樣，還嫌吵……又是誰家少爺出來享福了？

他視線變得不悅，語氣惡劣：“這裏是拍攝場地，誰允許你進來的。”

韓邊自然道：“我沒看見任何不讓進入的牌子。”

“沒有牌子你就能随便進麽？”

眼前的公子哥，幾乎每一句話都踩在他的雷點上。

好感已經消失殆盡，只覺得自己今天倒了大黴，接二連三遇見這種事情。

“不管怎麽樣，你，現在，就給我出去！”

說話到底還是留情面。

畢竟韓邊以為，他會暴跳如雷，追着自己罵來着。

沒想到居然如此收斂。

不過不要緊。

韓邊笑得非常溫柔：“那請問是要試鏡了嗎？這附近太吵了，可以先試鏡我麽？”

導演的臉已經鐵青。

他陰沉着，從牙齒縫裏面擠出一個字來。

“滾！！”

這個字，意味着韓邊今天的目的已經達到。

自己不會再有機會進《罪證》這個劇組，別說是白聽雲，就是天王老子來了也不行。

除非是換總導演。

不過換了總導演，這個劇組也不一定能獲得成功。

無論如何，都和他沒關系。

韓邊臉上帶着笑容，而後有些無奈地看向白聽雲。

“我們先出去吧。”

白聽雲看着眼前的一幕，覺得有些離奇，又說不上來是哪裏離奇。

她只能沉默地跟着韓邊離開這裏，回到嘈雜的人群之中。

韓邊并沒有說要離開的話。

他不知道從哪裏找了個板凳來，讓白聽雲坐下，語氣愧疚。

“可能要辛苦一下。”

“沒什麽。”白聽雲坐在角落裏面，想着剛剛的場景，心底有些忐忑。

“剛剛……”

她擔心韓邊的試鏡受影響，又擔心自己貿然發問，韓邊心裏在意，更影響發揮。

最後思來想去，也只是說。

“你放心，這個角色，一定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