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讓他給你們當牛做馬(二更)

第052章 讓他給你們當牛做馬(二更)

葉姍姍扶着邵馳淵, 兩人來到了主卧。

嚴秀芬正背對着邵枕海,黯然落淚。

她怎麽也弄不醒他,看到兒子兒媳進來, 趕緊擦了擦淚水:“姍姍,這到底怎麽回事,你公公身上我都檢查過了, 除了骨折的腿, 沒有別的傷口啊。”

葉姍姍不知道該怎麽解釋。

“在意她”是一種很特別的情感,會讓當事人瞻前顧後, 思慮重重。

平時的伶牙俐齒全都消失不見, 剩下的唯有詞窮。

即便努力張嘴,腦子也像是鏽了、鈍了,像臺收不到信號的老舊收音機。

支支吾吾, 語焉不詳。

她只得拽了拽邵馳淵的衣袖。

還是讓他這個親兒子開口吧。

她不忍心。

邵馳淵神色凝重地走上前來, 握住了自己老媽的肩膀。

他看着昏睡中的親生父親,試圖從他的眉宇間看到大哥寄生的蛛絲馬跡。

可惜他不是行家,看不出來。

大哥是來找爹地索命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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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爹地現在不能死, 死了大房占不到便宜的。

只會讓二房成為最大的贏家。

不過這麽一來, 大哥的怨氣該如何發洩呢?

最關鍵的是, 這麽多年了,大哥都沒有報複爹地, 為什麽會在今天出手。

是因為今天是大哥的三十歲生日嗎?

三十而立, 可惜大哥永遠成不了家也立不了業了。

不過, 他還是想找大哥問問清楚。

他知道他老婆有這個本事,他轉身看向了葉姍姍。

同床共枕了一段時間, 葉姍姍雖然不足以完全了解他,但是他的這個眼神并不難懂。

這事好辦, 但是要不要帶着婆婆一起呢?

她也用眼神提問。

邵馳淵看向了茫然未覺的嚴秀芬。

他的媽咪不是怕事的人,要相信她!

而且,她自己的兒子有什麽不敢見的,這麽多年來,媽咪都在不斷的為大哥做法事,還不能說明她這一腔赤誠的慈母之心嗎?

他給了葉姍姍一個鼓勵的眼神。

葉姍姍尊重他的決定,掏出幾張符紙:“媽咪,你一手牽着爹地,一手牽着馳淵,閉上眼,等下你就會見到你最思念的人了。”

最思念的人?

嚴秀芬愣在了那裏,淚水瞬間洶湧而出:“是謙兒回來看我了嗎?是他嗎?”

葉姍姍紅了眼眶:“媽咪,我不知道大哥死的時候什麽樣子,你做好心理準備,別害怕,我在。”

葉姍姍拉上了窗簾,鎖了門,将符紙分別貼在了公婆和邵馳淵的眉心。

這符紙比她送給麗娜的高級,叫做“思親步我境”。

使用者可以進入鬼魂的精神世界,面對面跟他交流。

至于她自己,是不需要的。

貼完符紙,她站在了邵馳淵的身邊,抓住了他的手。

可惜大姐不在家,要不然,大房在這一刻算是團聚了。

她伸出空着的右手,結印,起陣。

這是震懾厲鬼的束縛陣,以她現在的修為,會有些勉強,不過總好過什麽也不做。

好在這個大哥似乎非常斯文,占據公公的身體這麽久了,居然一點反應都沒有。

也不知道是怕吓到他們,還是有別的什麽隐情。

總之,随着束縛陣的升起,葉姍姍也随着婆婆和丈夫,一起跌入了幻境之中。

入眼處,并沒有想象中的昏天黑地,怒海狂濤。

相反,大哥的精神世界裏雀鳥高歌,繁花爛漫,開遍了山谷溪流。

頭頂白雲蒼狗,悠然而過。

陽光明媚,風吹半夏。

山谷裏時不時蹦出幾只花色不一的小兔子,樹枝上栖息着小巧又多彩的鹦鹉。

見到陌生人,最大那只五彩鹦鹉立馬聒噪的喊叫起來:“不好啦,不好啦,來壞蛋啦,來壞蛋啦!”

另一只小一圈的五彩鹦鹉罵道:“笨蛋,不是壞蛋,是親人!”

“胡說,不認識的都是壞蛋,跟徐老怪一樣,是會傷害主人的壞蛋!”大鹦鹉煩躁的拍打着翅膀,想把闖入的不速之客趕出去。

小鹦鹉只好撲扇着翅膀,飛向了小溪盡頭的茅草屋裏。

焦急的聲音變得遙遠:“主人主人,你快看誰來了!”

葉姍姍循聲看去,但見一個一歲不到的小嬰兒從茅草屋的窗口探出了腦袋。

四目相對的瞬間,嬰兒咯咯的笑了起來:“你沒有找到我,你好笨,好笨啊你!”

葉姍姍藏起驚訝的情緒,态度誠懇地接受批評:“修為受損,大不如前,大哥見笑了。”

“別喊我大哥,我還是個寶寶!”小嬰兒從窗戶那裏直接翻了出來,向葉姍姍走來。

葉姍姍身後,躊躇着一對手牽着手的母子。

他們跟她不一樣,對于這個陌生的世界,接受度不算很好。

也許這太讓他們意外了。

也許他們以為厲鬼的世界一定是烏煙瘴氣的。

可是事實完全不是這樣!

以至于他們還愣在原地沒有過來。

小嬰兒走到葉姍姍身邊,擡頭仔細打量着她:“我弟弟真有福氣,娶了個靓妹。”

“謝謝大……謝謝寶寶誇獎。”葉姍姍從善如流,大哥不喜歡的稱呼就改。

嬰兒笑着墊腳,努力去夠她的手指頭:“你好高啊,你蹲下來一點。”

葉姍姍慚愧,她還不太習慣跟這麽小的孩子說話。

她趕緊蹲下:“要我抱着你嗎?”

“不要,我會走路的!”小嬰兒義正言辭,拒絕了弟媳婦的好意。

葉姍姍只好蹲下來一點,就着他的身高,牽着他的小爪子:“寶寶,我問你一個問題,你不要生氣好不好?”

“你想問我爹地在哪裏?”小嬰兒歪着腦袋,“我把他藏起來了,要不然,會吓到媽咪和弟弟的。”

原來是這樣,怪不得這個精神世界這麽違和。

看來是育謙大哥體貼,特地為了迎接親人而精心準備的。

他把自己不堪的一面藏了起來。

也是用心良苦。

怪不得公公被附體後到現在都沒有動靜。

因為育謙大哥已經無暇分心了,營造這麽一個世外桃源般的世界,很耗費精力的。

這一刻,葉姍姍明白了婆婆當初的肝腸寸斷。

這麽好的孩子,就這麽折在了二房三房手裏,這誰能甘心呢?

別的不說,自己懷胎十月掉下的肉,怎麽割舍得下啊?

葉姍姍嘆了口氣,算了,公公的事情等會再說吧。

她的修為受損,又要設下束縛陣,又要撐開育謙大哥的精神世界,已經捉襟見肘了。

先顧眼下吧。

她耐心的等待遠處的母子走近。

*

嚴秀芬一直在落淚。

她不敢相信,她那早亡的兒子,內心世界居然是這樣的安寧祥和。

他好像沒有恨,他的世界永遠的停留在了那個微風徐徐的午後,寂寞,孤獨,只能弄些小花小草,小兔小鳥,聊做慰藉。

當媽的哪裏受得了這樣的回憶刺激,已經哭成了淚人兒,需要小兒子扶着才有力氣走過來。

邵馳淵沒有見過大哥,唯一的印象就是媽咪永遠藏在枕芯裏的那張照片。

幾十年如一日,不準任何人觸碰的照片。

他偷偷看過一次,大哥白白胖胖的,像個善財童子,一臉的福相。

可是福相并不能說明什麽,他的大哥,還是死了。

死在了他尚未到來的年月,死在了媽咪永遠緬懷的過去。

他們本是同根生,自然同氣連枝。

他的恨意,不只是為了他自己,也為了他可憐的大哥。

他扶穩了他可憐的媽咪,終于走到了大哥跟前。

“哥,我和媽咪來看你了。”這是他小時後跟媽咪去給哥哥上墳時說的話,七歲之後他一病不起,就再也沒有去過了。

也不知道墳地的雜草有沒有淹沒了那條曲折的小路。

他情不自禁地拽着嚴秀芬一起蹲下,他要好好看看他的大哥。

大哥長得真可愛啊,比照片上還要招人喜歡,他沒能忍住,下意識張開了雙臂:“我可以抱抱你嗎大哥?”

“別喊我大哥,我還是個寶寶!”小嬰兒義憤填膺,他一點都不大,所以他的心裏只住得下媽咪姐姐和弟弟。

他有些好奇:“大姐怎麽沒來?”

“她有事外出應酬,晚點回來。”邵馳淵不肯聽他的,還是一把将他抱在了懷裏,“大哥,這麽多年了,你就在附近對不對?你怎麽不來看看我和媽咪?”

“別喊我大哥,我還是個寶寶!”小嬰兒氣死了,掙紮着從弟弟的懷抱裏鑽出來,“你好笨啊,你一直病病歪歪的,我怎麽敢來找你和媽咪,到時候你死翹翹了,讓媽咪怎麽活?”

“可是我現在好了。”邵馳淵話一出口,便意識到自己說漏嘴了。

他心虛地看了眼自己媽咪,可是她好像什麽都沒有聽見,只是蹲在旁邊,一個勁地傻笑。

一邊笑,一邊哭。

她日思夜想的兒子,此時就活生生的站在她面前,她的心裏眼裏,已經沒有了其他的任何人。

她聽不見他們兄弟在說什麽,她只是很想笑,看,她的孩子感情多好,二十二年來從沒見過面的一對哥倆,一上來就抱在了一起。

真好。

要是玉淑也在這裏就更完美了。

她笑着流淚,忘了去擦,很快染濕了一大片衣襟。

一旁的小嬰兒趕緊伸手,幫她擦了擦:“媽咪抱,抱寶寶。”

這是刻在一個母親骨子裏的印記,嚴秀芬一下就聽見了。

她立馬回過神來,張開懷抱,抱住了自己的寶貝謙兒。

“謙兒你還跟以前一樣,白白淨淨的,真好看。”當媽的明知道這是一場夢,卻還是用力的緊緊地擁抱這短暫的相聚。

小嬰兒跟媽咪貼了貼臉頰:“媽咪啊,我要告狀,弟弟不乖!”

邵馳淵急了,趕緊把這個家夥搶到自己懷裏:“媽咪啊,大哥要噓噓,我抱他去那邊解決一下。”

嚴秀芬含笑松手,滿是欣慰地看着懂事的小兒子抱着長不大的大兒子往遠處走去。

真好,她知道孩子在那個世界過得這麽開心,她就知足了。

也不枉她每年都去寶蓮寺做那些法事。

她忍不住跟兒媳婦炫耀起來:“姍姍你看,他們兄弟感情多好。”

“是啊媽咪,真好。”葉姍姍牽着婆婆站起來,随後找了處平坦的山坡坐下,耐心等着。

*

兄弟倆走遠,邵馳淵才把懷裏的小嬰兒放下。

“大哥,不能讓媽咪知道我好了。”他很慚愧,但是他生病的假象還需要維持下去。

多一個人知道就多一分風險。

三房現在做不出反應,不過是事出突然,等到他們冷靜下來,一定會瘋狂反撲。

別忘了大哥是怎麽死的,他又是怎麽落水的。

狗急了會跳牆,現在的三房,就是一群随時可能發癫的瘋狗。

小嬰兒再次抗議,自己叫寶寶。

邵馳淵不慣着他,繼續叫大哥:“問你話就說,別耽誤時間,我老婆撐住這個世界很辛苦的。”

好吧。

這個他知道。

邵育謙不裝可愛了。

搖身一變,成了一個滿臉陰郁,眼神陰鸷可怕的成年男人。

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他的眼神像是終年不化的冰川,沒有一絲的溫度。

他背對着邵馳淵坐在了山坡上:“我就不辛苦嗎?為了安慰媽咪,辛辛苦苦打造了這個世外桃源。你倒好,心裏只有你老婆。”

“大哥,說正事,等我老婆多救救人,到時候持續的時間長了,我經常來陪你說話。”邵馳淵沒想到成年的大哥居然是這樣的,不過這樣也好,直來直去切入主題吧。

邵育謙沉默了片刻,道:“我故意逗你的,媽咪沒聽見你好了。你這病确實要繼續裝下去,不過你放心,我這次回來,就是幫你的。”

“怎麽幫?”邵馳淵隐約猜到了什麽。

邵育謙冷笑道:“聽說過占山為王這個詞嗎?”

邵馳淵明白:“可是這樣你會很辛苦。”

“不辛苦,我才懶得親自打理公司,不過是手持皮鞭,把他當做長工一樣使喚,讓他給你們和姐姐當牛做馬,再辛苦操勞幾年。等他一點點把家業還給大房,等你們幾個學會了管理公司,他的死期就到了。”邵育謙滿臉滄桑。

為了維持那個小嬰兒的幻覺,他很是廢了一番心血,這會兒累了,憔悴不受控制地在眉眼處染上了一層淤青。

他是被毒死的,怎麽可能死後還是那麽白白淨淨。

但他不想吓到媽咪。

他轉身看着這個弟弟:“不過你別高興太早。”

邵馳淵眉心微蹙:“大哥有什麽事盡管直說,我會想辦法解決。”

“我死後怨氣難消,化作了厲鬼,但是媽咪天天對着我的照片哭,還去寶蓮寺給我做法事,所以我的內心還保留着對凡塵的念想,厲化得不夠徹底。我每天都在找爹地報仇和保護你們之間徘徊,成了個半吊子厲鬼。小打小鬧的天師和鬼怪我可以對付,太厲害的我就不行了。”邵育謙也是沒辦法,誰讓他這麽貪心。

他多渴望回到媽咪的懷抱,而不是只能站在旁邊看媽咪落淚,連抱抱她都做不到。

邵馳淵沒想到是這樣,對大哥的同情又多了幾分,而對二房三房和爹地的恨,也增長了幾分!

他現在做不了什麽,只能承諾:“大哥放心,你的仇人就是我的仇人,我一個都不會放過他們!”

邵育謙很內疚,弟弟這麽好,他當初怎麽就那麽沒用,沒能攔住弟弟出事呢!

他只能尋求弟弟的原諒:“那段日子很難熬,我只能默默的陪伴在媽咪身邊,後來媽咪生下了你,我才松了口氣。不過我怕他們傷害你,不敢離開你身邊。後來我還跟三房的玉雅做了好朋友,經常騙她透露三房的計劃給我聽,導致二房三房好多次下手都不成功。後來沒辦法,他們請了個高手,把我困了起來。也就是那一次,你出事了。等我掙脫後趕過來的時候,你已經快死了。”

邵育謙很是慚愧。

凡事都怕三心二意。

他的複仇大計,就這麽被他對親情的貪戀耽誤了。

不過他不後悔。

他拍了拍邵馳淵的肩膀:“所以,我再一次回答你的問題,為什麽你病病殃殃的我不來看你,因為我把你救上來之後,那個高人趕了過來,要讓我灰飛煙滅。不過他沒想到的是,我有個朋友趕來把我救走了。”

“後來呢?”邵馳淵沒想到大哥做鬼都不安生,真是太氣人了!

邵育謙也氣,不過好在現在有了新的希望。

他振作道:“後來我元氣大傷,只能躲了起來,花了差不多十年才恢複過來。那時你已經成了個半死不活的病秧子,我不敢靠近你。而那個高人又一直在追殺我,我只能躲在玉雅身上,藏匿蹤跡。要不是這次你老婆玩了個大的,我都找不到這麽合适的機會偷襲死老頭。你老婆功不可沒!”

“那你知道我重生的事嗎?我和鬼差之間的協議呢?”邵馳淵有些意外,他根本不記得落水的時候大哥出現過。

可能是當時太小,情況太混亂。

總之,他現在知道大哥一直在保護自己,心裏很感動。

所以,大哥應該知道他重生的事吧!

邵育謙面無表情地看着他:“當然知道,我雖然是個半吊子,但我的朋友五湖四海,無所不在。好了,今天就到這裏,你老婆快撐不住了。記住,那個想要讓我灰飛煙滅的人叫徐老怪,真名徐正宏,他是徐嬌娥的二叔公,你趕緊扶着你老婆去休息。萬一徐老怪察覺到我的蹤跡找上門來,你得自己想辦法應付過去。”

說罷,邵育謙輕輕一推,将他的親人們全部送離了他的世界。

*

廟街,一個算命先生正在打哈欠,旁邊攤位來了幾個人,繪聲繪色的描述着邵家的醜聞。

他原本沒太在意,以為是二房三房争權奪利的結果。

可是聽到最後,他立馬叫住了那個人,問道:“邵先生當場昏死過去了?”

“是啊,這麽大一頂綠帽子,一戴就是二十幾年,氣都要氣死了吧!”路人兩眼放光,終于可以好好羞辱這位高高在上的香江首富了,真爽。

算命先生掐指一算,不好!

那小子回來了!

他立馬收了攤位,往大房趕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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