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 flame

第23章 flame

湯葵的一番話讓原本就寂靜的包廂變得更加靜了。

夏彌呆愣在原地, 腦子裏反反複複都是一個畫面，陸鶴野一個人在英國孤獨地生活的畫面。

一直以來，她覺得像陸鶴野那樣的公子哥兒即便是到了英國也不會孤獨, 畢竟身邊那麽多朋友也都去了英國留學。況且像他那種人格魅力達到滿分的人，根本不愁交不到朋友。

但沒想到, 他居然剛到英國那一年都是無社交的狀态，每天生活兩點一線，孤獨且一個人過着。

別看湯葵平常和陸鶴野那樣互怼, 但兩人連帶着周哲予和俞彭烈都是一起長大的, 關系自然是沒話說。當年得知夏彌和陸鶴野分手之後, 她同樣站在陸鶴野的視角上看待問題。

在陸鶴野的視角上, 事情是這樣的：他剛馬不停蹄地處理完美國的事情後，便急匆匆回國, 結果等到來的就是女女朋友要和自己分手的消息。

他不知道夏彌發生了什麽事情, 自己女朋友根本沒有一點要和他講的意思, 他嘗試着挽留對方, 但被狠狠拒絕, 尊嚴都不要的情況下, 還是被拒絕了。

這種感覺就像是一巴掌狠狠打在臉上一樣。

後來才得知, 原來是夏彌的母親去世了。

若是非要找一個錯誤由頭, 那應該是在陸禹身上，上一輩的恩怨完全影響到了他們的去處, 影響到了兩人的關系。

夏敏去世的原因很大一部分都來自陸禹，而陸鶴野的親生父親又是陸禹, 這其中的彎彎繞繞很複雜, 像一根根胡亂連接在一起的死結。

湯葵起初也在心底最深處埋怨過夏彌，畢竟不是每個人都有上帝視角。在她的視角裏, 自己從小玩到大的好朋友被一個女人狠狠抛棄了，後來舔着臉湊上去結果被一巴掌扇回來了，自尊都不要了。

這放在誰身上，都不想受。

後來得知夏彌家出了那樣大的變故後，她又在心裏質問自己，以前的自己是不是太高高在上了，若是自己成為夏彌，走過夏彌走的路，還能像夏彌現在這樣堅定嗎？

所以後來，她對夏彌也就沒氣了。

只是陸鶴野在英國的那些遭遇，她必須要說給夏彌聽。

這些她應該知道。

想到這，湯葵給自己點了根煙，抽了兩口，才說：

“彌彌，雖然陸鶴野單方面疏遠了我們這群圈子裏的朋友，但我們偶爾也會去他的公寓，記得那天是冬令時，外面漆黑一片，周哲予知道他公寓的密碼，輸入進去之後，客廳散落了一地的空酒瓶，沙發還是整潔的，陸鶴野一個人坐在地上，也不開燈。”

“當時真的是吓到我們三個了，俞彭烈把他叫醒，但他表面上好像若無其事的模樣，最後放心不下，俞彭烈留宿在那兒，晚上出門喝水，才看到陸鶴野一個人在半夜坐在沙發上發呆。”

“後來過了一年，聚會的時候提起這件事，才知道他那會兒有夢游現象，去看了心理醫生，醫生說他是心理壓力過大，心裏憋着事，所以才導致的夢游。”

話說到最後，湯葵的聲音帶着幾分哽咽，“而聚會那個時候，還是他創業最艱難的時刻，獨自一人在京城單幹，沒有家裏的幫助，起步很難，但好在都度過來了。”

聽完這些話，夏彌都覺得心漏掉了一拍，“沒有人幫他嗎？”

湯葵搖搖頭，“不是沒人幫他，而是他給自己斬斷了所有退路，根本沒想過要靠別人的接濟，他連家裏人的幫忙都沒要，也不會要我們的幫忙，像是吊着一口氣，獨立創辦了覓夏。”

許傾傾聽到這，也忍不住接話：“覓夏是以你的名字命名的。”

夏彌目光轉向她，雖然知道這件事，但不知道覓夏的由來。

許傾傾繼續說：

“在京城的一次聚會，陸鶴野罕見地喝多了，在飯局上有人想給他介紹女朋友，但被他拒絕了，對方問為什麽，結果陸鶴野說他在等人，也在找人。對方繼續問找的是誰，等的人又是誰，他喝多了沒有繼續回答。”

夏彌聽到這，眼眶裏滿是淚，淚眼婆娑的，她剛要開口問：“之後呢——”

話還沒講完，包廂的門便被人推開了。

房間內的衆人齊齊看過去，就看到陸鶴野站在門口。

湯葵蹙眉，“你怎麽來了？今天是我們姐妹局。”

陸鶴野走進包廂，自然地坐在夏彌身旁那個位置上，“我來接我老婆回家，有問題？”

湯葵算是受不了陸鶴野現如今的戀愛腦模樣了，嗤笑一聲：“行，沒問題，我有問題。”

-

從飯店裏出來之後，夏彌就一直恹恹的，對什麽都提不起興致來。

上了車之後，坐在副駕駛座上，也想不起來要系安全帶，只是呆呆地坐在那兒，好像在發呆一樣。

陸鶴野偏頭一看，湊過去，盯了她好一會兒。

可夏彌一點反應也沒有，像是完全沒察覺到有人在盯着她一樣。

窗外的蟬鳴愈發劇烈，樹影婆娑。

車內的空調冷風呼呼地吹着。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夏彌才回神，這才看到車子根本沒啓動，還停留在原地。

她眨眨眼，偏頭把目光遞給身邊的男人，“怎麽不走啊？”

陸鶴野當時手肘支在車門框上，上半身斜斜地倚着牆，另一只手則是搭在面前的方向盤上，指尖無意識地敲打着。

他啧了聲，“安全帶都沒系上呢。”

看着陸鶴野這幅無所謂的神情，夏彌根本不敢想象當時在英國，他一個人是怎樣孤獨地度過的。

一想到湯葵說的那些話，她的眼眶就止不住地泛酸，鼻頭瞬間紅紅的，一幅要哭的模樣。

陸鶴野也沒想到，自己只是像往常随意調侃了一聲，這姑娘就變了幅模樣。

他蹙眉，湊上前，一把将這姑娘攬進懷裏，低聲問：“怎麽了？哭什麽？我剛剛的語氣很兇？”

夏彌窩在他懷裏，仰着頭盯着他看。

這個角度只能看到他的下巴，線條清晰流利硬朗。

她淚眼婆娑，聲音哽咽，“陸鶴野。”

“嗯？”

“你在英國的時候為什麽要一個人，為什麽要疏遠俞彭烈他們，為什麽要孤獨地留在英國。”

這話一出，陸鶴野也清楚了為什麽這姑娘突然之間的反常了。

他面色平淡，聲音淡淡的：“沒那麽多為什麽。”

夏彌呼出一口氣，接着問：“如果我沒有回湘恩，沒有在湘恩遇到你呢？你會怎麽辦？”

這個假設好像一件真實的事情一樣，現在橫在兩人面前，夏彌想聽聽陸鶴野的回答。

緊接着，她聽到陸鶴野那平淡無波瀾的語氣，“那我會一直等你。”

這句話聽着毫無情緒波動，但剛一落地，夏彌眼中的淚便洶湧而出。

“你是不是傻？！”

若是她沒有回到湘恩，那他就會一直等她，直到死嗎？

不知為何，夏彌眼前突然浮現出一場畫面，仿佛是幾十年後，周圍人都不在了，他的那些朋友都會變老都會死亡，而世界上只剩下陸鶴野了。

她也不在他身邊，而他一直一個人孤獨的生活，直至老去，直至死亡。

越往下想，夏彌的心便傳來一陣陣的抽疼。

她不想那樣，不想讓陸鶴野淪為那個下場。

忽然之間，她發現一切都是命運般的軌跡。

她在梧州大學遭遇了不好的事情，從而下定決心要回湘恩發展，随後便在湘恩與陸鶴野重逢，再然後兩人重歸于好。

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

夏彌從他懷中起身，巴掌大的小臉上滿是淚痕，眼眶裏還帶着水光。

她的聲音也是處于哽咽狀态，“陸鶴野，你是不是傻，如果我沒有遇到你，你就要孤獨終老嗎？”

對于這個問題，陸鶴野沒有做出正面回答，而是說：“可現在你在我身邊，我們已經結婚了，彌彌，這個假設是不存在的。”

可夏彌卻不想聽到這個回答，她一直問：“你回答我的問題，不要避而不談。”

她的态度萬分堅定，最後男人輕嘆一聲：“或許吧。”

夏彌心漏掉一拍，“為什麽？”

聲音顫抖。

男人的神情無比認真，和往日那個吊兒郎當的模樣很是不同。

他緩緩啓唇：“因為我非你不娶。”

七個字落地，夏彌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朝着他撲過去，雙臂攀上他的肩膀，雙手牢牢地抱緊他的脖頸，眼眶裏還帶着淚珠，朝着他狠狠地吻了上去。

男人下意識張開雙臂，仿佛害怕她倒落在地，穩穩地接住了她。

兩人的呼吸交纏，任憑窗外是何等模樣，都不會去管。

仿佛世界上只剩他們二人一般。

不知道過了多久，耳邊傳來自己那劇烈的心跳聲，夏彌才慢慢拉開兩人的距離。

“陸鶴野。”她薄唇幾張幾合，輕輕叫了下男人的名字。

男人垂眸，眼睫簌簌地掃在她臉上，“嗯。”

“我愛你。”

三個字落地後，夏彌很快便察覺到腰間圍過來的那只強有力的手臂。

下一秒，整個人連帶着身子都坐在了他腿上。

與此同時，耳畔落下一道啞聲：“我也愛你，彌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