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衆生寺·四等人

衆生寺·四等人

應恣生:“這是冷笑話嗎?”

他鼻尖還能聞到血腥味,豐谛就頂着那張漂亮的臉說這種怪異話,真是比血泊還叫人害怕。

豐谛聳了聳肩:“只是突然想到。”

“剛剛鐘樓上那個工作人員,我猜可能就是規則裏說的牛。”應恣生的惡心感緩和下來,開始思考,“我記得佛教中的牛和馬,象征意義都是挺不錯的,為什麽這兩個工作人員卻看着都很危險?”

豐谛只是眨了眨眼睛,看上去很無辜。

應恣生:“你不是說你祖上幹這行嗎?”

豐谛:“行與行之間還是有壁的,我對寺廟、佛教只是略懂。”

應恣生一點兒也不信,豐谛整個人呈現出來的氣質就是輕松自在、游刃有餘,他甚至有種錯覺,好像豐谛本來就是屬于這兒的。

“那你剛才說的人分四等是什麽意思?”應恣生懷疑地看他。

豐谛:“只是佛教中用四種馬來形容人的覺悟層次,看見巡風血盡而亡,想到第四種馬只有用鐵錐刺它的身體,才能領悟命令,也就是難悟道的四等人,只有親身經歷老死病苦,才能悟道。”

應恣生:“所以這個寺廟是希望我們親自經歷生老病死來悟道?”

他沉默了一瞬,難以置信地說:“這是什麽佛教傳//銷集中//營嗎?這合法嗎?符合《宗教事務條例》嗎?可以舉報嗎?”

豐谛:“……只是我的猜測。”

琉璃磚上的那灘血動了。

像是被地磚吸收,慢慢地消失在大殿中,只留下一絲難聞的腥臭味,最後也被香樟木的香氣遮掩,好似無事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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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沒有手機嗎?”應恣生問。

豐谛攤手:“什麽都沒有。”

應恣生:“那怎麽辦,我們不知道時間,不知道過了多久,還要在這裏等他們嗎?而且,之前方恪那群人也進了大雄寶殿……怎麽一點痕跡都沒有?”

不論是光亮到可以當鏡子照的地磚,還是蓬松的跪墊,都像在說無人來過。

“你……”豐谛突然湊近,盯着應恣生的眼睛,看得他有些不自在。

應恣生推開他:“怎麽了?”

“你的睫毛是不是變長了?頭發好像也變長了。”豐谛伸出手指想去碰他的睫毛,被應恣生拍開。

應恣生眨了眨眼睛。

好像是真的。

他的睫毛怎麽會長到閉眼的時候能掃到眼下的皮膚……

細軟的頭發也摸上去變得有些粗硬。

應恣生彎腰想對着地磚觀察,胸口的工牌也随之落下,在空氣中搖晃。

操!!!

應恣生一把摘掉工牌,頭皮發麻,“這工牌有問題。”

豐谛:“帶上會同化但可以不遵守游客規則,不帶就沒有工作人員的身份,無法參與開光,還真是兩難。”

“同化是需要時間的,确認能開光之後再帶上吧。”應恣生心有餘悸地将工牌塞進口袋,突然想起,“之前鐘樓的工作人員說他的工牌掉在大殿了,我們找一下?”

豐谛:“好啊。”

兩人便分頭從兩側開始尋找,等兩人在坐佛像後頭碰面的時候,還是一無所獲。

“沒有?是那人說謊嗎?”應恣生蹙眉,既然開光需要工牌,肯定要給他們獲得的機會,否則不就是必死局?

他剛想開口,就聽見門口傳來争吵聲。

有人進來了。

“怎麽辦,應哥和豐哥都不見了,我們接下來該去哪裏?”是周香寶的聲音。

應恣生正要出去,就被豐谛按着肩膀攔住了。他看了眼豐谛,還是選擇順着他的力道站住了。

小雲也來了:“可能他們先過來了?誰能猜到那個老頭反而是心懷惡念的人,差點咱們就下不來了。”

“我剛才看見門口有香爐,可是沒有點香的蠟燭啊,咱們要現在去供香嗎?”鄧成喘着粗氣道。

李水琳小心翼翼地說:“這就是要開光的佛像嗎?你們有人知道怎麽開光嗎?”

“剛才那個曾老頭不是說了嗎,開光需要拂塵,照鏡、裝藏和朱砂開眼,裝藏要找內髒和經文,應哥猜的沒錯,我們确實需要去藏經樓。”周香寶說,“可是現在應哥不在,我有點不敢去,要不我們在這裏等一會吧。”

“他們比我們先下去,要來早來了,不會是……出事了吧?”李水琳底氣不足地猜測,“要不我們先走吧。”

周香寶立刻道:“不可能!應哥都願意在船上拉我,他怎麽可能會是壞人。”

“老頭說了,善惡是論心念,不論做法。”鄧成說。

周香寶哼了聲:“要去你們去,我就要在這裏等他們。”

李水琳連忙道:“我不去,我不去,我和你們呆在一起。”

“……你們還記得方恪他們,是不是進來過了,他們是走了,還是……”鄧成咽了口口水,驚恐道,“我怎麽聞見有血腥味!”

周香寶被他吓得僵在原地,“你別瞎說,我怎麽沒聞到!”

“真的有,我嗅覺很好!雖然被一股香味蓋住了,但是真的有,就、就在這裏……”鄧成估計是找到了方才巡風融化的地方。

應恣生壓低聲音湊到豐谛耳邊:“為什麽不出去?”

豐谛微微低頭,學着他的樣子,将嘴巴貼到他耳側,“防人之心不可無……你猜他們裏面有幾個人?”

應恣生瞪大了眼睛。

豐谛的意思是,有人被取代了?

可他們的語氣聲音都沒有任何的改變,對話內容也很正常,況且他們不過是泛泛之交,根本無法辨別。

豐谛松開按着他肩膀的手,走到佛像後面,修長的手指輕輕搭在金像上,仔細地觸摸着每一處。

“咔——”

輕聲一響,一處暗格被打開,一個透明的方盒正工整地擺在裏面。

“這應該是內髒的擺放處。”豐谛說着打開了右側下方的暗格,“其餘擺放經文。”

“誰?!”殿前的幾人聽到了聲音,又驚又懼,只敢提高音量給自己壯膽。

應恣生從佛像後走出來,“是我們。”

“應哥!你沒事!我就知道你是好人!”周香寶激動地撲過來,“豐哥也沒事!嗚嗚,太好了!你們都是大好人!”

應恣生:“……”這孩子發好人卡上瘾?

“這就是裝藏的地方嗎?可是我們要去哪裏找內髒……”李水琳面露恐懼,“總不會是要我們的內髒吧?”

豐谛臉上浮現出一種微妙的笑容,看得應恣生又打了個寒顫,“怎麽會?寺廟內不殺生。”

“可是、可是已經死了一個人了呀。”鄧成想起那個死在山門殿後的黃毛,他當時差點就跟出去了,被應恣生的聲音震住,只感覺到黑暗中,溫熱腥氣的液體濺上他的臉。

豐谛:“輪回罷了,算不得死。”

“那我們現在去哪裏?”周香寶岔開話題,他實在不想回憶。

應恣生:“後面是法堂,法堂二樓就是藏經樓,先去那裏吧。”

“那我們不供香了嗎?”李水琳猶豫,“規則說有三支免費香,不能帶入下一個殿內。”

應恣生:“我都沒拿,怎麽能叫帶入下一個殿內?更何況誰家晚上供香。這地方詭異,只游覽一輪是不可能找齊開關道具的,我們還會再回來的。”

“我就是問問。”李水琳讪讪道。

應恣生看了眼豐谛,想起他說的隊伍裏恐怕混入了奇怪的東西,李水琳進殿後三番五次催他們先走,現在又說要供香,是有些異樣。

豐谛卻不動聲色地搖了搖頭,“先走吧。”

順着左側的石階往上走,周香寶開着手電,一行人小心翼翼地攀爬着,石階盡頭,法堂到了。

與前面的殿堂不同,法堂大門緊閉,但室內明顯光線明亮,在黑夜裏尤為奪目。

“事出反常必有妖。”小雲有些擔憂,“大晚上的法堂怎麽會亮着。”

“法堂二層是藏經樓,我們必須得去,裝藏的經文應該在那裏。”應恣生低語,“而且之前豐谛說,鐘聲和誦經聲一起可以消除罪惡,我猜是只有兩個聲音一起,才能抵消鐘聲的傷害。”

法堂是一座單檐翹角的紅牆宮殿,大門緊閉。

應恣生走到門前,試圖透過縫隙看清裏面的情況,然而每一處都嚴絲合縫,全然看不見裏面的景象,只能聽到有語調很平的聲音接連不斷地傳出來,像是誦經聲。

幾人站在大門前無人敢動,應恣生正要伸手開門,豐谛已經輕輕松松推開了那扇沉重的木頭大門。

法堂正中間建着高臺,臺上有一張座椅和講桌,一位身着袈裟的法師正端坐在椅子上大聲講着經文,桌上窩着一尊佛像,臺後是常規的獅子圖。

所有人都站在門口狠狠倒吸一口涼氣,繃緊了身體。

臺下布置着密密麻麻的聽講席,此刻正跪着上百人,烏泱泱垂着頭,嘴裏跟着絮絮念着。

在他們推門的一剎那齊刷刷地回過頭,空洞麻木的視線直直地射向門口,嘴巴彎出一模一樣的詭異笑容。

“這他媽是太陽升起一瞬間的向日葵花田吧。”應恣生在被吸進大堂的最後一秒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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