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好孩子幼兒園·找

好孩子幼兒園·找

應恣生剛想問蘇婵，另外幾個人也進了教室。

每坐下一個就會有一個小朋友問同樣的問題：“你也是被爸爸媽媽送來的嗎？”

如果不回答，就會被所有小朋友死死盯着，他們嘴角的弧度慢慢放下來。

門口站着的豐老師也一步一步逼近。

施今遙是最後一個進入樂樂班的。

他坐在應恣生的身邊，姿态十分自然，臉上維持的笑容看上去甚至很真切，還有閑情逸致和其他人打招呼。

“你好，我是施今遙。”

“你不怕嗎？”蘇婵小聲問。

施今遙：“怕什麽，我已經下過地獄了。”

應恣生饒有興趣地扭頭看他：“你進的是第一站的監獄還是第二站的？”

“第二站。”施今遙說，“上次我進來的第二站也是學校，不過是高中，當時的任務是……”

他話音未落，所有人的腦子裏同時響起熟悉的機械音：

【歡迎諸位來到第二站——好孩子幼兒園！

【本站主線任務為讓自己順利畢業，任務時長10天，請務必在規定時間內完成任務！】

應恣生等了一會，确認機械音已經播報完畢，若有所思地問施今遙：“并不是每一站都有規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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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我問過其他人，每一站的提示內容都不一樣。”施今遙很是慷慨，将自己知道的內容都告訴了他們，“但只要是機械音提到的，都是準确且真實的，所以這一站的任務就是順利畢業。”

應恣生：“我上樓的時候看見了樓道裏的畢業倒計時，還有10天，什麽情況下會在還有10天畢業的時候送孩子過來？”

“任務越簡單，站內的死亡陷阱就越多，所以在不知道死亡條件的時候，大家還是先按照npc的要求去做。”施今遙說，“遵守不一定會成功，但不遵守肯定會死。”

豐老師耐心地等他們說完，才站到講臺前，微笑着說：“今天我們迎來了6位新朋友，他們都是被爸爸媽媽送來的，讓我們歡迎他們，還有9天就是好孩子幼兒園這學期的畢業測試了，争取大家一起畢業！”

除六人之外的小朋友們動作整齊地舉起雙手鼓掌，就連掌聲都同頻。

應恣生舉起手，在小朋友裏格外矚目。

“應恣生小朋友，你有什麽問題嗎？”豐老師笑着走下講臺。

應恣生問：“豐老師，我想問一下畢業測試都有什麽內容呢？”

豐老師：“這要到畢業測試當天才能知道噢，應恣生小朋友還有什麽想知道的嗎？”

應恣生頓了頓問：“豐老師，你有男朋友了嗎？”

豐谛：“……沒有哦。”

應恣生笑了下，放下了手。

蘇婵默默給他比了個大拇指，她看着豐老師和園長一模一樣的假臉都瘆得慌，應哥竟然還有閑心開玩笑。

她不知道應恣生眼裏的豐老師，長着一張漂亮至極的臉，望過來的桃花眼裏滿是戲谑。

“既然來了新同學，那我們先做個自我介紹吧，從……”豐老師的眼神在圓圈裏轉了下，落在了離他最近的一個小男孩。

小男孩眉清目秀，有一雙淺色的眼睛，看向豐老師的時候唇角上揚了些，維持到了大家一致的弧度。

“從心心開始吧。”他站在叫心心的小男孩身後，俯下身子，雙手搭在他的肩頭，語氣溫和。

應恣生就坐在心心的對面，看見他那雙眼睛心中有些異樣。

總覺得這雙眼睛似乎在哪裏見過。

心心站起來，雙手貼着褲縫，眼睛直直地望着前方，笑着的嘴巴咧開，眼睛微微彎起，“大家好，我叫心心，我的爸爸媽媽很愛我，他們把我送來好孩子幼兒園希望我能夠成為聽話懂事的乖孩子，也希望我天天開心。”

這叫什麽自我介紹？

應恣生皺起眉頭，身側的蘇婵捏住了自己的衣服下擺。

“大家好，我叫丹丹，我的爸爸媽媽都是老師，他們說好孩子幼兒園可以教會我很多知識，以後上小學可以更适應，成為優等生。”

“大家好，我叫幺幺，我的爸爸媽媽是大老板，他們說我在好孩子幼兒園，他們就可以放心去做生意了。”

“大家好，我叫……”

他們進來的6個人都坐在一起，輪到的第一個是徐嘉。

他起身的時候手都在抖，神情怯懦緊張，說話的時候臉上僵硬地扯出一抹笑，“大、大家好，我、我叫……”

他應該叫什麽呢？

這裏的孩子自我接受用的都是疊詞，一看就知道不是真名，但是他們分班的時候報到的都是真名……

徐嘉慌亂地站在那兒，眼神落在應恣生和施今遙身上，他們說話的時候他聽見了，他們既不害怕，也不無措，看上去就是能抗事的。

施今遙錯開了眼神，并沒有要幫他的意思。

徐嘉呼吸一窒，只能求救地看向應恣生。

幸好，應恣生笑着接下了他的眼神，他在身前伸出兩個手指，比了個耶。

“我叫嘉嘉！我的爸爸媽媽是……是農民，他們希望我在好孩子幼兒園學會……學會認識農作物，以後可以幫到他們……”徐嘉艱難地說完了自我介紹，視死如歸地盯着前方，也不敢去看豐老師的反應。

他聽見女人輕聲笑了，然後腳步聲越來越近，最後停在了他身後。

一滴冷汗從他的額角落到了地板上。

“嘉嘉，真是個乖孩子。”

女人笑着将雙手放在他肩頭，冰涼的一雙手隔着衣服都讓他脊背發寒，他被按着坐下，感受着那雙手慢慢從肩頭移到了他的脖子上，好像一用力就能掐斷。

徐嘉克制不住地咽口水，那雙冰涼的手還在上移，貼着他的皮肉，移到了他的唇角。

女人的兩個食指伸進他的嘴角，他的口水分泌太多，順着食指流了出去。

猝然，那兩根指頭将他的嘴唇扯開，幾乎要扯到他耳根，唇角被扯破，血混着口水沾了滿下巴。

“好孩子，要這樣笑，學會了嗎？”

徐嘉痛得哽咽：“學會了！學會了！”

他的唇角被松開，但因為扯得太久，一時間竟恢複不過來，鮮血從唇角一股股溢出來，疊着他額角疼出來的汗，掉得滿地都是紅印子。

“下一個。”豐老師走回講臺前。

知道了要笑，下一個站起來自我介紹的時候，唇角已經扯得老高，“大家好，我叫白白，我的爸爸媽媽是開小超市的，他們希望我能學會算術，這樣就可以幫忙看店。”

……

最後一個是應恣生。

“大家好，我叫……生生，我的爸爸媽媽都是……”他笑了聲，“我的爸爸媽媽都是好人，他們送我來好孩子幼兒園，希望我也能成為一個好人。”

衆人：“……”

好一個樸實無華的我想做個好人。

豐老師：“……說的好。”

他轉過身去面對黑板，忍了下想笑的沖動，才在黑板上寫下幾個大字：

《小蝌蚪找媽媽》

“今天我們一起來讀小蝌蚪的故事，哪位小朋友讀得懂，就能獲得一朵小紅花噢。”

豐老師将繪本發到每個人的手中。

繪本很大，封面上畫着密密麻麻的黑色蝌蚪，蝌蚪淹沒了一個模糊的綠色影子，應該就是青蛙媽媽。

“哪位小朋友自告奮勇，為我們讀一下這個故事？”

小板凳上的孩子們坐得無比端正，眼睛直視前方，嘴角上揚，但無人舉手。

六個成年人坐在其中格格不入，也不敢随便答應。

豐老師走下來，随意點了其中一個，是叫幺幺的小男孩。

幺幺捧着碩大的繪本站起身，稚嫩的嗓音念着上面的字：

“有一群可憐的小蝌蚪，大大的腦袋，小小的身子，長長的臍帶，在羊水裏游來游去。”

“小蝌蚪游啊游，過了十個月，腦袋變小了。”

“他們看見流着血的女人躺在床上，被白衣服叫做媽媽，就迎上去問——”

“阿姨，我們的媽媽在那裏？”

“白衣服說：‘你們的媽媽有最漂亮的笑容，最溫暖的懷抱，你們到那邊去找吧！”

“小蝌蚪游啊游，過了七年，身子變大了。”

“他們看見穿着白襯衫灰裙子的女人，被叫做園長媽媽，就迎上去問——”

“阿姨，我們的媽媽在那裏？”

“園長說：‘你們的媽媽有最聰明的腦子，最能幹的雙手，你們到那邊去找吧！”

“小蝌蚪游啊游，過了十一年，臍帶斷了。”

“他們看見路口站着一個女人，她有最漂亮的笑容，最溫暖的懷抱，最聰明的腦子，最能幹的雙手。”

“小蝌蚪游過去，大叫：‘媽媽，媽媽！’”

“女人笑着說：‘好孩子，真是媽媽的好孩子，快！快回到媽媽的肚子裏吧！’”

“不知什麽時候，小蝌蚪的臍帶又長了出來。他們在羊水裏，天天叫着媽媽。”

偌大的教室裏，安靜得像是墳墓，無人敢說話，徐嘉的眼睛裏是抑制不住的生理淚水。

他們坐在空氣裏，卻覺得空氣都在流淌，肚臍眼隐隐作痛，就好像真的有一根臍帶，長了出來，在羊水裏輕輕搖晃。